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娘亲出来的足步声,甚是急促,噼里啪啦,恍如连奔带跳,不意姬丽敏这么心急。
高洋眼神示意千星静候片刻。自己主动迎了上去。没等姬丽敏走出天枢阁,母子两人即已碰面。
望着高大帅气的儿子,姬丽敏悲喜交迸,不免而泣。
一把搂住高洋,“儿呀,娘可想死你了……”
高洋胸臆暖暖,也笑道:“娘,儿子也想你。”
姬丽敏轻捶他胸,“想我,也不早些回来,害得娘整日价担心你……”
“娘,咱们进去说话。”他小心地搀扶着姬丽敏。
晋升宗师的姬丽敏,体健身轻,若风摆柳,又不是颤颤巍巍的老妇。
不过儿子的孝心,姬丽敏很享受。
两人到了里堂。
“三儿,快说说,究竟遇到了什么危险?你家外婆、外公,包括你爹爹,都说你凶多吉少。害得为娘整日以泪洗面。”
高洋立时概括性的大致说了一下。在他嘴里,一趟魔界几和去了一次野生动物园不遑多让。
至于危险什么,更是丝毫没有。
姬丽敏又不傻,何尝不知他用意。无非怕自己忧心太忡。
也懒得拆穿,接着边说了一些高洋不在时的事情。譬如幽萤、孟韶华及森空魔族等人。另外,高怀德怒诛罗光弼,她着重说了些。
最后忍不住问,“三儿,你这趟历经艰险地回来,该在家里多住一些时日了吧?
说这话时,满面疼惜,爱子之情,溢于言表。
高洋很是为难。
嗫嚅着。
魔宗刚刚整顿,尽管击退了齐天王蔡章雍,却难保外域觊觎。
自己还要早些回去坐镇,怎生有暇在家里久居?
若不是生怕霈儿体内的轮回印记遭人域天道压制,一时半会决计不会归来。
何况,从姬丽敏口里,获知了暗神幽萤欲把森空王借道神界,送回魔宗。如此一来,时间愈加不够用了。
而且刚与姬丽敏会面一刻,即感知到娘亲虽说突破了宗师,修为却忽上忽下,显而易见这段时日,由于太过牵挂自己,无心修炼。
权且应了不进则退这句话。
忽然灵机一动,我不在,有霈儿也一样。况且小家伙天资聪颖,能辨是非,单看他在腹胎对千星业已那般感知娘恩,可见对自己奶奶,也定当孝顺得很。
如此一来,有了霈儿,娘亲大可含饴弄孙,其乐融融,亦可填补自己不在的遗憾。
念及此。
如果说先前尚感难以启齿,此刻俨然有些逞能显摆,投其所好了。
他道,“娘,儿子此番回家,实有一桩要事,要与你说说……”
“什么事?”姬丽敏好奇。
“娘,我问你,如果咱们家里突然多了一人……”及此,念道千星肚里还有一个。
忙道,“不,是两个人,你会不会很欢喜?”
“多两个人?”姬丽敏甚感懵圈。
由于见到儿子欣喜若狂,于侍女所说的大肚子女子,业已没有半点印象。
心说,儿子说多两个人,断然不会是什么仆人和侍女。如果这样,脸上亦不会如此紧张兮兮。
看着高洋希翼之色。
陡然美眸一亮,笑问:“儿啊,可是想娶亲了?快说,看中了哪家姑娘……
还有,多两个?是不是打算一下娶两位?咯咯……”
她想到了幽萤与孟韶华这对绝世姊妹花。
顿时开心得眉飞色舞,整个人神采焕发,与前一刻的悲容,宛然两人。
“不是娶亲,也不是一下娶两位。”高洋忙自解释。
姬丽敏闻言,陡然心凉,仿佛空自欢喜一场,心中极端失望。
“不是娶亲,那咱们家里又怎会突然多两个人?”
姬丽敏愤愤地问。
“是这么回事……”
总要面对,无法逃避。
高洋把自己与千星之事慢慢说了。
当然那一夜的尴尬,没细说,只讲了自己完全稀里糊涂的办了稀里糊涂事,导致千星有了身孕。
他把一切失误尽数揽到自己身上。总之皆是自己主动,千星则是受害者。
姬丽敏听完,傻住了。
儿子有儿子了?
这么说,我有孙子了?
