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轻裾回头,看到一对男女相携走来,男人看起来与贺珩年龄相仿,模样也十分精致,精致得可以漂亮这个词语来形容他。但是眉眼间透着属于高位者的自傲,让人一眼便觉得难以接近。他身边的女子不过十六七的模样,长得虽不算倾国倾城,但是言行间透露出端庄的味道,可以看出此女出自世家,教养极好。
四人相隔三步远的距离站定,曲轻裾见对面的男人皮笑肉不笑的作揖:“皇弟见过二皇兄、二皇嫂。”他身旁的女子垂着眉眼,跟着福了福。
收回视线,曲轻裾微微垂下头,原来这就是传说中最受皇帝宠爱的瑞王贺渊,这两兄弟间瞧着确实客套大过亲近。
“三弟不必如此多礼,”贺珩微笑着还一礼,看了眼他身后不少的长随与宫女,“我们兄弟之间无需这么客气。”
“二皇兄说笑,礼不可废,”贺渊把手背在身后,淡淡看了眼旁边低眉顺眼的曲轻裾,“二皇兄与二皇嫂真是伉俪情深。”曲家的笑话不少,他这位好皇兄为了田家的势力,也真忍得住。
“让三弟取笑了,”贺珩虽对贺渊这般态度不喜,但是面上却无异色,“天色不早,弟弟不如与为兄一道走。”
曲轻裾安静站在一旁,听到贺渊的话后,眉头微皱,身为一个与兄长感情不深的弟弟,随意谈论兄长与嫂子的事情,这贺渊也猖狂了些。
“皇兄先请,”贺渊唇角勉强勾起一丝笑意,“弟弟随后就来。”
“那愚兄就先行一步,”贺珩也不跟他废话,带着曲轻裾转身就走,待到马车前,伸手扶了曲轻裾上马车后,自己才跟着上去。
“嗤,本王这个皇兄倒是怜香惜玉。”贺渊看着远去的马车,面上露出嘲讽的笑意,前些日子冲冠一怒为红颜发作昌德公府,如今在宫门前又对王妃体贴入微,不知道这戏是演给谁看呢?
沉默站在一旁的瑞王妃秦白露闻言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着远去的马车,低声道:“或许是真的呢。”
“我的好王妃,皇家的事你还不清楚?”贺渊嗤笑着往前走,“走吧,别看了。”
秦白露勾了勾唇角跟了上去,眼看贺渊上了前面一个马车,扶着丫鬟的手上了后面一辆马车。
微微晃动的马车中,曲轻裾靠着软枕,突然开口道:“这位瑞王殿下,行事倒是张狂不羁。”
贺珩听到这个形容,眉梢微动,这个词用来形容名人隐士是夸奖,形容皇子,就不是那么好的一个词了,自己这个王妃,倒是个妙人,“王妃这个词用的很特别。”
这个男人心里对瑞王肯定不会太喜欢,自己这个王妃自然要与他同一战壕,听到贺珩说这话,曲轻裾笑着坐直身:“王爷这是在夸奖妾身?”
贺珩笑看着她半晌,才开口道:“自然。”
曲轻裾面上的笑意更加明显,贺珩能对她说出这两个字,就表示他对自己有基本信任感,至于信任到什么程度,就不是她关心的事情了。
贺珩也没有继续讲瑞王的事情,而是靠着后面的软枕假寐。
曲轻裾闭上眼睛时想,贺珩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复杂一些,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皇家出品的代言人,皇家人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见少。
进宫一事就这样了了,接下来的一个月王府里安安静静的度过了,只是天气越来越冷,府里上下要换冬衣,进炭火,让曲轻裾见了各个管事好多次。身为王妃,她并不需要事事亲为,很多事她只需要做个决定,就有足够的下人为她跑路。就像前世公司老总不会亲自去管清洁工工资一样,若事事都要管,她就不用做这个王妃,府里也用不着养那些人了。
安静的大厅里,曲轻裾随意翻着一本账簿,地上跪着几个王府里的大管事,这些大管事都是宫里出来经过不少事情的,此时却各个神色敬畏,大冬天的跪在地上脸上也冒出不少细汗。
“鸡蛋一两银子五个,”笑着合上账本,看着负责瓜果菜蔬采买的管事,曲轻裾轻飘飘的把账本扔到他的面前,“我听闻大隆朝普通百姓一家人,一年用度在二十五两银子左右。原来我大隆朝老百姓日子这般艰难了,一年生活用度竟只够我们吃一百多个鸡蛋?!就这样了,你这个管事还说银钱不够用,你来说说,是怎么个不够法?”
