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径的脸色变了变,再三确定:“没有送到其他医院的伤患吗?”
“应该是没有的。”医生也仔细思考了一会儿,也怕自己漏了,最后给出了答案,“的确是没有,很多其他医院的医护人员,帮忙以后都是往这边送的。”
市中心医院离慕途酒店最近,为了不耽误治疗,不可能有送到其他地方的。
“谢谢。”向径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走出去的一路,全部都是各种烧伤的人,坐了一走廊。
向径好不容易走出医院,此刻正是夜晚,看到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给姜喜打了电话,她的手机依旧是接不通的情况。向径在挂了以后,去慕途酒店看了一眼。
此刻正栋楼,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破破烂烂的,萧瑟极了,两个大门,都贴着勿入的标签。
向径给姜喜订的房间在450,抬头一眼就能看见,窗户这会儿已经被烧的只剩下一个框架,显然这个房间受灾严重。
“先生,这边在清场,希望您不要靠的太近。”一旁的巡查人员警告道。
向径往后退了一步,漫不经心的问:“这边这场火灾,什么原因引起的?”
“四楼一间用户的空调起火了,他们出去玩了,空调没关。”巡查人员往楼上指了指,“就是这间,现在的人,就是不注意这些细节,才酿成了这些大祸。”
向径也抬起头来,巡查人员指的就是姜喜住的那间的隔壁的隔壁。
他不知道,姜喜那会儿是什么样的心情。她本来就胆子不够大,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应该非常害怕吧?
给他打的那通电话,或许是求救?
向径有点后悔,起码他睡觉前应该检查一遍,手机有没有被静音的。
其实那会儿二楼也有房间的,可他就是给她选了四楼的位置。
向径想了想,突然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旁边的巡查人员感慨道:“也不知道老天爷是在惩罚什么,出了这么件事。好几个死去的,都被烧的血肉模糊,或者熏的脸色扭曲。再失踪的……”
向径的目光闪了闪,“死去的人里面,有没有身份没有确定的?”
“有。”
巡查人员思考了片刻,“有一个女孩儿,挺年轻的,在四楼走廊被发现的,这会儿在医院停尸房。”
向径微顿,立刻重新往医院的方向去。
刚到医院门口,就听见有医生大喊:“有a型血的吗?血库不够了,有没有哪一位是A型血的?麻烦帮忙,真的是紧急情况。”
向径是,可他没那个心思为其他人奉献自己,他还得继续找人。
医院的医生没有空陪他,不过向径还是想办法让人带他去了停尸房。
“就是这里。”对方掀开了白布。
已经烧成了焦炭,辨别不出来身份,不过体型和姜喜有些像,并且还是在四楼被发现的。
向径觉得这里有点闷,轻轻的咳了咳,然后做了个深呼吸,大概是奔波得太猛了,他的心脏尖锐的刺痛了一下。
一直喜欢把背挺的直直的向径,忍不住弯下腰来。
“没事吧?”医生有点担心。
“没事。”他笑了笑。
“这位……是不是您的家属?”
向径犹豫了好一会儿,手用力的握了握,“我不知道。我……”
他想说,能不能不要承认,挺残忍的。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手机就响了,向径做了个“sorry”的手势,转头出去接电话了。
黎江合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了过来:“向径,哥几个找你聚聚呢,蒋夜说你不在,你去哪儿了?哦,对了,听说你们家那个大小姐出事了,死了没?”
向径整个脸色沉下来。
黎江合笑嘻嘻的说:“向径,虽然说你最近对姜大小姐挺着迷,不过既然出事了,下一个更乖。”
向径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笑道:“你们都挺幸灾乐祸的。”
“也不能这么说,不过蒋夜竟然害怕你会伤心难过。还说要打电话过来劝一劝你。”黎江合也是服了,蒋夜把向径说成那样,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他没有那么痴情吧?
向径淡淡的反问道:“我不应该伤心难过么?”
