在被叶队医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世界杯结束可以回家后,林教练在深夜给柴队和刘教练发了短信,提前请好了两个月之后的探亲假,又帮叶队医也请了一份。
并且在短信里详细说明了请假的时长和原因。
并且被刘教练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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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二十多天,叶枝都全心投入在了医疗组的工作上。
手术的困难和复杂程度比预料中更高,医疗组进行得格外小心,一共分了三个阶段完成,中间还留出了大量的复健和休养期。
对于运动损伤修复来说,这次尝试几乎算是一次彻底的冒险。真正的治疗效果还要在伤口彻底愈合、专业复健结束后评估,如果能成功,之后在相关类别的修复治疗上,都会拥有大量有价值的经验和参考。
在第三阶段手术彻底完成后,射击世界杯慕尼黑站开赛,叶枝也终于作为队医归队随行,提前离开医疗组,登上了前往慕尼黑的飞机。
射击队早到了一天,林暮冬提前到了机场,飞机一落地,就抱着小姑娘放在行李箱上,一路推出了机场。
“这次真的不用去了,后期的复健和休养都有专属团队,我们只要跟进恢复效果,定期进行愈后评估就好了。”
终于见到了林教练,叶枝兴奋得停不下来,拉着他的袖子,仰着头不停跟他说话:“手术很成功,就是不知道恢复的程度能有多少。人体还是有很多现代医学不能预估的情况,只能持续观察……”
林暮冬低着头,眉眼柔和,安安静静地听她说。
小姑娘自己滔滔不绝说了一会儿,隐约察觉到好像一直没给林教练机会说话,抬头迎上沉静黑眸里的温融光亮,脸上不自觉地红了红:“我说的太多了……”
“不多。”
林暮冬摸摸她的头发,把一绺碎发替她拢到耳后:“我喜欢听。”
他看着她,朗净的黑瞳微弯,低头亲亲她的额头:“你说,说什么我都想听。”
叶枝唇角抿了抿,还是忍不住扬起来,滑下行李箱,小尾巴似的缀在他身边,高高兴兴抱住了他的胳膊。
两个人分开忙碌了一整个春天,这会儿天气已经带了夏季的明朗热意,一出机场,有点儿刺眼的阳光就迎面洒下来。
林暮冬特意给小姑娘带了顶射击专用的遮阳帽,抱着人圈在怀里,仔仔细细替她戴好了,一路牵着手领着上了车。
终于等到队医归队,射击队的队员们也都兴奋了一下午。
柴国轩特意给带着教练组出来一块儿吃了顿饭,给始终在远程提供训练和康复计划的叶队医好好接了风。
“这次是世界杯暨奥运测试赛,带来的都是奥运阵容,又得辛苦叶队医了。”
柴国轩倒了杯饮料递过去,笑呵呵地跟叶枝开玩笑:“自从上回世锦赛结束,这群人没有队医看着,都安不下心打比赛。”
在林教练不听不行的长期汇报里,射击队的领导层这半年虽然没能见到叶队医,对小姑娘却一点都不生疏。现在看到林暮冬安安静静地坐在队医身边给她夹菜,不请假不汇报不找人要表情包,一个个都感动得不行。
刘教练无疑是众人里最感动的,一把攥住小姑娘的手,含着热泪长舒口气:“叶队医,你终于回来了,射击队全体欢迎你……”
叶枝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脸上不自觉地红了红,连忙小声道了谢。
刘娴不准她谢,不由分说给她拨了好几份德国香肠。
在拉黑林暮冬的第二天,刘娴就因为不得不进行训练和比赛人选的讨论安排重新把人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从此又恢复了每天回答林教练“小姑娘喜欢什么”、“应当送爱人的父母什么礼物”的轮回。
林暮冬这段时间状态的恢复显而易见,柴国轩高兴得整天合不拢嘴,特意瞒着林暮冬自费发了好几份乱七八糟名目的奖金。
当之无愧获得了“林教练最信任交流最多同事奖”的刘教练是整个队里最盼着叶枝能早点回来的一个。
叶枝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偷偷扯林教练的袖子,小声仰起脸:“大家好像有点太热情了……”
林暮冬低头,揉揉她的脑袋,很耐心地陪她小姑娘说悄悄话:“因为大家都很想你。”
叶枝很相信他,眨眨眼睛,眸子亮起来:“真的吗!”