乖乖……前一刻还怒他不肯娶亲,谁知省了第一步,直接到了下一步。
一时心中生嗔。
这小子,人家姑娘怀了你的骨肉,你竟让人家站外面恁久,自己与我嘀嘀咕咕说个不休。也不怕人家姑娘累着。
狠狠瞪了高洋一眼。
瞬间气冲冲地往外走。
高洋急了,他可不知姬丽敏是气他,而非千星。
忙拉住姬丽敏,“娘,别发怒啊……是我不对,是我祸害人家……”心说,亏得没说千星主动,不然娘亲岂不更怒?
姬丽敏回头眼神刮他。
“怎么着?人家姑娘不累?告诉你,有孕的女孩子,站久了不行……”说着,薄怒略嗔地点了点高洋额头。
“都要当爹了,这个都不懂……还不跟为娘一起出去,把人家姑娘迎进来?”
高洋转忧为喜,“娘,你……”
“得意个屁,先哄好人家姑娘,你呀,等你爹回来,再骂你。哼……”
“是是……只要爹娘原谅,别说骂,就是打也行……”
母子俩念念叨叨,很快出了天枢阁。
斯时,千星临水而立,痴痴望着荷风送爽的莲池。
很久了,也不知夫君与其母亲谈得如何?
她既是侯府掌家之人,又是大乾长公主。
礼仪至上,毋庸置疑。
自己所为貌似触及了世阀治家的理念。于他们看来,属实魔道,放荡不羁,肆意怪戾。
念及此,愁色浮现。生怕万一引起母子生争,自己便罪莫大焉。
揣揣之余,衣裾飘飘,随风舒卷。
委实既有柳弱花娇之姿,又有婀娜绰约的妩媚,当真仪态万方,绝色倾城。
阁外的侍女均看呆了。
当望见千星之刻,姬丽敏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儿媳。
迎了上去。
但见肤若凝脂,玉容花面。娇滴滴,笑盈盈。
尤其看见自己时的羞羞答答与那一丝不知结局的彷徨,分外惹人怜爱,一如春花秋实教人爱不释手。
姬丽敏深受闫芷蓉感染,是个感情外向的人。乍遇千星,毫不见外。
“千星吾儿,娘来了……”
她热情洋溢,拉住千星,爱惜不已。特别留意到千星隆起的小腹,顿如大伏天喝了冰饮般舒爽。
搂住千星,“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我也不叫你千星,就唤你为星儿,你呢,也别改口不改口,直接喊我为婆婆,怎么样?”
“听……”夫人两字差点出口。好在大宗师了,反应之速非同寻常。忙道,“……星儿都听婆婆的……”
姬丽敏闻言,分外欣悦。
喜滋滋地挽着千星走入天枢阁。
高洋跟在背后,保持沉默。
走到半路,姬丽敏停下,踹了他一脚。
“蠢子,还不令侍女准备吃喝,然后安排后厨炖些补品给星儿,老伫这儿,像根木棍。”
高洋傻笑两声,揉揉鼻子。
心说,我这就算失宠了?
背转身去了后厨。
姬丽敏一脸埋怨地对着千星道:“星儿啊,委屈你了。我这个三儿,打小就这样,实诚憨厚,不懂好话哄人,你可莫要生他的气……”
“不会的……”千星低声应答。
暗忖,好在是婆婆说夫君实诚憨厚。若是外人,我定当讽刺呢?
夫君在魔界,简直比最会骗人的诡魔还要鬼话连篇。不仅骗的魔校魔将们敬他为主。就连第六天魔也被他哄得团团转,甚至意念出击,助夫君退敌。
姬丽敏拉她坐下,握着她纤手,笑眯眯道,“不过呢,臭小子傻归傻,也木讷寡言,可在敏于行这一项上,我是万分欢喜。
你看,这不就把我家星儿带了回来,甚至还有我家孙儿……”
说着,她乐不可支地伸手抚摸千星小腹。
千星羞不可言,低着头。
谁能想及,这个婆婆头一次见面,就摸她肚子。
此际。
腹里的胎儿貌似也感受到了自家娘亲的喜悦与欢乐。
咚咚咚血脉搏动了几下。
千星微微皱眉。
姬丽敏感受到孙儿的强力跳跃。
心中之喜,实难名状。
问道:“星儿,可算过分娩期?”
千星答了。
姬丽敏屈指算算,笑道:“快了,居然只有半月而已了。这个好消息,我要快些让人告诉侯爷,让他也开心开心……”
千星一怔。
姬丽敏不认识她,可高怀德不同。自己与这位未来公爹,不仅架也打过,且还恶语相向。
如今……
有心阻止。
又念,反正要过此坎。早晚有何区别?
