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哥哥承认,当年是我一时起了歪念。”慕柯明不敢奢求妹妹的原谅,可他仍想让妹妹知道真相,他本意并没有想伤害她。“我得知慕柯容要有所动作,我鬼迷心窍的想要趁机扳倒他,才想着将计就计……”
阿娆静静的看着他,奶娘说的没有错。
即便自己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可听到哥哥亲口承认,阿娆感觉自己的心还是一寸寸沉了下去。
明明此时晴空万里,日光充足是一日里最暖和的时候,她也穿着厚厚的衣裳,可那寒意还是从心尖儿上蔓延开来。
她觉得冷。
被至亲之人欺骗和背叛……比起慕柯容想要在她身上捅刀子,更要狠得多。
“大郡王,你该道歉的不是我。”阿娆唇畔始终噙着一抹浅浅的笑容,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
阿娆越是冷静淡然,慕柯明就越发感到锥心之痛。
自己那个爱撒娇的小妹妹,那个只要自己逗她,就会甜甜笑起来的小妹妹,已经被自己害死了。
“珠儿,哥哥的错,哥哥不敢辩解。”慕柯明上前一步,不肯去接阿娆手中的匣子。“可是你连父王母妃也都不肯认了吗?为何非要咒自己?他们和同这件事没有半点关系,都是我自作主张——”
阿娆深吸一口气,面上那层浅浅的笑容终于不见了。
“大郡王方才没有听清我的话么?”她歪了歪头,那双漂亮的眸子依旧清澈见底。“我说,明珠郡主死在了七年前,我还好好的活着。既是为人,自然有父母的。”
听了她的话,慕柯明心中又燃起一丝期盼。
父王最疼爱妹妹,即便妹妹对自己有怨恨,绝不会牵连到父王身上。
“珠儿,你不知道,在你出事后几日,父王亲自带着人不眠不休的去找你。即便你的——”慕柯明顿了顿,又道:“即便那具‘尸身’被送回了王府,他仍不肯相信。”
慕靖渊不顾上勃然大怒,心急如焚的去找女儿,倾尽云南王府之力,几乎把云南境内翻过来一遍。
此后有近一年的时间,他只宿在书房,不迈入后院一步。
阿娆心中钝钝的疼了起来,她远离云南,最对不住的就是父王。
“待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去找父亲说明。”阿娆咬了咬下唇,应道:“我当然会认父亲。”
慕柯明不由睁大了眼睛,愕然的看着她,旋即从心中涌起狂喜。
“只是,明珠郡主已经死了。”阿娆抬眼,静静的看着他。
“珠儿,你要放弃你郡主的身份?”慕柯明急了,忙道:“珠儿,我听说了,你如今是太子才人。如果你不恢复郡主身份,往后太子登基,你的位份要怎么办?”
阿娆听到自己用冷酷又平静的声音,淡淡的道:“哥哥是替我不甘心,还是替自己不甘心?”
慕柯明还没来得及为妹妹肯重新叫他“哥哥”而激动,旋即便被打落到深渊。
“明珠郡主是云南王的掌上明珠,外头传言,云南王迟迟不立世子,就是迁怒到了两个儿子身上。”阿娆目光锐利的审视着慕柯明,唇角翘起一个冰冷的弧度。“若是明珠郡主回王府,又能说出当年的真相,是二郡王慕柯容想要对她下手……”
“哥哥,你需要的是找回妹妹,还是需要明珠郡主?”
慕柯明从未有何时像此刻一样感觉到绝望,如此才真切的觉得,他是失去了妹妹。
珠儿不再信任他。
“珠儿,我只想把你带家,没有别的意思。”慕柯明嗓音干涩的勉力解释着,对上明珠似笑非笑的神色,愈发觉得悔不当初。“珠儿,你吃了许多苦,哥哥想补偿你。”
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似乎能映出他曾经不堪的行为,映出他心底的恶。慕柯明闭了闭眼,终究是他无颜见明珠。
他没有注意到,阿娆垂在身侧的右手,已经紧握成拳。
“我知道,无论从各个方面考虑,哥哥无意置我于死地。”阿娆放缓了语气,道:“可是终究有许多人,因此丢了性命。”
虽说阿娆只是在平静的陈述事实,可其中讽刺之意,让慕柯明羞愧的低下了头。
“刚开始遇上流寇的时候,翠翠害怕的抓着我的手,我安慰她,我哥哥就在不远处,我告诉她不要怕,哥哥一定回来救我的!”从开始都表现得过于平静的阿娆,终于泄露了心中的情绪。
“后来我的马车中飞进了一柄长剑,贴着杏枝的脸插在了小几上。我们四个在逃跑时被冲散了,翠翠被人抓走。奶娘让我不要回头,叫杏枝带着我先藏起来。再后来……我亲眼看着,奶娘抱着咽了气的翠翠恸哭,可她很快又忍着泪给她换上了我的衣裳,用石块砸烂了她的脸!”