“真的。”林暮冬点头,隔了一会儿,又从桌子底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走了好久。”
叶枝原本还不太适应在人前悄悄拉手,看着他微垂下来的眼睫,心里不自觉地一酸,还是乖乖被他握着,另一只手探下去,轻轻拍他手背:“就这一次,以后一定不走了。”
刘娴:“……”
刘娴和边上的飞碟队领队换了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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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的赛前放松,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众人才终于乘兴回了酒店。
依照惯例,教练员们都没回去,聚在了酒店套间,新煮了锅方便面,凑在一块儿研究起了即将来临的赛事。
“没什么大变化。”
刘娴靠在沙发里,一页页翻着通知:“手步|枪室内外,飞碟室外,提醒运动员注意阴雨等极端天气,药检将提升级别,配合飞行药检进行二次比对。”
“针对此前发生的对于药检结果进行修改的恶性事件,国际射联已作出严格调查,确认本届世锦赛其他运动员没有其他违规用药情况。”
她又翻了一页,继续往下念:“该事件性质极端恶劣,将取消部分检测人员职称,予以严重警告及通报,并取消体育方向一切从业资格……比我们想的严厉得多,估计是要下狠手了。”
叶枝坐在沙发扶手上旁听,也没想到这件事后续会掀起这么大的风波,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她挪了挪,才坐直了一点儿想要细听,忽然察觉到交握着的手上力道好像微微顿了顿。
叶枝眨眨眼睛,低头看向林暮冬。
林暮冬靠在沙发里,漆黑瞳底依然静水流深,眉睫平静,像是刚才那一点儿力道只是错觉。
叶枝轻轻抿了下唇角,悄悄反手握回去。
“明年要奥运会了,下狠手震慑是正常的。”
处罚的力度确实挺强,但也并不出格。柴国轩跟了太多年比赛,稍一讶异就想清楚了怎么回事:“不是第一次了,当初有次赶在奥运前一个月,忽然启动飞行药检,硬是折了一只用药促成绩的中长跑队伍,连着几年都影响挺大……”
老领队直起身坐了坐,借这个机会给这群年纪还轻的教练们提醒:“严格点是好事,自己端端正正的,不动歪心思,多严格也不用怕。”
“咱们肯定都没问题,饮食严格管控,药都不准随便吃,饮水机都有专人看着呢。”
刘娴点点头,合上通知:“差不多就是这些了。新规也已经适应了这么多场,应该差不多了吧?最近队员们的状态也都不错,林教练——”
她原本还等着林暮冬接过来汇报手|枪队的情况,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他说话,侧侧身:“林教练?”
林暮冬回神,摇摇头:“没事。”
刘娴很少见他这么出过神,尤其现在叶队医都已经回来了,还坐在了他的沙发扶手上,这种情况就更显得有些奇怪。
这段时间林暮冬的状态已经调整得很好,射击队也从当初的紧张气氛里渐渐缓解,可刘娴现在看着他,却又隐约生出了些有什么不对劲的预感。
刘娴重新接回话头,一边汇报着队员的状态和情况,一边隐蔽地抬头看了看柴国轩。
柴国轩皱了皱眉,来回看了几眼,没说话。
刘娴说完了,步|枪队的教练紧接着开口,一个接一个地汇报下去。
这次世界杯是奥运会前的最后一站,又是奥运的练兵赛,整个射击队都准备得很充分,赛前要做的事反而不多。几个领队教练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对完了各个队伍的现况。
时间不早,教练们分完了最后一口方便面汤,各自回了房间休息准备,套间里就又只剩下了叶队医和手|枪队常驻的几个人。
“想什么呢?”
柴国轩终于忍不住担心,过去拍了拍他肩膀:“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要紧,说说咱们一块儿参谋……”
老人家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娴在边上轻轻扯了一把。
柴国轩张了张嘴,看着悄悄从沙发扶手上滑下来,抱着膝盖蹲到林教练身边的小姑娘,茫然地被刘娴及时扯了回来。
林暮冬被牵着袖子晃了晃,回过神,落下视线。
叶枝仰着头,眨着眼睛,干干净净的眸子里盈着暖暖的淡黄色灯光。
林暮冬垂了下眼睫,朝她轻轻笑了下,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他起身,弯腰把人整个抱起来,轻轻放回沙发里,摸摸她的背:“没事。”
短暂的异样在他身上一现即收,他垂着眼,深黑的瞳底已经恢复了安静平和,直起身:“柴队,刘教练,没事的话我们先回去了。”
林教练能说这么多话,已经比当初进步了实在太多,按理不该再有什么担心。
刘娴心里却依然怎么都踏实不下来,皱了皱眉,看着现在反而比以前更会隐藏心事了的林暮冬:“真没事?我们叶队医刚下飞机,还得好好休息呢,你要是照顾不好人家——”
“能照顾好。”
林暮冬打断了她的话,眉峰微蹙了下。
他像是还想详细解释自己能怎么照顾好叶队医,深知自己一定说错了话的刘教练追悔莫及,拼命给被他藏在身后的叶枝打手势求救,让她在她们家林教练开始汇报之前尽快把人领走。
叶枝有点儿迷糊地眨眨眼睛,终于有一点儿理解了刘教练的意思,很配合地点点头,牵住林暮冬的手站起来,踮着脚跟他说了几句话。
林暮冬侧回身,微低下头来听着她说。
小姑娘的声音很轻,微仰着头,柔软的发丝映在暖融融的灯光里,一只手拉着他,像是软乎乎的棉花糖。
无论再去做什么事,无疑都只是浪费时间。
林暮冬停住还没来得及开始的话头,对着柴国轩和刘娴简短地道了别,牵起叶枝的手,把人带出了房间。
世界杯这边的酒店要比F城好得多,楼道里灯光明亮,房间宽敞,内部设施也很齐全。
队里给叶枝也订了一间房,来的时候就被林暮冬直接升成了套间,行李也已经送了过去。林暮冬牵着她,正要进电梯回房间,手上的力道却忽然轻微往后扯了扯。
林暮冬停住脚步,目光询问。
“出去走走吗?”
