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承庭回到东宫时,早就有人前来通报说姜才人在清泰殿等他。
想来是她着急知道今日见面的情况,周承庭目光落在自己随身带的玉佩上,不由微微勾起唇角。
他特意选了这个玉佩,上面用了阿娆亲手打的络子,最要紧的是,这个样式显得过于简单的络子,是阿娆学会的第一个。他听阿娆说过,她曾送给过云南王。
果然云南王留意到了他的玉佩,还主动说了话。
算是个好的开始。
当他心情不错的进了门时,却发现阿娆面色凝重的迎了上来。
“殿下,安贵妃来过了。”等孟清江带着人识趣的退下去时,阿娆没有像往常一样服侍太子更衣,她有些神色惶然道:“她今日来看太子妃娘娘,妾身避开了。可她来了宜芝院,特意跟妾身提起了慕明珠。”
虽然阿娆知道自己定会假明珠长得有几分相似,可没想到这么快就看出破绽。
安贵妃过来时,寒暄的话没说两句,话题便往“明珠郡主”身上引。云南王带着小郡主入京,是京中谈论最多的话题,但阿娆察觉到安贵妃一直在观察她,言语间也有试探。
“昨日是六皇子出城迎接,他也是见过妾身的——”阿娆眉头紧蹙,眼下便只有这一种解释。
周承庭闻言,安抚的拍了拍阿娆的手。
“阿娆,别着急。”周承庭的嗓音低沉平缓,给人镇定的力量。“这是迟早的事,即便安贵妃和周承轩猜到这种可能,也不会贸然说出来。”
他看着阿娆,柔声道:“孤这儿倒是有好消息。”
阿娆猛地抬起头,有些期待又害怕、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
“殿下,您今日见他,他怎么样?”阿娆声音轻颤,忍不住问道:“他,好吗?”
周承庭想到今日见到的云南王,应道:“岳父很好,你放心。”
“孤觉得,岳父已经猜到,你在孤的身边。”太子殿下这会儿私下里叫岳父倒是顺口了不少,他颇有些春风得意道:“很快就能安排跟岳父见上一面了。”
“真的?”阿娆声音里透着一丝惊喜,可很快她又摇了摇头,道:“这样不妥罢?父王才进京,皇上不会放松对父王的关注……”
阿娆思来想去,摇了摇头道:“还是再等等。”
回想起今日清凉殿中情形,周承庭虽是应了一声,心中却觉得只怕阿娆难以如愿。
即便他们不主动,云南王也会主动联系他们。
“父王腰上有旧伤,这样连日赶路,只怕有些吃不消。”当阿娆冷静下来时,又不免担心起慕靖渊的身体。“听说父王从云南到扬州一路上没有坐马车,都是骑马过来的?”
周承庭点了点头。
即便是从扬州到京城一路乘船,父王对自己向来要求严格,尤其是仪态上,只怕也很是辛苦。想到这儿,阿娆心中绞着疼了起来。
“岳父精神倒都还好。”周承庭安慰道:“他既是知道你还活着,定不会折腾自己的身子,他还要好好的保护你呢。”
阿娆胡乱点了点头。
然而还没过一日,阿娆一语成谶,皇上本是派太医给明珠郡主瞧病,太医回宫时,却带回来云南王旧疾复发的消息。
当消息是周承庭带回东宫的,阿娆面上顿时露出焦急之色。
“阿娆,你先别着急。”周承庭的神色有些古怪,他轻声道:“方才姜知越跟孤说,说是你的家人,知道你被卖身侯府,要见你一面。”
阿娆闻言,立刻便愣住了。
“岳父旧疾复发,皇上准许他在府中静养。”周承庭从得到这两个消息后,头一个反应便是云南王想要见阿娆。“每日有太医上门为岳父施针,想来岳父也不会见外客。”
这两件事,实在是过于巧合,由不得人不多想。
如果云南王不“病”一场,只怕云南王府会门庭若市,一举一动全都在皇上的监视之下不提,更抽不出时间出去。
“殿下,您怎么跟世子说的?”阿娆咬了咬下唇,眉目间始终有一抹忧色。“世子还不知道妾身的事情……”
周承庭握住她的手,温声道:“等有合适的时间,孤会告诉他。眼下孤让他先答应下来,若是想要见面,就安排在安远侯府。”
安远侯府是太子妃娘家,阿娆替太子妃前去探望母亲,也算有理由,也不会被人怀疑。
“殿下,姜知瑞已经站在了六皇子那边,而六皇子或许已经猜到些什么。”阿娆想到安远侯府还有这样一个人,恶心的同时也觉得不安。“若是被姜知瑞发现可就不妙了。”
周承庭微微颔首,道:“你说得是。所以要趁早,趁着安贵妃他们还没参透其中的关窍,和岳父见上一面。”
他怕阿娆担心,才没告诉她。
安贵妃已经派人抢在王皇后前面,探望过王府中的“慕明珠”。
只怕她们此时已经能确定,阿娆跟云南王府确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
琢玉宫。
当碧桃回宫后,安贵妃便迫不及待地屏退了身边服侍的人,留她一人说话。
这时碧桃才敢把心中的那点子愕然,表露出来。
“娘娘,奴婢看到了,那位云南王府的小郡主,竟跟姜才人像了七八分!”碧桃至今还觉得匪夷所思,不解的道:“这个小郡主,跟云南王府那三位郡主生得都不像,偏生兰雅郡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传说中云南王的掌上明珠,果然生得一张如花似玉的容貌。虽是她没什么精神的躺在床上,倒愈发像个病美人似的。除了样貌上那二三分差异,姜娆比起慕明珠来,多了几分浑然天成的娇柔妩媚,更漂亮些。
“你看准了?”安贵妃忍不住道:“真的像极了姜娆?”
