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扶正要重新学一套礼仪,长女进宫选秀也得学,曹廷安便直接请了两位宫里退下来的教习嬷嬷,一个负责教江氏,一个负责教他的两个女儿。
阿渔无需选秀,但曹廷安觉得小女儿的气度差了点,正好跟着教习嬷嬷好好改改。
此时江氏已经带着炽哥儿搬到正院与曹廷安同住了,桃院成了阿渔一人的地盘。
她是嫡,教习嬷嬷就直接住在了她这边,曹溋要学礼仪,得从梅院走过来。
短短几天的功夫,嫡女、庶女的待遇差异就显现了出来。
但成为待选秀女足以抹平曹溋的怨气。
这次选秀,是为太子选秀,一次性要选出一位太子妃、两位太子侧妃以及四位良媛。
太子妃肯定是位名门嫡女,曹溋不惦记,但凭借她的容貌与身为国舅的侯爷父亲,曹溋相信四位良媛里至少有她的一席之地,甚至捞个侧妃的位置也很有可能。
其实良媛就相当于其他勋贵家的姨娘,可太子身份尊贵,将来太子登基,她再生个儿子,就会成为一宫主妃,倘若儿子再有出息,将来她母凭子贵坐上更高的位置都有可能。总而言之,成为太子的女人比做什么侯夫人、国公夫人更有前途。
所以,虽然现在江氏、阿渔很风光,但一想到未来这娘俩会有跪在她面前的一天,曹溋便心平气和,一点都不嫉妒阿渔变成嫡女了。
阿渔能感觉出曹溋的踌躇满志。
她不由回忆了一番上辈子的这次选秀。
那时,镇国公府二房嫡女徐琼当了太子妃,曹溋受封侧妃之一。
太子并非好色之人,对后院的一干妻妾雨露均沾,曹溋运气不错,头胎就生了儿子,每次阿渔进宫参加宫宴,看到的曹溋都气色红润笑意盈盈。阿渔最后一次听说曹溋的消息,是姑母惨死之后,徐恪告诉她,曹溋生女时难产,虽然救了回来,却也只能靠各种药材卧床续命了。
可以说,除了阿渔被徐潜带走了,偏安一隅,上辈子整个曹家就没有善终的。
但曹溋后来有没有康复,有没有重新夺回太子的宠爱,这些阿渔都不知道,因此也难以给曹溋的下场做定论。
现在曹溋又要进宫了。
以两人名存实亡的姐妹情,阿渔没想提醒曹溋什么,而且就算她提了,曹溋也不会信的,她只会猜疑阿渔嫉妒她想破坏她攀龙附凤的机会。
于是,两人就各自学着自己的规矩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九月。
各地秀女还在进京的路上,平阳侯府大摆宴席,江氏第一次以侯夫人的身份招待曹家的亲朋好友。
母亲的大日子,阿渔竟然比自己当侯夫人还要紧张,一晚上都没睡好,天一亮她就匆匆收拾好,跑去正院找母亲,一过来,阿渔并不意外地发现母亲已经坐在厅堂了,前面站了两排管事,众人依次上前回话,井然有序。
“姑娘来啦,快进来坐。”
大丫鬟丹芝瞧见阿渔,笑着走出来,请阿渔进去。
以前江氏身边只有灵芝一个得用的大丫鬟,江氏怀孕时,曹廷安就送了三个新的大丫鬟给她,个个都是协助主子管家的好手,后来又得了郭嬷嬷,这两个月江氏省了不少心。
阿渔笑笑,乖乖地走进去,坐到母亲一侧,安静地旁观母亲主事。
其实该忙的都忙完了,今早只是最后一次确定各处都准备齐全了。
阿渔听了一会儿,视线就落到了母亲身上。
当姨娘的母亲爱穿白色,发髻简单气质柔弱,一看就像给人做姨娘的,还是个胆小的姨娘。自从建元帝批准了父亲的折子,母亲正式成了侯夫人,除了跟着教习嬷嬷学习接人待物,母亲连发髻都变了。
如今的母亲,额前的碎发都梳拢了起来,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只是这点微小的改变,母亲便仿佛换了人一样,一下子变得明艳起来,就像一朵只敢偷偷绽放的牡丹,现在她昂首挺胸,毫不怯弱地向众人展现她的美。
再加上一头珠宝首饰、一身华贵繁琐的绫罗绸缎,阿渔忽然觉得,父亲真是太厉害了!不仅擅长带兵打仗,连如何栽培贵妇人都游刃有余,瞧瞧眼前的母亲,谁会相信她出身贫寒,已经当了十三年的姨娘?
