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仚被惊动时,一队人马来到了大金山寺山门外。
玄燕仙朝,因其国朝之名,在其疆域上,有一种通体玄黑的大燕子,被视为瑞兽,在所有的飞天坐骑中,是首屈一指的‘金贵’。
玄奺的黑燕卫,就是以这种大黑燕子作为坐骑。
也只有玄燕仙朝的宗室皇族,才有资格圈养这么多的‘玄燕’作为坐骑。其他的国朝大臣,世家门阀等等,只能指望皇帝恩赏,赐下若干头玄燕充当仪仗。
而且,皇帝赐下的玄燕,是绝对不能在家族中‘自行繁衍培育’的,被恩赐玄燕的臣子若是不幸陨落,这些玄燕也要尽快的归还皇室才行。
是以,在玄燕仙朝,你若是看到有人骑乘玄燕,那么他们要么是宗室,要么是皇帝亲重的大臣,除此之外,绝无侥幸。。
大半夜的来到大金山寺门外的这一队人马,领头的就是一架由六头玄燕牵引的浮空马车。
马车附近,更有三百头玄燕张开翅膀无声的御风飞行,每一头玄燕背上,都站着数名身披轻甲的精锐甲士。
看这些甲士散发出的法力波动,他们最弱也都是烈火境的修为,其中更有不少种金莲甚至是金莲开的高手混杂其中。
最前方的马车两侧帷幕拉开,露出了里面一名头顶黑玉高冠,身披黑色宽袍,面色冷毅沉肃的中年男子。
在男子身边,是一张软榻,锦绣堆中,一条娇小的人影死气沉沉的躺在里面,满头秀发如乌云一样披散开来,几乎盖住了半张软榻。
浓密的长发中,是一张巴掌大小的绝丽小脸蛋。
美丽的小脸蛋苍白一片,就连两片精致的小嘴唇也都是一片死白。
这是一名绝美的少女,昏厥中的她那种楚楚可怜的小模样,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对她生出千万份的怜爱之心。
中年男子一手伸进锦绣被窝,轻轻握住少女的小手,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少女毫无血色的额头,目光冷肃, 面无表情, 通体透着一股子让人不安的冷意。
队伍来到了大金山寺山门前, 拉车的六头玄燕尖锐的鸣叫了一声,嘴里喷出大片黑色风云,就要直接飞过山门, 直闯大金山寺深处。
山门两侧的钟楼鼓楼中,数十名值夜的道兵大和尚在两名虎爷的带领下冲了出来。
两名虎爷都是当年在镐京, 就跟着卢仚从市井街头厮混上来的心腹, 往年就是好勇斗狠的市井好汉, 如今得了卢仚的提拔,得了神通修为, 心气劲儿比起当年,更是彪猛凶悍了不知道多少。
这两名虎爷,一名‘插翅虎’, 一名‘疤面虎’, 两人刮了大光头, 穿着僧袍, 拎着禅杖,腰间还挂着木鱼、木槌, 但是袒胸露怀,露出胸口大片黑毛,一块块虬结的肌肉, 怎么看都像是劫道的恶匪,没有一点儿和尚的模样。
脚踏金光, 带着数十名道兵冲天飞起,插翅虎蛮横的一禅杖甩了出去, ‘嗡’的一声,一道恶风喷出, 淡淡佛光在他面前化为一片宽里许、高百丈的金色光墙。
六头玄燕一头撞在了佛光凝成的光墙上,就听一声巨响,六头玄燕撞得头破血流,浑身羽毛乱飞,马车剧烈的震荡了一下,通体无数符纹亮起,巨大的反震力量将马车内好些禁制符纹震碎, 大片火光喷出,炸得‘哗啦啦’直响。
马车不断的摇晃着,一点点的向地面沉去。
中年男子猛地抬头,厉声喝道:“大胆……山野小寺, 焉敢无礼!”
疤面虎摸了摸脸上横七竖八的老伤疤,‘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耶,耶,耶,还有人敢来佛爷们的地盘上讨野火,真个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兀那厮,佛爷们没有告你一个三更半夜,私闯民宅的罪名,你居然敢说我们无礼?”
插翅虎一声唿哨,丢下禅杖,拎着木鱼‘咣咣咣’的就是一阵乱敲:“嘿,兄弟们……呃,不是,不是,诸位师兄,有人上门找事!”
大金山寺内,一座座高耸的佛塔顶部,一颗颗古佛舍利纷纷亮起。
庞大的佛阵被激发,一尊身高千尺,盘膝而坐的金色佛像冉冉在虚空中浮现。磅礴的佛力浩荡汹涌,化为一片片金色香雾向四周奔涌扩散。
第一道香雾呼啸着卷出了大金山寺山门,中年男子的队伍被那香雾一冲,只觉一股庞大的压力好似大山横飞,当面撞了过来。
三百头玄燕‘吱嘎’乱叫,拍打着翅膀狼狈的向后倒退。
阿虎、鱼癫虎两个光着脚,光着膀子,穿着一条大裤衩儿,分别扛着一柄降魔杵、一柄方便铲,带着一大群光头昂首挺胸的冲了出来。
“半夜三更,强闯山门,非奸即盗,肯定不是好人。”鱼癫虎毕竟是在镐京宫廷里厮混过的,他当即用话术敲定了中年男子的罪名。
“尔等是哪座山头,哪个宅子的贼人?肯定是见我大金山寺最近香火茂盛,积攒了无数的香火钱,半夜登门,是想要杀人放火,劫掠香火钱的罢?”