正思忖。
高洋来了。
他不放心婆媳俩,生怕谈不到一处。是以吩咐完后厨,便尽快回来。
望见他时,姬丽敏又埋怨上了。“星儿离分娩仅有半月余,你非但不早些告知为娘,还带着她流浪魔界……
哼,亏我孙儿没事,不然娘今日定要揍你一顿。”
高洋朝千星看看,见她目露笑意。显然很少见到夫君的窘状。
半月余?
按理说,老婆有孕,自己无论如何都该等她生下霈儿,再回返魔界。
只是……时间不等人。半月后回去,也不知魔宗会变得怎样?更不知外域之人会不会征伐轮回魔山?
想到这,情不禁眉蹙。
魔界之行,千星与他全程一起。自是了解情形。睹他神色,即料他忧虑为何。
立时传音:“夫君,抗魔要紧,你回魔界好了,不必管我……”
高洋摇摇头。心说,如若这么简单就好了。且不说一走了之,对不起妻儿,就是娘亲这关也不好过。
而且,霈儿是自己的第一个儿子,也或许是唯一一个子嗣。要知随他境界提升,整具肉身越发非人化。
日后想诞下子嗣,怕是要像某些神话传说那样,需时之久,令人匪夷所思至极了。
见其不愿先走。千星欣慰已极。然而毕竟曾是魔道高层,行事之决,大非寻常。
看出高洋仍然惦记魔界大事。即便留下,也是胸有旁骛,难以全心。
再次暗暗传音:“夫君,我倒有两个两全之策……可以让你陪我诞下霈儿,然后尽快回返。”
“哦,是什么?”
“霈儿在我体内,实已孕育得很是完全,所以即便早些让他出来,也不愁他发育不良……”
“让霈儿早产?”高洋怔然,此节确实素未想及。
“不错……但早产的话,先天不足。可霈儿不同,他内蕴两界脉络,发育之速,异于常人。别说快些日子,即便此刻让他出生,也比普通孩子厉害得多。”
“这样啊……那也不是不行……只是刚和娘说了,霈儿出生尚有半月余,倘若突然提前,她势必怪我没好好照顾你……”
千星挑挑眉,“那也没法子。只是两全之策,要三全四全的,现在肯定没有。”
“好吧,我再想想……对了,如果提前,最早是什么时候?”
“这倒不一定,现在,或三日后,五日后……都行。”
三天五天肯定不行。
高洋蹙眉。
作为侯府第一个孙儿,侯府亲人势必都要在场。不然日后有得被人诟病。掐指一算,仙霞谷的二姐回返冀州,起码七到八天,这已是迅疾异常。
还有五妹。
甚至包括一些好友。譬如释然与何溪,甚至段天楼。都要邀请的话,需时更久。
唉,原以为把老婆孩子送回人域,即可自由来往,孰知……
他面露愁色,关心儿子的姬丽敏何尝瞧不出?
立时问道:“三儿,你在发愁什么?”
高洋想了想,心说还是坦诚得好。当即把顾虑与魔界的一些安排说了出来。
姬丽敏沉吟须臾,手一挥,“这个简单。府里统共三艘浮空巨舟,这一次便负责迎来送往……”
高洋一怔,浮空巨舟消耗极大,一半均是父候征伐之用。此刻拿来用在这里,不免豪横太过了。也怕高怀德生嗔。
姬丽敏道,“怕什么?孙子的事现在最大……况且,你爹爹未必不肯,兴许还会主动揽责这桩事……”
要说最了解高怀德的,莫过于姬丽敏。
高怀德回来后,乍闻此事,当即一力赞成。他道,“公私固然要分,但洋儿你对人族之功勋,莫说区区几艘浮空巨舟,就是召集全天下宗门之人,想必也会日夜兼程的赶来冀州。”
这话听得高洋分外汗颜。做事之前,压根没想及此节,只念着驱逐魔族,护住家人安危,殊不知歪打正着的成了人族楷模。
高怀德瞧出他心思,笑着拍拍他肩膀,“尘世间哪来什么天生英雄?都是阴差阳错,在命运抉择下,有人义无反顾,有人贪生畏死。但只要让很多人获益,那么个人的牺牲就在所不惜,也值得令人钦佩。”
高洋道,“譬如父亲对死去的虎撃军士兵家属,便分外照顾,大概也是出于这个缘故。”
高怀德露出孺子可教之色,笑着点头。接着不无感叹,“时间真是快,一眨眼,你都要当父亲了……”
高洋没说话,却陪他默默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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