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死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心里总会抱着一丝丝的希望,希望在这种绝望之时,会有人同她伸出援手,拉她一把。
可她知晓——不可能。
这后山荒无人烟,唯一随行的慕容承烨也不知眼下是死是活,在灾难跟前,她渺小得不足一惧。
因憋气太久,楚知南只觉头昏脑涨,肺部似是要炸裂。
“唔!”水从鼻子里灌入,她再无力挣扎。
她可能——真的要死了。
就要这么死了……
可她若死了,她的小澜可要如何是好?景如跟景微那两个直心思的丫头,日后跟了别的主子会不会吃亏?
她还未给胡伯送终……还未将外祖父召回京中。
她还有许多许多事情都来不及做……
不,她怎么能死呢?她不能死!
建熙二年四月,南燕以东地区大降暴雨,造成了洪灾,庄稼损失惨重,百姓流离失所。
她还未同小澜说呢!
她怎么能死呢?
最后的倔强叫她使劲地扑腾着,她使劲地想抓住任何一点东西——哪怕是稻草!
她眼下只有一个信念——活下去。
一次的伸手都能抓住任何东西,忽然,她觉着腰间袭来一只大手,而后那手揽向了她的腰间。
终于有了可依附的东西,楚知南下意识伸手去抓着他的手。
身子被他带得往上浮,待脑袋露出水面上,她闭着眼睛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鼻子里呛了水,难受得她又酸又疼。
她脑子里嗡嗡的,没有半分清明。
睁开眸子,对上了一双桃花眼。
如玉的公子此刻脸上苍白,青丝被水冲乱,乱糟糟地黏在了一起。
“蠢!”
可见他眸中的嫌弃,“不会游泳你下水作甚?”
话间,又揽着她游至了岸边。
楚知南跌坐在地上,心脏扑通扑通的,似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山风吹来,她感受不到半点冷意,心中惶惶,庆幸自己死里逃生。
慕容承烨见她不说话,在她身侧蹲下,探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殿下?”
楚知南深吸了几口气,尽量克制自己镇定下来。
贝齿轻咬,她缓缓抬眸看向慕容承烨,小脸上煞白一片,美艳动人的脸此刻无半点血色。
颇显狼狈。
“你会水?”
她沉声问,唇瓣止不住地颤抖。
“自是会的!”男子回道,“方才腿抽了筋的,这才险些小沟里翻了船,唔,殿下可是担忧在下的安危,不由分说下了河?”
说着,则又嘟囔道,“殿下万金之躯,下回遇见旁人可再莫如此了。”
她能对谁这般?
救人是她下意识的动作!
哪儿还能先考虑自己会不会水?
“本宫不过是脚滑罢了,莫要自作多情!”楚知南几乎咬牙切齿,拧了拧衣袍上的水。
冬日穿的多,眼下泡了水,总觉着沉甸甸的。
“是是是,殿下脚滑了!”慕容承烨也不揭穿她,“倘若殿下下回脚滑可要跟在下说上一声,否则在下怕来不及英雄救美!”
“不会再有下回!”
起身,楚知南转身要回护国寺。
“哎?”慕容承烨连忙拦下她,“殿下这般回去岂不是有失仪态?”
她此时腿软的有些走不动道,眼见那‘罪魁祸首’生龙活虎,心中莫名恨得牙痒痒。
“不然三殿下认为,本宫应当要如何回去?”
“前边不远处有间山洞,不然……殿下烤烤、衣衫?”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有些小心翼翼。
眼下楚知南犹如欲要炸毛的猫儿,他不得不降低自己气势,先将她的毛发顺好再言其它。
楚知南闻言,低头瞧了瞧自己。
衣衫尽湿,发髻凌乱,她所站之处是一片水渍,犹如水鬼上岸一般。
倘若被楚苒苒瞧见她这番模样,只怕是要添油加醋闹得人尽皆知的。
略思了片刻,她缓缓吐出两字,“带路。”
如此,慕容承烨将她带至了十丈之外的一处岩洞里。
待楚知南寻了块石头坐下后,慕容承烨十分周到地生了火。
待火势大起,将整个洞内照得透亮时,他回避过身子,“殿下先将衣衫烤干,我去瞧瞧可有甚吃的。”
楚知南闻言不语,算是默许。
待得他走远后,她这才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搭在一旁的木棍上烤着。
火势汹汹,她现在还有溺水的后遗症。
总觉着脑子里还能听见水声,自己还漂浮在水中……
她必须要会水!必须要能在水中来去自由!
所谓的天灾,不过是她没有与之抗衡的力量罢了。
倘若下一次她再落水,身边没了慕容承烨,她必死无疑。
一切所不能将她压垮下的东西,她必然要努力去折服它!!
待楚知南将衣衫烤干穿好,又替自己将头发重新挽了一遍时,慕容承烨这才回了洞中。
他身上的衣衫仍旧是湿漉漉的,那张绝美的脸上仍旧带着苍白。
手里拎了只野鸡,他如献宝似的交给了楚知南,“殿下可有口福了,这野鸡味鲜肉多,甚是好吃。”
话间,打了个喷嚏,又不甚在意地揉了揉鼻子。
她眼下哪儿还有心思吃?
“放下罢,不吃了!”她扫了他一眼,见他袍子上的褶痕,淡淡道,“你、将衣衫烤烤罢。”
“都要干了,无碍!”慕容承烨不甚在意,“好歹也是七尺男儿,身子硬朗着呢——唔,我本身想要去摘些野果的,不想冬季无甚果实,便猎了只野鸡,殿下当真不吃?”
“不吃!”她没有任何食欲,“你烤罢,我去外头等你!”
话落,起身走至洞外。
……
待他们回至寺院时,二景险些要将整间护国寺掘地三尺。
自楚知南早间去方丈禅房后,便一直不知去处。
她们既不敢声张,又怕楚知南出事。
期间楚苒苒曾来寻过一次,她们皆以楚知南在禅院听方丈说道为由推脱过去。
是以,待楚知南回至院里时,景如吓得险些要将手中的盆打翻在地。
她立时拖着前者入了屋,撇了眼楚苒苒的厢房,慌张道,“殿下去了何处?”
衣衫怎得褶皱了?
发髻也略为凌乱。
面色惨白。
若叫旁人瞧见,难免引起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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