这个管事吓得瑟瑟发抖,原本以为王妃与身边丫头都是锦衣玉食,定不会知道这里面的水分。而且别的王府采买行事与他差不多,更是让他自信不会有什么纰漏,谁知王妃才翻几下账簿便发作起来。
“启禀王妃,您有所不知,二十五两银子是偏远地方一年用度,咱们京城里哪样东西不比别处高处好几倍价格,奴才们也是实属无奈。”管事见没办法,只能把事咬死了说。
曲轻裾看也不看他,继续拿起一本账簿翻开:“棉布五两一匹,普通纱缎二十两一匹……”她把账本扔到负责人身上,连解释也不再听,继续翻下一本。
不到半个时辰,所有的账本被扔到地上,曲轻裾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黄杨,把你找来抄写集市价格的人都召上来,告诉这些人,若是抄的好,他们就做这新的管事。”
几人听到这话,面色一变,他们以为王妃只敢发作他们一番,岂知竟是要把他们全部换掉,顿时几人开始喊起冤来,其中负责采买布匹的管事仗着是由王爷带出宫的,甚至开口道:“王妃,奴才们也是伺候王爷多年的人,岂会做对不起王府的事,你这样做,岂不是说王爷没有挑人眼光。”
曲轻裾听到这话,突然勾唇一笑,狠狠的把手中的茶杯砸到此人跟前:“你们是些什么东西,也配得上王爷来挑拣,这府里上下担得起这话的奴才也只有钱常信明和几个近身伺候的。王爷没有惩罚你们,你们倒先猖狂起来了,这话传出去,岂不是说我这个王妃比不得你们几个奴才高贵?!”
走到门口处的钱常信与明和恰好听到这句话,两人对视一眼,停下脚步守在了门口,一副为王妃护法的模样。
黄杨带着几个太监过来,对两人行了礼,才进了屋。钱常信与明和发现,这几个人在府里也是会来事的,王妃若是选这几人换下原来的人,那是再合适不过的。
两人心头一惊,瞧着王妃平日一副不爱打理后院的样子,没想到竟是这般了解王府上下的人。想到这,两人才发觉,往日他们有些小瞧王妃了,以为她只是对付王爷有两分手段,不曾想在这些事上,也是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惊人。
“今年出产的大米一石一两五百文,鸡蛋一个两文,普通纱缎一匹五两……”随着进来这些人把物价念出,跪着的管事们个个面色苍白,只撑着一口气才没瘫下去。
“瞧把诸位管事们给热的,”曲轻裾端着新换的茶杯,淡淡道,“来人,赏这些管事们一人一大碗冰镇酸梅汤。”
时下已经冬至,一碗酸梅汤里冰多汤少,几个管事喝下后,牙齿已经开始大颤,方才顶嘴的管事看着曲轻裾抖抖索索道:“王妃好手段,真该让王爷看看你的威风。”
这是告诉她,做事严厉会受到王爷厌弃?!
曲轻裾不怒反笑,吹着杯中的茶水,悠悠开口道:“此人顶撞本王妃,杖责二十,着人送回殿中省,就说规矩学得不好,端王妃留不得这般奴才。”既然说她手段好,她怎么能对不起他?
这话说完,就有人拖着这个管事下去,余下几人顿时规矩起来,只求王妃别把他们送回殿中省。这分出来的奴才被重新送回殿中省,就算不会莫名其妙的没了命,那也是生不如死,他们宁可挨几十板子,也不想回那个地方。
见几个管事噤若寒蝉的模样,曲轻裾搁下茶杯:“你们可知错了?”
几个管事听王妃的语气,事情似乎还有缓解的余地,顿时各个磕头认起错来。
轻轻搁下茶杯,曲轻裾试着嘴角道:“既然你们诚信知错,我这人心软,便罚你们十板子,半年月俸,这职位……就做副管事吧,由这几人做管事,可有意见?”她指了指抄录物品价格的几人。
几个管事没有想到他们不仅没有被送回殿中省,还保住个副管事位置,各个感恩戴德,不住说王妃仁慈,要为王府好好办事云云。
“日后你们皆好好做事,谁真做了事,谁浑水摸鱼,我心里清楚着,日后若再有人做这种事,我也不要你们性命,乖乖回殿中省就是。”曲轻裾叹了口气,扶着木槿的手站起身,“该做事的做事,该领罚的领罚,都下去吧。”
站在门口处的钱常信与明和瞧着出来的人,各个面露庆幸的模样,不由得再次叹息,王妃果然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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