阿娆红了眼眶,眸子中闪着盈盈的水光。
这些话,阿娆一直藏在心中,那日的场景在她梦中反复重现过无数次,每一次她都是满脸泪痕的醒过来。
一场真实的噩梦。
“珠儿——”看着妹妹伤心欲绝的哀痛神色,慕柯明忍不住上前,将妹妹抱在了怀中。“是哥哥不好,是哥哥错了!”
慕柯明从未像此时一样懊悔当初自己愚蠢的举动,是他害珠儿陷入了一场醒不来的噩梦中。
那双幼时牵着她的大手,如今正帮她拭去脸上的泪。
阿娆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哭了。
她挣开了慕柯明的怀抱。
那双大手依然干燥温暖,可是在那一日,他放开了自己的手。
“如果哥哥真的觉得对不住我,就保守这个秘密。”阿娆退后一步,犹自沾着泪痕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初见的淡漠。“慕明珠已经死了,哥哥也不必再找。”
慕柯明说不出拒绝的话。
“珠儿,哪怕为了你自己,你再考虑考虑。”慕柯明踟蹰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道:“往后你会吃亏的。”
自从得知慕柯明找到自己后,除了关于往事的恨和怨,再有她考虑的就是眼下的局面。
她必须要让慕柯明打消找回她的念头。
“明珠郡主死而复生,在东宫悄无声息的过了三年后,又成了太子的妾。”阿娆眉目间尽是沉静之色,她淡然道:“若说云南王府和太子没有暗中勾结,任谁都不会相信。”
“而日后太子登基,本就是众望所归、天命如此。”她死死的盯着慕柯明,掷地有声道:“我不愿让太子殿下的帝王之路,染上任何不堪的阴谋诡计。”
慕柯明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此时他才明白了珠儿肯见他的缘故,归根到底还是为了太子。
珠儿怕他走漏了风声,怕对太子产生不好的风评,即便心中有再多的不甘不情愿,还是见了他。
“珠儿,你为了他如此,值得么?”慕柯明看着妹妹,心如刀绞的道:“东宫已经有了太子妃,我听说很快太子又要迎娶太子嫔,你将如何自处?”
“你甘愿为了他,放弃云南王府的郡主身份?”
他不想承认,妹妹为了一个男子如此,哪怕那个男子将成为天下最尊贵的男人,他也觉得嫉妒。
阿娆蓦地笑了。
那笑容不同于方才的冷淡敷衍或是嘲讽,干干净净,纯粹得令人心碎。
“那一日,风很大,雨也很大。”阿娆声音很轻,慕柯明却觉得重如千钧,一字字砸在了他的心上。“一如七年前的那日。”
“想来哥哥也听说了,我险些在京郊的山体崩塌中丧命。”
“命悬一线时,是太子回来救了我。”
“哥哥,你想问原因,很简单。”阿娆深深的看着他,唇边的绽出一抹笑容,泪珠却落了下来。
“因为他没有放开我的手。”
***
阿娆很快离开了院子,去陈氏院中探望。慕柯明失魂落魄的向姜知越道谢后离开了安远侯府,手中紧紧的拿着匣子,仿佛那就是他最后的支撑。
姜知越虽然看不见,却也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这场谈话未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夫人,外头只是谣言传得凶,娘娘身子并无大碍。”阿娆重新理了妆容,虽说眼角还有淡淡的红痕,已经不大能看得出来。“您不必担心,娘娘好了就来看您。”
陈氏听了阿娆的话,稍稍安了心。她也怕姜妙反过来担心自己,也没敢深问,便又问起了呦呦来。
“这会儿最是孩子省心的时候,等到他会爬会走时,他身边就得多添几个人了。”陈氏微微笑道:“银柳手巧,做了几件小玩意儿还能勉强入眼,你带回去给呦呦罢。”
阿娆笑着都应了。
为了让陈氏宽心,阿娆说了几件呦呦的趣事,陈氏的笑容便一直深到了眼底。
在她心里,呦呦和姜妙亲生的儿子也差不离了。她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只怕难有自己的孩子,能有呦呦记在名下、养在身边,也算是圆满了。
“我听说,皇上似乎定下了太子嫔的人选?”陈氏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这件事不是秘密,很快就会在京中传开。
阿娆点了点头,轻声道:“是,皇上已经找太子殿下谈过了。”
陈氏顿时也生出几分危机意识,即便姜妙无心于东宫,也不能让人鸠占鹊巢。
“阿娆,等到娘娘病好后,不如就安排认亲的事罢。”陈氏看着阿娆,柔声道:“在我心里,已经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侯府就是你的家。”
当陈氏提到“家”这个字眼时,阿娆心中尖锐的痛了一下。
很快她露出笑容来,点头痛快的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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