黎江合认真的说:“你的语气,真不像。”
可是向径此刻很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干嘛,也不知道自己纠结有没有过分跟姜喜亲近的意义是什么。
他觉得,他好像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向径今天的一步一步,都没有规划,他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到了一个临界点。如果那具尸体真的是姜喜,他要怎么办。
他没什么表情的挂断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蒋夜的电话也打了进来。
他说:“向径哥,没事的,姜大小姐脸蛋看上去挺有福相的,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这句话就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他心里,最后他说了声谢谢。
向径跟他们可没有客气过,这句谢谢,人生第一次。
蒋夜愣了愣,道:“他们都觉得你不在意,但是我不这么觉得。每次她在,你总是若有似无的盯着她看。不会让她淡出你的视线范围。对你而言,怎么说她还算重要的吧。”
向径又是安静了好一会儿,最后说:“是我怕她干扰我,才送她来谈生意的。就连她住的酒店,也是我亲手订的。”
他最后几个字,几乎都没有怎么发出声音。
蒋夜却听得触目惊心。
向径心里怎么可能觉得无所谓,他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啊。
而且他的语气已经很不对劲了,像是没了主心骨一样。
“向径哥……”
他冷淡的说:“挂了。”
向径也没有继续留在地下二层这个让人窒息的环境,他觉得还得再找一找。
住院部,还有医生在大喊:“各位家属们,有没有a型血的?大家多体谅体谅,人家一个小姑娘,需要救助啊。”
医生显然有点慌张了:“先生,您什么血型?”
“A型。”他淡淡。
“那……”
“没那个心情。”几分寡淡。
医生闭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没同情心的男人,里面的小姑娘长得可是那叫一个清纯可爱呐。
向径冷眼看着,他家姜喜不见人影,他没道理去救助另一个人。
这个男人,看上去散漫慵懒,骨子还是一直这么冷血。
所谓的那种自私自利的坏人,估计非他莫属。
向径联系了m市的人脉,虽然说确定其他医院不可能有人了,他还是得试一试。
他打算去找一个安静点的环境,打电话的声音能够清晰一些,却听见一道人影从他身边闪过:“我是A型,抽我的就好。”
很熟悉的声音,向径偏偏头,就看见了慌慌张张跟着医生往里冲的姜之寒,他看上去风尘仆仆的,似乎是刚刚赶过来。
向径立刻就顿住了,眯了眯眼睛。
然后思绪回笼,姜喜的血型也是a型。
向径在一瞬间产生了些许心虚,揉了揉发疼的额角,抬脚要往里走时,被医生拦住了:“先生,急救室不准进去。”
这个男人虽然长得好看,可是太冷漠了,让护士提不起好感。
向径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缓和了语气,“里面是个小姑娘?”
“是啊。”护士警惕。
“眼睛很大,皮肤很白,眼睛底下有一颗小小的痣,对吗?”
“是啊。”护士疑惑。
向径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耐心的说:“我是她先生,能不能让我进去看她一眼?”
护士道:“你是他丈夫,还不给她献血?”
向径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冷漠,思考了片刻,道:“我以为我妻子出事了,一直没有找到她人,心情不太好,所以一听到献血,不太有反应。”
这么一解释,倒是还有几分合理的,护士犹豫了一会儿,也不忍心看着眼前的男人太过落寞,说:“你不能进去,就在门外看一眼。”
要放在平时,他肯定会想法设法进去,可今天向径答应了,因为他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
里头就是个输血室,向径进去的时候,几间病房里都在输血,走廊很暗,他往里走,然后看到了姜之寒的背影。
他挡着的小姑娘,虽然看不见脸,但向径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姜喜,看到像的,他会犹豫,可看到本人,只一双腿,他就认得出来。
姜之寒的血已经抽完了,此刻正往姜喜的身体里输。等他再往前走一步,就看到了姜喜面色苍白的脸。
太苍白了,白到吓人,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不,不止是脸,就连身体都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向径心头一刺。
此刻流进她身体里的,是另外一个男人的血。
向径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应该怎么形容,有欣喜,也有些对姜之寒的敌意。
里头的医生在看到向径时,走了出来,道:“你怎么进来了?”
“我是她男人。”向径说。
医生因为刚才他的冷漠,情绪还不算高昂,“你太太的情况,不算好。”
向径心头猛然跳动两下,“她……”
“这位小姐是在她的洗手间里被发现的,那会儿她的小腿被烧伤了一点。她蹲在浴室里,脸上的表情很绝望。”医生叹口气,“那会儿大家都以为她没事,可是到了医院以后,突然昏厥,等检查了,才发现血液里面毒份很高。等血液循环进入心肺,就完了,所以才采取换血。”
向径说:“她有没有说什么?”
