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珠浑浑噩噩的回去后,碧玺正端着一碗绿豆汤等她。
“姐姐一整日都没什么精神,定是中了暑气。”碧玺体贴的道:“知道姐姐没有胃口,我就央了小厨房的姐姐煮了些汤水,姐姐好歹喝些罢。”
翠珠笑着道了谢,方才她脸上失魂落魄的神色已经不见,面色如常,只是愈发沉静了些。
她在桌旁坐下,一面喝汤,一面听碧玺叽叽喳喳的讲着今日的事情。等到碧玺说完,她放下了汤匙,微微笑道:“如今我们碧玺愈发能干了。”
碧玺羞涩的笑了,眼中却是难掩被夸奖的骄傲。
自己从入宫后因为年纪小被人欺负,太子妃心善,便把她拨到着小院中和翠珠姐一起管着私库的事。虽然有时劳累些,却没有勾心斗角,心里头是快活的。
“明日开始,咱们把册子上登记的东西全都核对一遍。”翠珠定了定神,道:“委屈你了,连着几日都没歇着。”
听余嬷嬷的意思,让她去服侍太子就是这几日的事,走之前要把手头的事请交待清楚。
虽然碧玺有些疑惑,却懂事的答应下来没有多问什么。翠珠打发她去早些睡,自己也比平时更早回了屋子。
终于只剩了自己一个人时,翠珠对着镜子,端详着那张娇艳的面容。她试着勾起一个笑容,泪水终于忍不住扑簌簌的落下。
过了许久,她才勉强的收住泪。她不敢哭得太久,生怕第二日眼睛肿了惹人多话。她拿冷水拧了帕子敷在眼皮上,只脱了外裳就靠在床上,却并无睡意。
幸而她自己有间单独的屋子,这样狼狈没人能瞧见。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她的心就骤然被揪紧。
她能安安逸逸的躲在此处偷生,全是靠着太子妃的照拂。如今太子妃遇到了难处,自己又有什么可矫情的?哪怕是赴汤蹈火,她也不该有丝毫犹豫。
今生再没有自由,她认了。既然已经下定决心,眼下她最该担心的是,太子会喜欢她么,她真的能帮上太子妃么?
到了此时此刻,翠珠不得不重视起自己将要面对的人。
过了自己心里这关只是第一步,即便她情愿,太子就一定能看上她吗?
翠珠心里没底。
虽说她自入宫以来从未在太子跟前露过面,可她是见过太子的。
安远侯世子、太子妃的哥哥姜知越给太子做过伴读,太子也曾数次微服来过侯府,太子妃和太子自幼时便相识。
当初世子殉国后,生了庶长子的胡姨娘自以为往后整个侯府都是自己儿子的,且姜知瑞确实是个出息的,给她挣来了诰命,故此愈发不把正室放在眼中,甚至她撺掇着安远侯,要给姜妙安排一桩亲事。
那家算是胡姨娘的远亲,伯府的庶子,又是个不学无术的,竟要舔着脸求娶安远侯嫡长女。
当时夫人痛失爱子病倒了,胡姨娘便想浑水摸鱼,把姜妙的八字给偷出去交换。幸而太子殿下先一步请静安长公主向圣上提自己的亲事,要求娶姜妙。
其实姜妙不是太子妃最好的人选。
胡姨娘的两姨表姐,所嫁之人是宫中安贵妃的弟弟。如今安贵妃圣宠不断,膝下又有两子,皇六子已是十七岁了,形容肖似圣上;皇十三子今年才八岁,聪明伶俐,圣上很是宠爱。
故此安远侯并不能坚定的支持太子,若是太子妃的哥哥还在,倒还好。如今看来,太子求娶倒像是为了帮助姜妙更多些。
她还记得当时在花园中,世子、太子妃、太子、还有威远侯府世子都在,她来不及离开,只得躲在了一处屋子里。透过窗棂曾远远的看过一眼,太子生得极为俊美,通身透着矜贵。既有储君的威仪,却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只会让人生出敬仰之意。
后来太子不经意的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她忙蹲下身子,躲在窗棂下面,生怕有人发现了自己。
听传言说,太子性子冷淡,不近女色。偌大的东宫中,除了太子妃,良娣良媛一个都没有,也别听说也没有的侍妾。
皇后和静安长公主都着急了。
静安长公主自是心焦太子没有子嗣;皇后则是想打开东宫的缺口,安排进自己的人来。
太子妃的日子不好过。
她既要应付虚情假意的后宫妃嫔,还要面对真正关心太子的长公主,太子没有子嗣,有心人能做的文章就更多了。
翠珠苦思冥想,不知道自己这颗小小的石子,会在宫中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上,激起怎样的波澜。
如今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
“翠珠,莫非你心里头还惦记着世子不成?”姜知瑞手劲儿很大,她根本挣脱不开他的禁锢。“世子已经死了,你以为姜妙还能护住你多久?”