叶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本能觉得他一定有心事,握住他的手,努力想了想:“我听说德国有好多酒吧。我想看看酒吧长什么样……”
林暮冬呼吸顿了下,眼尾柔和下来,摸摸她的头发:“不行。”
他顿了顿,笑意在眼底薄薄覆了一层,嗓音柔和低沉,“伯母说你酒量很差,喝了酒会跳小星星的舞,不能在外面碰。”
叶枝:“??”
从来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居然和林教练关系这么好了,叶枝睁大了眼睛,耳朵尖飞快地红了:“我——我可以不喝酒呀……”
“我也不能喝酒。”
林暮冬轻声接过她的话头,肩膀向后靠在电梯旁的墙上,单手在她背后揽了揽,把人轻轻圈进怀里:“但我们去喝可乐,可能会被人以为是来闹事。”
叶枝:“……”
林教练在开始学习说话以后,好像非常的不好骗了。
小姑娘不打算泄气,乖乖趴在他肩膀上,还在努力想着能带他去什么地方散散心,眉心却忽然被润凉的柔软碰了碰。
叶枝仰起头,迎上他深静如常的眼底。
林暮冬看着她,声音很轻:“我没事,不要担心。”
药检并没什么可紧张的,一直以来,哪怕状态再差,他也连任何一种抗抑郁焦虑的药物都没服用过。即使飞行药检进行赛外抽查,也并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这次射联的处置令,却无疑还会引起一些别的变动。
小姑娘不一定懂,柴队和刘教练现在或许还不会意识到,但要不了多久就会转过弯来,想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暮冬喉结轻轻动了下,拢着她的手放下来,垂下眼睫,握住她的手:“我只是……还在做一个梦。”
叶枝有点儿听不明白:“什么梦呀……”
林暮冬摇摇头。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来,他没再说话,俯身把她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累不累?”
叶枝抱着他的肩膀,还有点儿犹豫:“不是很累……”
“那就回房间玩一会儿。”
林暮冬抱着她,低沉柔和的嗓音在胸腔轻轻震颤,一只手护在她身后,温暖气息沉静安稳地裹着她:“我们不出门。”
叶枝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心口轻轻一缩。
她不敢在天黑的时候出门,他依然牢牢记着。
他们在一块儿的时间越来越久,林暮冬的话慢慢开始变得多起来,也会轻轻朝她笑,他身上的冷意已经很淡了,像是真的被拉回了那个全然正常的世界。
可他学得太快了。
他不止学会了这些,也学会了隐藏心事敛起黯然,那些负面情绪原本还会在冷淡戾意下稍微显露,现在却被严严实实地藏起来了。
叶枝抿了抿唇,抱住他的肩膀,低头靠进他颈窝,轻轻蹭了蹭。
“什么梦啊……”
她稍微收了收手臂,软糯的嗓音添了一点儿哑:“你偷偷的告诉我……梦不会发现的,我们一起做。”
她仰着头,柔软的脸颊轻轻蹭过他的,手臂揽紧:“我们可以一起做梦吗?”
她的林教练已经很厉害了,已经做得很好了,可这样不行,要拉着她的手,不能把她也一起隔在外面。
他们是一起的,她陪着他,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她都陪着他。
小姑娘仰着头,黑白分明的眸子映着清亮光芒,很认真地看着他,唇角用力抿起来。
她的声音软软的,却意外地执拗认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们要一起做梦的。”
……
林暮冬手臂微顿。
他低下头,静了一阵,忽然抬手按上电梯按钮。
叶枝主动挪了挪,顺着他的胳膊滑下来,帮忙抱住衣服:“去哪儿——”
“去练枪。”
林暮冬嗓音有点低,右手无声攥了下,把她和她怀里的衣服一起抱过来,声音很轻:“宝宝,陪我去练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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