“好像在说,谁谁的有没有来。”医生仔细回忆昨天她说的话,最后终于想起来,拍了拍脑门,道,“应该是什么径的,你认不认识?”
“是我。”向径声音发涩。
医生顿了顿,见他眼睛微微泛红,后半句她说的“我恨他”,到底是什么说出口。
向径没有再待下去,转身去外头的走廊抽了根烟。
看到出来的医生下意识的问:“血够不够?我这儿可以抽。”
医生有些被吓到了,摇摇头,很快离开了。
姜之寒一直到半夜,才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看到向径,目光冷下去,几分锐利,几分不悦:“你来做什么?”
向径不理会他的不耐烦,淡淡的说:“来看喜儿。”
“看她死了没有?”他有点讽刺。
向径说:“我没有这么想。”
“没这么想,抽血也不愿意抽?向径,你的命是有多珍贵。”姜之寒的声音越发冷,越发讽刺。
他那会儿刚刚下飞机,姜喜的事情又急,所以没有时间跟向径计较,否则今天他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不说姜喜这么想了,就连姜之寒听了,都觉得心寒。
向径浅浅的笑,漫不经心的:“你觉得,给喜儿抽血,我会不愿意么?”
“你的行为能够说明一切。”
“我不知道是她。”
姜之寒冷冷道:“没必要狡辩,你我之间都清楚,你一直就是那种极其自私的人。”
向径转过头去,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他对谁的确都自私,交朋友也以利益为主,可他对姜喜,没有那么自私的。
“我想喜儿,也不愿意看见你。”姜之寒说。
向径的目光闪了闪。
“这几天,你最好不要出现在她面前,我怕她情绪波动太大,到时候见到你,反而出了问题。”姜之寒讽刺道。
向径不愿意,可到最后,到底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姜喜最后那句“阿径来了吗”,应该是失望极了,他也不敢确定,她愿不愿意看见他。
“行。”他丢了烟头,往外走去。
——
……
而输血过后,第二天早上,姜喜就转醒了。
“喜儿。”她听见姜之寒的声音。
姜喜浑身都疼得厉害,不仅是皮肉之苦,就连里面的骨头,也疼得不行,感觉被剥离了出来,她几乎要呻吟出声,还是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你好不好?”姜之寒说。
“好。”她咬着牙说。
姜之寒弯弯腰,将她扶起来,忍不住拥抱她,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小声的说:“没事了,都没事了,喜儿,你好好休息,过几天表哥带你走。”
姜喜摇摇头,还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要生了一个孩子,她才可以走。
姜之寒不确定她为什么不走,脸色冷了下来:“喜儿,你该不会还是对向径有感觉吧?你知道向径他有多冷漠吗,就连医生让他给你输点血,他都只是冷冷的站着。”
姜喜的脸色有点惨白。
姜之寒有点不忍心,但为了姜喜能够远离向径这匹坏到骨子里的白眼狼,还是咬牙开口道:“喜儿,向径连你快要死了也不愿意帮你一把,你何必再花心思到他身上?”