她拼命的挣扎,用尽全身力气躲避他的轻浮举动。
“你以为她是未来的太子妃,你就有人撑腰?”姜知瑞肖似胡姨娘更多些,虽然生得好,却有几分阴柔之意。“等她入了宫,你逃不开我的手掌心!”
翠珠拼尽全力,在他捏住自己下颌的手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姜知瑞骤然吃痛,蓦地松开了她,眼神变得暴戾凶狠。翠珠不由想起自己曾看过的毒蛇,竖瞳,透着渗人的寒意。
他不怒反笑,举起自己受伤的手腕看了一眼,目光幽深阴沉的望向他,冷笑道:“我原以为是个乖顺的小猫儿,没想到竟是个小野猫。不过,我喜欢。”
外头响起了脚步声,翠珠心头一松,一定是有人来救了她了!
姜知瑞也想到了这点,他终于松开了对她的禁锢,盯着她的眼睛,如同咒语般,一字一顿道:“你逃不掉,咱们走着瞧。”
不要!
翠珠大喊,她猛然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安稳的躺着,身上胡乱搭着一条薄被。
是一场噩梦。
她已经很久没有再梦到过和姜知瑞的事,昨夜朦胧睡着,在梦里那一日的情形竟再一次重现了。
翠珠定了定神,披衣下床,打了盆冷水净了面,收拾妥当后,还没来得及去叫碧玺,余嬷嬷便先到了她这儿。
她不是自己来的,还带着两个嬷嬷。
“这两日就让她们在此处指点你,七月七的事你暂且放一放。”余嬷嬷和蔼的道:“你安心学规矩就好。”
翠珠点点头,昨日的凄然慌乱已经消失不见,神色温婉淡然。
她心中没有怨气,也不会给谁摆脸色看。
余嬷嬷看了很是满意,又交代了几句,便回到了太子妃处服侍。
“娘娘,夫人说丹朱的规矩已经都教好了,过两日就送她入宫。”余嬷嬷屏退了左右,自己同太子妃密谈。“殿下那儿,您已经通过气了罢?”
姜妙微微颔首。
见她兴致不高,余嬷嬷知道她对此事仍有介怀,忙劝道:“娘娘,夫人也是为了您好。您贵为太子妃,以后是要母仪天下的。这后宫中……”
知道余嬷嬷误会了,她微微翘了翘唇角,眼底闪过一抹无奈,却没有多说什么。
太子已经帮她太多,她只是不想给他再添麻烦。
***
东宫,清泰殿。
已经过了戌时,周承庭正翻着下面送来的文书,听到总管太监孟清江来报,说是太子妃身边的余嬷嬷求见。
想必是阿妙所说的那件事了。
阿妙入宫三年无子,只怕安远侯夫人才是最着急的那一个,还有来自皇后和静安姑姑的压力……既是他一力主张娶了她,便不会教她为难。
他知道安远侯夫人一直想送个丫鬟进来,早些生下子嗣稳固阿妙的太子妃之位。可阿妙不想给他添麻烦,一直硬撑着没松口。直到前些日子,安远侯夫人病了一场,周承庭也知道,与此事有关。
是以没等姜妙开口,周承庭先提了这件事,反而安慰她“不过是个丫鬟罢了,若我喜欢就放在身边,不喜欢就只当是多了个宫女。”
姜妙心中感激,觉得甚是亏欠他,歉然道:“都是我耽误了您,您身边确实该有个人服侍。”
周承庭却不以为然。“既能让侯夫人安心,又不至于害你背上善妒的名声,两全其美。”
前日姜妙说人这几日就来的,余嬷嬷应该是把人带来了。
“把人带进来罢。”周承庭放下手中的文书,吩咐道。
等到人进来时,见惯了美人的周承庭,虽然神色淡淡的,眼底却闪过一抹惊艳。
他自是知道,侯府精心挑选出来送到自己身边的,相貌定然差不了。但眼前正盈盈下拜向自己行礼的人,绝色姿容还是让他晃神了片刻。
瓷白的肌肤在灯火的映衬下莹白如玉,巴掌大的小脸儿,那双秋水般的眸子、秀挺的鼻梁,柔软粉嫩的唇瓣……他见过美人无数,她的美却让他感到很舒服。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翠珠回忆着嬷嬷们教过的规矩,进门就先向太子行礼。
周承庭俯视着她。
她的动作优雅从容,显然是被精心教养过。看来栽培这丫鬟,侯夫人是下了大工夫的。
“免礼。”周承庭态度不冷不热,本就忐忑的翠珠,顿时便紧张起来。
虽说她表现举止镇定,可在她抬起头时,周承庭还是感觉到了她的紧张。
那双眸光潋滟的眼眸深处藏着恐惧和不安——周承庭有了几分熟悉的感觉,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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