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从张哈子那里听到了秦始皇赶山涉海的传说,但是我还是不敢确定真的就有这么一段故事发生。但是现在不同了,六十年前就有人来过,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很可能是真的!
张哈子又问了一些老爷子问题,大多数都是以我为中心。只不过在这之后,老爷子只说了该怎么上山,就再也没有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
我和张哈子沿着老爷子说的那条线路上山,我脑海里还回荡着之前老爷子说的话。他说我六十年前就来过这里,可是,六十年前,我爸都还没出生。那一年,我大伯刚生,怎么可能有我这个人?
张哈子讲,兴许是你爷爷年轻时候滴样子和你长得有点像,按个老头子都啷个大滴年纪老,老眼昏花,能够看得清么子东西?哈不是就靠着感觉走?
张哈子的话说的有些道理,但是我立刻想到之前我看到那四十八座牛头包时候的场景,我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就算是按照张哈子说的,我很可能魂魄出来游荡的时候游荡到了这里,可世界那么大,为什么偏偏就是这里?
刚刚老爷子又说我六十年前就来过,联系起来,我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看张哈子的样子,好像并没有觉得这一点很可疑。我不知道他是真的觉得不可疑,还是明明知道,但是却假装不知道。不管怎样,从土司王墓出来以后,我就觉得张哈子有些和以前不太一样。或者说,和最开始的他一样,变得很多事情不再对我说,喜欢藏着掖着。
不过想想也对,凌绛死,破虏瞎,小阳活的九字命局真言,还一直笼罩着我们,他对我有所戒备也是理所当然。可是如果真的有可能,我是真的愿意我自己死掉,也不希望他们两个因此而陷入这九字命局里。
张哈子在前面带路,看得出来他走的很急,这和他昨天慢条不紊的态度截然相反。我跟在后面虽然有些吃力,但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为了节省力气,我们一路上话不多,就这样一直走了一上午,在太阳最大的时候,我们两个刚好登上了第一座山头。
站在山头之上,远远的看过去,四十八座山头像是一条直线一样排列着。山头和山头之间的距离不远,而且起伏也不是很大,用一个下午的时间,绝对能够走一个来回,晚上还能趁着月亮赶回去。
我们决定在原地休息一阵躲过当头的太阳之后再找,我看了一眼这些山头,又看了一眼张哈子,发现他正拿出磨刀石在磨篾刀。于是我问张哈子,这么多山头,你打算啷个找?
张哈子头都不抬,继续磨刀,他讲,哪个讲我要找老?
我瞪大着眼睛问,你不找,哪个找?
他用手指指腹比划了一下刀刃,还举到眼前看了看,然后才讲,你找!
我讲,我一点匠术都不会,啷个找?
张哈子冷笑一声,继续磨刀,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先后两次用出挂印封金,不用任何手势就能点燃祈禳灯,不管是孩匠滴本事哈是凌绛滴本事,基本上看一眼就会依葫芦画瓢,你他妈哈讲你不会匠术,你以为老子会信你?
我从张哈子的嘴巴里面听出语气有些不对,联想到这荒郊野外的,我急忙问,你么子意思?
张哈子讲,你晓不晓得我为么子带你到这个地方来?
我看了一眼张哈子面前正在磨的篾刀,我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讲,不是讲要来找赶山鞭迈?
我这话一讲完,张哈子就停下手里的活笑了,他讲,这种传说也只有你这个哈挫挫肯信老!几千年前滴事情老,要是真滴有赶山鞭这个东西,你认为老一辈哈会把这种好东西留到这里?
我越听越感觉张哈子的话不对,我讲,既然你晓得这个道理,为么子哈要来这里?这不是白白浪费时间迈?
张哈子停止了磨刀的动作,应该是感觉篾刀已经磨的足够锋利了。他讲,带你来这里,自然是有目的滴。我问哈你,你晓不晓得我为么子磨刀?
我听到这里就开始心里发毛了,但是我还是强自镇定的讲,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开山刀?你要拿篾刀去开山?
