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四个天宗,八碑所列。
白马寺能名列其中,便代表这一方世间,能与白马寺相提并论的山门,只有十三处,多半个都无。
而当其余八位首座遁入十方皈依众净土之后,操持白马寺上下一应事务的悟山,名义上只是知客堂首座,实则与白马寺的方丈住持差相仿佛。
他岂能是寻常人?
或者说,岂能是寻常心识圣僧?
此时眼前悟山首座,只在腰间围一件僧袍,而赤裸着的精壮上身,密密麻麻画满佛门真言法咒,一道一道金光在法咒下隐现,似乎是以他的肉身为容器,布置下诸多佛门阵法。
而方才被琉璃佛像托在禅定印上的光明琉璃宝焰,此时正在悟山首座手中。
琉璃佛像早就不堪重负,是悟山首座亲自镇守,才勉力维系至今。
而现在……
若无支撑,净琉璃世界会缓缓与这一方世间脱离,就此如琉璃佛像一般消散崩解,再不复存在。
佛国若有闪失,对整个佛门来说都是重创!
悟山首座的怒火几乎烧出眼睛,脸色铁青,不发一言。
而另一边。
“你已经炼煞?不……你已开始化罡修行!”
玉蝉子震惊之余,更多是疑惑,下意识道:“难道你已解开道果之惑?”
张玄机的三才果一直都有疏漏,这件事尽管从来只有她自己与焚天峰大长老知情,不曾与任何一个旁人提及,但即便张玄机能瞒住天下人,也瞒不住……百世经纶大神通!
那一十七位殒落天地大劫中的佛主,留下的一十七座无主佛国中,这一座能见起世、明过世、知来世,无物不可推演的诸因果世界,一直都是交由类似玉蝉子国师身份的佛门弟子,以人国气运支撑。
玉蝉子自受此重任以来,一共只推演过两次。
——实际上,他并未参悟百世经纶大神通,只不过是以支撑佛国的契机勉力推动诸因果世界,发挥一二分百世经纶大神通的效用。
他对诸因果世界的掌握,远不及离皇后之于八吉祥瑞佛身坐土。
这两次推演,一次就在不久前,推演许仙身份,却被究摩多阻拦,险些识海破碎。
而另一次,便是他荣封国师,出任大都供之初,推演彼时已然名扬天下,有加衔天师之望的太微府中天令张玄机,才得知她道果有缺。
道果乃是道门修行的根本。
道果有缺,金丹自然不稳。
若道果一个疏忽,金丹都要破碎,更别说再进一步炼煞化罡,以及开辟元宫的元婴修行。
可现在看……
“大都供既然算到我道心有惑,怎么算不到我燕山大罗自有一口煞井?”
张玄机一笑。
她也知晓诸因果世界所在,故而并不意外玉蝉子道破自己之前的隐秘。
世人皆知,天罡好寻难取,地煞好取难寻。炼煞修行最难便是难在寻上——既然燕山深处有煞井,那么燕山大罗只要能出金丹,自然便可顺利无碍完成炼煞修行!
而只要将煞气与真气结合,便能极大地提升真气与法术斗法时的威势。
——这是无人指点的方休所不知晓的玄机。
如此,才能只用一道法术便毁去药师殿。
玉蝉子眉头拧紧。
他与张玄机,分别是佛道两门的当世之首,若张玄机境界突破,对他来说自然不是好消息。
不过很快玉蝉子便收敛神色,笑吟吟问道:“天师进境是快,只是……此事剑气二宗知晓也否?”
这隐然是一句威胁。
隐世道门,从来不愿当世道门做大。
但张玄机根本不畏惧,只抬头看一眼苦苦绕着白马寺山门飞舞,却始终无法落下的六条雪白长龙,轻笑道:“六龙宝乘迅疾,大都供现在便可去太华山与知琢谷登门报信。”
“不急,待此间事了。”
玉蝉子笑一声。
张玄机也不与他多废话,转而看向悟山首座,道:“你若分心维系这朵光明琉璃宝焰,未必能在我手上走过几招,还要出手吗?”
悟山首座强压怒火,沉默不语。
支撑佛国乃是佛门大义,他当然不可能将净琉璃世界置之不顾。
“悟山,退下吧。”
元镜老尼开口。
“是,师父。”
悟山首座点头应诺,身上金光一晃,便分化出众多身影,围坐一圈,催动念力如潮,将那朵光明琉璃宝焰托在其中。
琉璃佛像已毁,他此刻倾力施展也只能勉强支撑,多争取几分净琉璃世界脱离人间的时间。
“张玄机。”
忽有一个暮气沉沉的声音出现。
便见几位无觉禅圣僧一晃,化作五位老僧。算上元榕、元明、元镜,八位遁入十方皈依众净土的白马寺首座,此刻已尽数映身人间!
这等盛况,白马寺已有数百年未见。
开口的老僧长相殊为怪异,额头一支独角,根处有鳞片几许,似人非人,似妖非妖。
“龙陀首座。”
张玄机身怀敌意而来,对其余首座尽皆不大敬畏,但对这位生角老僧却起身作揖,做足礼数。
“世人修行吐火术皆是图一个方便,只有你,把这道粗浅法术施展出如此威势。”
九大首座之首的龙陀,颔首笑道:“颇有几分当年大罗国师的风范,看来燕山后继有人。”
“不当龙陀首座称赞。”
张玄机的客气点到为止,复又坐下,直白道:“我知道龙陀首座要说什么,首座当年将国师之位拱手相让,连整座燕山都作附赠,如今却只是跟我大罗派讨要一个记名弟子而已。”
“不错。”
龙陀首座点点头,笑道:“难道要老衲亲往燕山,唤来你门中长老见证,在大罗国师的灵位前开口,问他一句是否答应吗?”
“不必如此,燕山大罗如今的掌教是我张玄机,我现在就可以回复方丈。”
张玄机干脆道:“不答应。”
“张玄机!”
一位作怒目相修行的首座口叱雷音,厉声道:“龙陀师叔念在大罗国师旧情,才与你分说几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八人即便只是映身而来,也足够送你一场慈悲!”
元镜老尼也开口劝道:“天师,支撑佛国不仅是我佛门大义,亦是为天下苍生计,你道门传人难道就能袖手旁观?”
又有一位首座道:“张玄机,方休此子身具佛缘,白马寺绝不会放他离去。若你不愿他留在白马寺,便只能……将你也留下。”
怒目相首座叫道:“莫与她多说,我倒要看看,以她区区金丹,凭何能在白马寺放肆!”
话不投机,这位怒目相首座已然催起念力,纵他只是映照人间,受限于无觉禅之身,所催动的念力也已不在悟山首座亲身之下。
也有几位首座不似龙陀与元镜这般好说话的,纷纷施展神通。
雄厚念力回荡,金光直射夜幕,将玉蝉子的七十七重莲华尊胜光都盖过,连已催动渡世金身的朱庆,都觉身有层层重压,无法动弹。
“凭何?”
张玄机目露精光,温养一日的真气在此刻不留一丝一毫,尽数催动,于身遭卷起一股风浪。
她终于落下,那一枚能决胜负的棋子!
法术将起,还未施展。
轰隆隆——
惊雷四起,苍天如怒。
玉蝉子抬头望天,心中忽而生出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不由得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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