鱼癫虎大惊小怪的尖叫着:“天理何在?人伦不存啊!我们这群苦哈哈的和尚,辛辛苦苦赚的一点香火钱,都有人盯上了,想要暴力劫掠……连穷得衣不遮体的穷和尚都要抢,简直就是下作!”
“无耻!”阿虎往地上喷了口吐沫。
“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一群虎爷,一群曾经的神武将军齐声大吼。
前些日子,卢仚用这句话当面咒骂玄逸,这些大和尚听得是热血亢奋,只想有机会、有场合赶紧试一试。
所以今夜,他们齐齐的学着卢仚破口大骂,这一出口,果然是酣畅淋漓,只觉浑身血脉都彻底打通了,端的是骂得精彩,骂得热切,骂得有力量!
中年男子被大金山寺内突然冒出来的强大佛阵惊了一大跳——这座佛阵还没完全发动,自行散发出的佛力波动就如此惊人。
他带来的护卫中,很有几个半步凝道果境的高手。
居然也被佛阵散发出的气势逼得连连倒退……这座佛阵,不简单!
要么是这座佛阵的传承古老而强大,要么是布置佛阵的时候,动用了极其珍稀的佛门重宝,耗费了无数的珍稀资源。
抿了抿嘴,中年男子宁可相信,这是玄奺的功劳,一定是这座佛阵动用了巨量的珍贵资源,才有这样的可怕气势。他不愿意相信,这座佛阵是因为阵法本身过于高妙,才有了如此的威势。
大和尚们骂得难听,但是中年男子城府极深。
面对咒骂,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而是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马车前方,朝着阿虎、鱼癫虎等人拱手行礼:“是在下唐突了……还请诸位大师谅解,在下心爱之人重病不起,眼看有性命之忧,在下着急……”
尖锐的冷笑声从大金山寺山门正上方的匾额后传来,大鹦鹉扑腾着翅膀,从匾额后面专门给它修的一个小阁子里窜了出来,扑腾着翅膀飞上了半空。
“生病了,去找大夫……你来咱们庙里……可是觉得,那小娘儿要死了,生前缺德事做多了,你准备给她做一个水陆道场,帮她早死早超生,早死早投胎,下辈子投一个好胎的?”
大鹦鹉的血脉,这些年不断的进化、返祖,已经到了极其浓厚的地步。
虽然不知道它究竟追寻的是哪一条古老的血脉,但是它如今说话是越来越流畅,也越来越嘴贱。
人家大半夜的带着重病的病人来求医。
这厮直接说人家要死了,大金山寺可以帮人家做道场超度亡灵!
换成普通的患者家属,人家肯定会暴起和这厮拼命!
中年男子的嘴角剧烈的抽了抽。
眯着眼,死死的盯了一眼落在了山门的飞檐顶部,犹如一蓬燃烧的火焰一般炽烈灿烂的尾羽倒垂而下,几乎有一丈长的大鹦鹉,中年男子冷然道:“若是在下爱妾死了,这办道场、超度亡魂的事情,顺便交给大金山寺,也无不可。”
“只是,在下爱妾,似乎还有抢救的机会。”
阿虎、鱼癫虎正要开口,大鹦鹉已经懒洋洋的举起了一边翅膀,朝着中年男子指了指:“甭想了,没治了我告诉你……唉,等等,谁告诉你,我们大金刚寺会治病的啊?”
中年男子眉头一挑,冷声道:“贵寺前些日子大开山门,不是说,除了‘送子’一事,其他有求必应么?”
“这些时日,大金山寺也施舍符水,治好了不少百姓的疑难杂症。”
大鹦鹉大声叫嚷了起来:“啊哈?有这种事么?不过……”
歪着头,眼珠子咕噜噜乱转朝着中年男子看了一阵子,大鹦鹉突然怪笑了几声:“不治,不治,治不了,没法治……就算有法治,也不给你治……”
中年男子猛地一挺身,一股常年占据高位养出的威势油然而生,他怒视大鹦鹉,厉声喝道:“这是为何?如果是之前在下强闯山门一事冒犯了贵寺,在下愿意道歉!除此之外,只要能治好在下爱妾,这诊金……”
大鹦鹉挥了挥翅膀:“不是钱的事情,你带来的这群鸟太丑了,没一头鸟爷我看得上的……所以,回去吧,没机会了。这大门是鸟爷我负责的,鸟爷不开口,你们谁也别想进去!”
阿虎、鱼癫虎同时笑了起来。
中年男子目光一寒,他举起了右手:“如此,就不要怪本官失礼了……今夜,本官还非要见到贵寺的法海方丈不可。”
三百头玄燕上,近千名护卫同时祭起了各色兵器、秘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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