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强征囚徒,编组成军,已经过去了三天。
所有的江湖好汉都很聪明,没有人选择去死,而是选择了吃乐颐的粮,拿乐颐的饷,拎着刀剑,跟着乐颐造反拼命。
是夜。
杂乱的营地中,乐颐、乐德和一群乐氏公子哥,正在中军大帐内欢饮。二十几名从画舫上招来的红牌姑娘,正莺莺燕燕笑得不亦乐乎。
中军大帐外,一队队重甲精锐往来巡弋,更有乐颐等人的贴身护卫在暗中警戒。
四周营房中,好些在牢中干熬了不知道多久的江湖好汉,一个个呼吸沉重的,聆听着中军大帐内传来的声音。
有稍微老道点的江湖好汉在暗自念叨:“这等军纪,怕是我们……前途无亮。”
也有天性凶狠的江湖好汉兴奋得直哆嗦:“妙哉,大碗吃肉,大碗喝酒,杀人放火,抢钱抢粮抢小娘……这等日子,快活啊!啥时候出征,已经等不及了!”
卢仚,被乐颐任命为行军司马兼主簿兼后军统领。
所谓的后军统领,实则就是后勤兵头子,专责一应粮饷、辎重的调拨、分配诸如此类的事情。
和那些亡命好汉编成的战兵不同,卢仚负责的这一支后勤兵,都是从民间征调的良家子。卢仚身处的后军营地,一座座帐篷也是搭建得整整齐齐,颇有章法。
后军统领大帐中,一个硕大的白玉盆悬浮在卢仚面前。
卢仚从归墟宝瓶中,倒出了一海碗份量的玄元神水,以及上百种有强身健体、滋养血气功效的上年份药草。
口中念诵着秘咒,双手轻轻揉搓,以自身精血散发出的热力将那些药草烘焙干燥,巨力一震,所有药草都化为极细的粉末,飘飘荡荡的没入了白玉盆中。
一缕缕精血真火围着白玉盆灼烧着,卢仚双手不断结印,一道道符印引动天地灵机,缓缓渗入白玉盆。伴随着淡淡药草香气,白玉盆中玄元神水和药草的混合物,就好像沼泽中的淤泥一样蠕动着,不断冒出大大小小的气泡。
如此炼制了许久,卢仚右手一划,指甲切开了自己左手中指,三滴精血闪烁着淡淡金光,‘叮叮叮’三声落入了白玉盆中。
卢仚如今,是种下了金莲道种的高手,尤其肉身强横无比,自身一滴精血蕴藏的血气能量,就是寻常人的数万倍。
三滴精血融入白玉盆中,一股浓郁、磅礴的精血能量宛如火山爆发,就要向四周汹涌扩散开。
卢仚口诵秘咒,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禁锢住了微微颤抖的白玉盆,硬生生将这股精血能量压制在了白玉盆中。
玄元神水和各色药草的混合物逐渐凝固,最终变成了半盆色泽殷红,宛如琉璃一般剔透的透明晶体。这晶体,密度异常,小小半盆,居然就有上万斤沉重。
深深吸了一口气,卢仚掏出这团晶体,手指一点,就将其震成了极细小的粉末。
站起身来,身体一晃,卢仚已经快速在后军营地内转了一圈。
明日一早,按照卢仚的命令,给那些江湖好汉准备的早饭是大肉包子、蛋花汤。
后军的伙头兵们,之前已经将明早要用上的面粉揉好、发好,卢仚很轻松的,就将这些粉末,撒入了已经准备好的面团中。
这是太上北溟仙宗传承中,那些避世的苦修士,为了看护山门,驱散毒虫猛兽、闲杂人等,而专门研发出的‘护法道兵’秘术。
卢仚炼制的这药,会迅速的,从肉体到神魂,彻底的洗练、淬炼这些江湖好汉。
他们的身躯,会逐渐转化为特定属性的‘道兵法体’,他们的神魂,也会逐渐变得简单而单纯,所有的人性杂念、欲念,都会被秘法迅速洗涤干净。
说得更直白些,这手段,就等同于魔道邪修炼制各种僵尸傀儡的邪法。
无非是太上北溟仙宗的‘护法道兵’,炼制法门更加精妙玄微,炼制出的护法道兵更加强大,炼制的过程没有这么血腥邪恶,护法道兵也不会一出手就冒出各种毒焰、鬼火、阴风、邪气罢了。
正因为这法子有点不怎么人道……所以,卢仚建议乐颐等人,专门挑选乐州城的江湖好汉们下手。
第二天,一大早,好汉们在那些重甲精锐的驱赶下,大声喊着号子,满身是汗的完成了晨练,排着队伍,领取了各自的早饭。
卢仚背着手,微笑着看着这些一脸桀骜不驯的好汉们,将一个个加了料的大肉包子大口大口的吞了下去。
后面几天,每天晚上,卢仚都会为这些好汉炼制一盆秘药。
这些好汉们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明显看得出来,他们的精气神比之前要强盛了许多,一个个精神抖擞,行动如风,体力、速度、反应等等,都在快速提升。
他们也不再骂骂咧咧,也不再偷奸耍滑,各项训练项目,他们也能很好的完成。
短短五六天时间,这些江湖好汉们,就好像彻底变了个人一样,令行禁止,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很有了几分精锐的感觉。