碧桃用力的点点头,她自信不会看错。“娘娘,千真万确。”
在自己宫中,碧桃也算是跟阿娆接触多得了,应该不会看走眼。到底是偶然的相似,还是说阿娆跟这位被找回来的小郡主,真有什么关系不成?
“把六皇子叫到本宫这儿来,就说是昱儿想找哥哥。”此事宜早不宜迟,安贵妃当机立断道。
碧桃答应着去了。
不多时,她便带着周承轩到了琢玉宫。
安贵妃让碧桃把当时的情形又复述了一遍,等让碧桃下去后,才缓缓的道:“这个阿娆,怕是身世不简单。”
既是云南王府流传着小郡主肖似云南王生母,故此受宠。那么阿娆也跟云南王生母那边有什么关系不成?
“眼下你要尽快查清姜娆的身份,她在进侯府前,到底是什么出身?”安贵妃叮嘱六皇子道:“余嬷嬷的关系要利用好,先查清楚姜妙是从何处把姜娆救回来的,顺蔓摸瓜的查下去。”
周承轩恭声应了下来,他迟疑片刻,道:“母妃,这件事,咱们要不要提醒慕柯容他们?”
“暂且不必。”安贵妃断然决绝。“慕柯容这件事办得蹊跷,这明珠郡主竟选得跟阿娆模样肖似,里头定然有问题。咱们先查清楚了,再做打算。”
她的言外之意,是否跟慕柯容合作,还要再考虑。
周承轩心里也同意安贵妃的看法,答应着离开。
安贵妃也没让人进来,自己闭目沉思,想着从知道有阿娆的存在起,发生得桩桩件件许多事,忽然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
是令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一种可能。
也是对她们最不利的。
***
很快安远侯府传来消息,说是陈氏思念女儿病倒了。
阿娆心中的那根弦顿时紧绷,他们事先约定的,这就是安排好准备让她和自己的家人见面。
这些日子太子妃的始终不见好,陈氏担心也是正常。太子妃听闻,派阿娆前去探望。王皇后知晓后也没有多过问,反而还送了不少补品到东宫,让阿娆带回侯府。
从上车的那一刻起,阿娆只感觉自己的心狂跳起来,几乎要跳出了喉咙。
太子怕引人注目,并没有和阿娆一同前往。
连枝和连翘都陪在阿娆身边,反而是结香芳芷留在了宜芝院。
两人陪着阿娆坐在头一辆马车上,见素来沉稳的姜才人竟坐立难安起来。想到太子临行前的嘱托,也不敢出声,只是默默的陪在一旁。
自从到了太子身边后,她回侯府的次数不多。以她现在的品级,侯府中是要有人迎候的,故此胡姨娘带着府中的另外一个庶女姜婧迎在二门前。
阿娆无心和她们寒暄,对姜婧笑了笑,等到胡姨娘时,则是完全漠然的微微颔首。
胡姨娘气极,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的不恭敬。
两人还算识趣,把阿娆送到了正院后,不敢打扰她和陈氏说话,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阿娆从踏入院子的第一步,呼吸便已不自觉变得急促。
绕过影壁后,阿娆便发现正院今日超乎寻常的安静,她捏紧手中的帕子,定了定神,像是鼓足勇气一般,朝着东跨院走了过去。
事先约定好的,她的家人会在东跨院等着她。
近乡情怯的感觉让她手指都在微微发抖,她咬紧了下唇,方能忍住眼中的泪,不让自己哭出来。
忽然,似是有所感应,阿娆蓦地加快了步伐,几乎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
当阿娆在看到树下负手而立的那个身形颀长、英武不凡的男子时,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身子也像是被定住了,不听使唤。在泪眼朦胧中,那道身影也变得模糊,恍惚似乎在梦中。
她听见自己声音颤抖得叫出了那个久违的称呼。
“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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