“娘,你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
最后一个管事离开后,阿渔自豪地抱住母亲,由衷地道。
江氏温柔浅笑,不想露出怯意让女儿替她担心。
这两个月她在郭嬷嬷的教导下每日都会与侯府的管事们打交道,练了整整六十天,江氏已经能比较从容地管家了。当然,那一堆账本主要还是靠郭嬷嬷与大丫鬟替她打理,但接人待物,而且一天要招待数十位京城贵妇,这才是江氏面临的真正考验。
“好了,阿渔去找弟弟玩吧,娘还有事。”闲聊片刻,江氏无奈地道。
做侯夫人比做姨娘忙多了,她没有太多时间陪伴女儿。
阿渔不缺今日,与母亲道别后,她径直去了弟弟的耳房。
炽哥儿三个月大了,长得白白胖胖的,一双杏仁眼很像娘亲与姐姐,凡是见过他的都说他像小女娃。大喜的日子,炽哥儿穿了一身宝蓝镶边的小褂子,眉目清秀,长大了定是个玉树临风的小公子。
阿渔看到弟弟就挪不动脚步,连早饭都是在这边吃的,直到小家伙该睡上午的短觉了,宝蝉兴奋地来寻她,阿渔才得知随着第一家贵客登门,今日自家的宴请已经开始了。
阿渔赶紧去了正院。
曹家三夫人徐氏乃镇国公府东西两院五位爷唯一的妹妹,就算是给徐氏面子,镇国公府的诸位夫人们也要过来吃席的。
国公夫人容华长公主自诩身份尊贵,故意拖延时间,宴席快开始了,她才领着三位妯娌姗姗来迟。
江氏并不知道夜夜疼她的疤痕脸侯爷乃容华长公主深埋心底的旧情人,还是单方面痴恋的那种,所以她只把容华长公主当成上上宾对待了,笑着来迎接。
今日笑得太多,江氏的脸都快笑僵硬了,但因为已经招待过诸多贵妇,如今见到建元帝的亲妹妹容华长公主,江氏心态还算平和,而且,三夫人徐氏还体贴地陪她来招待娘家人了。
种种原因,江氏提前把招待徐家这波亲戚想成了一件比较容易的差事。
而在镇国公府,容华长公主与曹廷安的过往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有容华长公主自以为瞒得□□无缝。
徐二、徐三、徐四夫人识趣地站在容华长公主身后,心情各异地看热闹。
一身华服的容华长公主在看到江氏时便停下脚步,神色不屑地打量这位由姨娘扶正的美人。
美人见美人,谁也不会太惊艳,发现江氏无论容貌气度都敌不过她后,容华长公主更恨了。
曹廷安这是要一直羞.辱她到她死吗!竟将她主动讨要过的妻子之位双手送给了这么个一看就是以色侍人的狐媚民女手里。
“大胆,见到本长公主为何不跪?”
漠视江氏客套完,容华长公主突然发难,目光冷傲声音严厉,长公主气派尽显。
江氏一怔,来不及质疑教习嬷嬷教过的何人需跪何人不必跪,本能地就要屈膝。
她草民出身,眼前的又是货真价实的皇家长公主,江氏骨子里就觉得她该跪的。
“嫂子小心。”
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轻轻地扫了她手臂一下,江氏便忘了继续行礼,疑惑地看向身侧。
三夫人徐氏微笑着道:“有只小蛾子,已经飞走了。”
说完,不等江氏反应,徐氏视线一转,看着容华长公主笑道:“多少年了,您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
徐氏从来都不喜欢容华长公主,尤其是容华长公主在这个节骨眼蓄意刁难江氏,是唯恐旁人不知她对曹廷安的感情吗?容华长公主不要脸,她的大堂哥徐演还要脸,她的娘家镇国公府更要脸。
徐氏警告地看着容华长公主。
有她打岔,江氏终于记起来了。
她现在是一品侯夫人,除了皇上、皇后、太后,见到王妃、长公主她都无需行跪拜大礼。
但刚刚容华长公主的神情,哪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想到这里,江氏心中微动,莫非容华长公主与侯爷有过节?
那边容华长公主厌烦地瞪了徐氏一眼,随即什么都没解释,微微扬起她美丽的下巴,径自往前走了。
徐氏也不管她,若无其事地给江氏介绍其他三位娘家嫂子。
三位夫人明面上都挺和善的。
江氏越发确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接下来的宴席上,江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被容华长公主成功诈一次是因为她没有准备,但如果再被容华长公主吓到,便是蠢笨窝囊了。
现在她代表的是侯爷,是一双儿女,江氏不允许自己再犯错。
幸好容华长公主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针对江氏,直到散席,席面上都一派和气。
女客这边的宴席结束,江氏累倒了,躺在床上身心俱疲。
男客那边散得迟些,曹廷安迟了半个时辰才过来,一身酒气,酒助兴致,曹廷安抱住江氏就想亲。
江氏惦记着容华长公主,一边阻拦曹廷安使坏一边眉头紧锁地说了开席前的事。
曹廷安一怔,重新回忆了一番娇妻刚才的话,他才怒气冲冲地道:“她敢!”
江氏:……
人家做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侯爷,您是不是得罪过她?”江氏猜测问,自家侯爷的脾气,说他触怒建元帝江氏都信。
曹廷安是武将,三年里可能有一半时间都在外面度过,能与一个女人有何过节?
如果不是容华长公主主动作妖,曹廷安绝对想不起二十多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
抱着因为他受了委屈的小女人,曹廷安极其嘲讽地道:“没过节,当年她喜欢我,屡次纠缠,我烦得慌,狠狠贬低了她一通,她小肚鸡肠,记到了现在。”
江氏:……
那么美艳尊贵的容华长公主,居然喜欢过脾气暴躁脸上带疤狰狞吓人的曹廷安?
这,到底是容华长公主眼光太独特,还是曹廷安在吹牛?
江氏忍不住瞥了一眼头顶的男人。
那眼神,就像有人跟她夸一块儿石头如何不凡,她却怀疑是对方看走了眼。
曹廷安不爽了,瞪眼睛问:“怎么,你不信我?”
他大手紧紧抓着她肩膀,一副她敢承认他就要捏碎她骨头的神情,江氏忙道:“信,我信!”
曹廷安却不信她:“那你看我做什么?”
江氏结巴了:“我,我是意外您居然舍得拒绝一位长公主,毕竟,毕竟她那么美,还身份尊贵。”
曹廷安哼道:“美个屁,你是男人,你也不会要她。”
他是娶媳妇,不是娶祖宗,就容华长公主那副“我喜欢你是给你脸”的态度,但凡有点骨气的男人都不会娶她。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呜呜呜,挨个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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