乐颐等公子哥,对此感受不大。
倒是他们从乐合那里借来的,帮他们训练新编士卒的军官们,一个个对此啧啧称奇。
如此,时间迅速来到了嘉佑十九年十月十八日。
黄道吉日,万事皆宜。
这些天,乐氏一族大小动作不停,尤其是在乐州城的北面,他们动用大批民夫,在短短几天内,就堆起了一座用五色泥土垒成的高台。
这一日一大早。
乐颐、乐德等公子哥,就沐浴更衣,穿上了崭新的华服,打扮得好似一个个绣花枕头一样,带着大群护卫,兴致勃勃的来到了乐州城的北郊。
乐州城内,一声声嘹亮的铜钟声悠悠传来。
无数乐州城的百姓,天还没亮,就被‘请出’了家门,成群结队的来到了北郊,在距离五色高台还有好几里地的地方列阵等候。
四面八方,一队队乐家私兵往来游走。
城内城外,乐家私军严阵以待。
卢仚跟着乐颐、乐德,来到了距离五色高台只有数十丈的地方,这里已经划好了区域,乐氏的族人,按照班辈,在这里整齐的排开了队伍。
卢仚作为乐氏‘门客’的身份,在乐氏族人的队列后方,得到了一个位置。
铜钟不断敲响。
五色高台下,按照九宫方位,杵着九座高有数丈的三足圆鼎。一队队身穿华服的仆役往来奔走,一筐一筐的上好香料倒垃圾一样往大鼎里倾倒,大鼎内香烟冲起来上百丈高,浓郁得有点熏人的香气笼罩四野,熏得人直流眼泪。
“这是,熏腊肉么。”卢仚暗自腹诽。
他向四周打量着。
站在前面的乐氏族人,一个个打扮得光鲜亮丽,哪怕是平日里最荒唐的纨绔公子,今日也都摆出了一副最严肃、最肃穆的人模狗样。
而站在卢仚身边的,形形色色和乐氏一族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各色人等,他们的表情之精彩,简直就无法形容。
有人兴奋得面皮通红。
有人一脸的忧心忡忡。
有人脸色惨白。
有人坐立不安。
甚至,卢仚听到了有人在人群中低声的自言自语:“完了,完了……上了这贼船,这是要抄家灭族的啊……这是要……抄家灭族的啊!”
‘咣、咣、咣’!
嘹亮的铜锣声响起,一队仪仗从乐州城北门蜿蜒而出,直奔五色高台而来。
四下里人群顿时喧哗声四起。
“来了,来了!”
有人在念叨:“从龙之功,就在今日。”
有人在悲鸣:“抄家灭族,由今日始。”
四下里,被‘请出’乐州城的百姓,黑压压的绵延数十里,一个个哆哆嗦嗦的站在那儿,任凭乐氏的私军如何的大呼小叫,哭喊声、喧哗声、莫名其妙的鼓噪声,怎么都压制不下去。
大队仪仗迅速逼近。
卢仚眉头一挑,默默的给前太后、前大将军比了根大拇指:“厉害,这才逃出镐京城几天功夫,居然就准备了全套的天子仪仗!而且,做工精美,和正品一般无二,这里面的心血、心思,可就不得了了。”
卢仚暗自腹诽,难不成乐武早就有准备要造反么?
大胤的天子仪仗,种类驳杂,做工复杂,好些东西,比如说天子车辇等,可不是三年两月的功夫就能制成的。
但是眼前行来的仪仗,如此的完整、齐备,总感觉乐氏一族早有预备一般。
大队仪仗行来。
接下来的戏码,卢仚就全程发呆了。
无非就是被血神老人从镐京城劫走的朱崇等人,代表文教,代表天下读书人,历数胤熇、胤垣父子残暴荒淫、无道失德,使得江山飘摇、黎民困苦不堪。
而太后乐氏,乃世间罕见的贤德女子,宛如传说中只手补天倾的女圣人,正是她的修修补补,才让大胤这条通体无数破洞的大船,在风雨飘摇中坚持到了今日。
昏君兼暴君胤熇,如今倒行逆施,使得民不聊生,导致天下各州郡府县,处处烽火,遍地狼烟。
朱崇等人上体天心,下顺民意,一行文教大佬,朝着乐氏跪拜叩首,痛哭流涕,求乐氏登基为女皇,以拯救天下黎民百姓。
总之,就是这种在历史上已经玩得稀烂的把戏。
卢仚看得直打呵欠。
而乐氏和朱崇等人,则是一板一眼的,将这一幕戏认认真真的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幕大戏的高潮,就是数千名白发苍苍的‘民间长者’,从人群中冲出,跪在乐氏面前拼命磕头,磕得脑门直飙血,嘶声哀嚎着哭求乐氏登基为皇。
从太阳初升,一直装模作样的鬼混到正午时分。
已经被秋老虎烤得满头大汗的乐氏,终于点了点头,‘十万分不愿意’,却又‘逼不得已’的,应承了朱崇等人的请求。
“哀家,不是为了贪恋权位。”
“只是,为了这天下苍生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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