姜喜心里有点疼,一阵一阵的,她在火势蔓延到她房间里时给向径打了电话,可是他没有接。
向径这段时间故意冷她,她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只是也不想理他,所以才配合他的。可他一点不管她,她到底还是因为心寒。
姜喜摇摇头,勉强笑道:“表哥,我留下来不是因为向径,我不喜欢他了,一点都不喜欢,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早就不喜欢他了。
她生完孩子,就会走的。
门外的向径收回了正要开门的手。
他转身往外走去。
向径又抽烟了,答应姜喜的不准抽烟的话,早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他想起她说的不喜欢,笑了笑。
姜喜不是第一次说了,可是这是最冷淡的一次。
向径并不觉得有什么关系,他喜欢她,就够了。他发现他的喜欢比他想象中要多一点,所以不会放她走的。除非他死,不然姜喜永远不可能跟他撇清关系。
她生,是他的人。
连死了,也得做他的人。
向径嘴角含笑,目光却冷得掉渣。
姜之寒既然喜欢挑事,他会让他好好体会体会,被挑事是什么感觉。
他慢条斯理的迈步往外走去,往电话那头,说着什么,情绪不咸不淡。
肖肃淡道:“我也看他不太爽。”
向径笑,不语。
——
……
姜喜没有让姜之寒一直照顾她,晚上六点的时候,就说自己困了。
姜之寒一直没有吃饭,到底得出去解决温饱,而姜喜睡着的这段时间,他不能打搅她,于是离开医院去吃了个饭。
姜喜疼得撕心裂肺,他走了,她才敢表现出来,痛的掉眼泪。
她连呼吸,都是痛的。
动一动,内脏就跟移位了一样。
姜喜痛的快要死了。
“医护人员”进来的时候,她眼泪正大颗大颗往外砸。对方愣了愣,急忙把她抱起来。
姜喜抖着声音说:“医生,你救救我,我快要死了。”
向径眼皮猛地挑了挑,起身想去外面喊人。
“医生,你不要走,不要走,救救我。”
“怎么了?”他压低声音,声线也有点不稳。
“我好疼啊,真的好疼。”她拉着他的手,摸她的胃,摸她的心脏,摸她手臂上的血管,“这儿疼,这儿也疼,都疼,怎么办,要疼死了。”
她痛的大哭,“要是我不来m市出差就好了,我就不会这么疼了。”
姜喜无助,那种折磨没有人懂。
向径的心猛然缩紧,如果不是他,她不会来m市的,头一次的,他愧疚,确实是他做错了。
姜喜不停的动,难受得扭成一条蛇,继续流泪:“是不是有一把火,还在我心里烧啊?”
向径眉心一跳,立刻翻看她的脸,借着微弱的光,他看见她眼神里没有焦距。
姜喜扭了一阵,太累了,颓废下来,脸埋在他怀里,声音虚弱:“医生,不要告诉我表哥。也不要告诉向径,他只会觉得我不正常了,到时候不愿意跟我履行爷爷的协议了。”
“不正常“三个字,向径觉得刺耳极了,她现在把自己定义成什么?精神状况不太好的人么?
向径有很多话要说,比如他没有那么冷漠,相比之下,他还是很心疼她的,不过到最后,他只是说了一句“嗯”。
姜喜窝在他怀里,最后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背上,小声的求道:“医生,你给我揉揉吧,我太难受了。”
向径拒绝不了,也没有打算拒绝,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背。
他说:“都过去了。”
她有些害怕的说:“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火。”
“以后不会有的。”他放轻声音。
“我那个时候在想,他为什么要给我订酒店呢,会不会就是他想烧死我,然后就不用履行爷爷的合同了。”
向径有片刻失神,他在她眼里,如今的面貌到底有多丑恶?
继而来的,是心酸。
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子过,她很信任他的,可是如今她总是拿最坏的心思揣度他。
向径紧紧的抱住她,摸到了她手臂上一个小小的结了痂的伤口,说:“他应该没有那么坏。”是肯定。
“他很在意权力的。”姜喜说。
“可是在意钱和地位,不等于就要伤害你。”向径小声的说,“可能他只是怕太喜欢你了呢,他也没有把握喜欢你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他在害怕。所以不敢看见你。”
姜喜不赞同,却没有力气再否认了,她说:“医生,我要睡觉了。”
“睡吧。”向径本来想亲一亲她的额头,最后放弃了,他害怕暴露,也怕看见她眼底的厌恶。
他在她睡着了以后离开,又去问了医生,后者在听到姜喜全身都痛的症状以后,也不解道:“按道理来说,她的身体都差不多了,不可能全身都痛的。”
又迟疑的开口:“或许是……留下心理阴影了。”
向径的心猛地沉下去。
往后几天,他每天都来,并且都挑选在姜之寒不在的时候。
姜喜还挺喜欢他的,说:“医生,如果我是个干干净净的好孩子,我一定要嫁给你。”
可惜她不是啦,都给向径糟蹋光了。
向径戴着口罩的嘴角含笑,“这是个不错的想法。”
姜喜看上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想接她回去养着,至于其他过不过界的,向径哪里还有心思纠结,这次就让他几乎要吓掉半条命。
而向径从来都是一个行动派。
第二天,就西装笔挺的出现在了姜喜的病房里。
“我来接你回家。”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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