张哈子轻蔑一声,山我是肯定开不动滴,但是开个脑壳,哈是可以滴?你要不要试一哈?
说完,张哈子就朝着我走过来,我连连后退好几步,讲,张哈子,你要搞么子?
他讲,你个哈挫挫,难道你哈看不出来?这里荒郊野外,你自己讲,是不是就算是死个把人,也没得人晓得?
我算是彻底明白了,张哈子就是想要在这里把我解决掉。我左右看了看,在张哈子面前,我反正是跑不掉了,于是我问,你这是要杀我?
我看见张哈子听到这话,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他讲,老师,啷个明显滴事情,你哈要问?大家都是朋友一场,这种事情你讲出来搞么子,搞得大家都很尴尬是不是?
我讲,你和我开玩笑的吧?要是你真的想我死,当初我自己挖坑活埋自己的时候,你啷个要救我?
他讲,你个哈挫挫,你蠢,难道也当我是傻逼?自己活埋自己,这话你也讲得出口!?你啷个不讲你自己闭气把你自己给憋死?哈记得到当初到张家村滴时候我给你讲过滴一个例子不?人到一个房间里头,想要把房门从外面上锁,没得第二个人,是不可能做到滴。你要活埋自己,没得人帮忙,你做得到?
我讲,那你当初填几捧土不就行了,为么子还等到现在?
张哈子摇摇头,讲,你是不是真滴哈?那个地方是么子地方?你爷爷和你奶奶布置滴瞒天,老子到那里对你动手,你觉得你爷爷和你奶奶会同意?
我讲,所以,你就把我引到这里来?然后好毁尸灭迹?
讲到这里,我想到他们匠人有一种手法是可以放出绿色的火焰,把尸体给烧的一干二净,连渣滓都不会留下。
张哈子没讲话,但是脸上的神情却是很肯定。我讲,那刚刚那个老爷子讲六十年前我来过这里,这又怎么解释?
他讲,你没看到我到他身上指指点点老一哈?这是我们扎匠一脉滴手段,既然我们可以控制纸人走路讲话,为么子就不能控制人讲出我们想要讲滴话呢?
我想了一下,那个老爷确实是在张哈子对他出手之后才讲出那样的话来。可是,张哈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讲,哈不是为老引你过来?你一开始就不大相信赶山鞭滴存在,我不啷个讲,万一你半路上走不起老,一屁股赖到不走老,我总不好半道上就把你解决老撒?
我苦笑一声,讲,你啷个煞费苦心的,就是为了杀我?那好,我临死前最后一个问题,为么子很久以前不想杀我,现在却又想杀我?
我这话说完,就看见他的神情有些凄凉悲苦,这种表情是我以前从来没有在他身上见到过的。他用一种很无奈的语气讲,以前总认为自己能逆天改命,但是凌绛哈是死老。我虽然喊过张哈子,但是老子不想变哈!只要你死老,那九字命局自然就破老。而且我也讲过,你那个瞒天,连老子都羡慕,为么子老子不取而代之?
的确,这是人之常情,要是知道自己会死,可能还能接受,但是知道自己下半辈子都要成为一个瞎子,这样的事情,谁能接受?所以凌绛可以慷慨赴死,但是张哈子却接受不了变瞎的结局,这个我也很能理解。
于是我不在后退,而是站在原地,讲,你动手吧,我本来也就不想活了。
张哈子点点头,举起篾刀,上前一步,挥手就砍,速度快到就算是他反悔了,也绝对收不住刀势,结局我还是得死。
我看着篾刀在我的眼中不断的放大,我甚至已经感受到了篾刀刀锋带来的那种刺痛感,没错,刀刃肯定是已经披在了我的额头上,有温热的流质从我的额头流出,滑过我的皮肤,流入了我的眼眸。
我的眼前,变成一片血红。
迷糊中,我看见有一只惨白的手,从我的胸口穿出,扣住了张哈子握着篾刀的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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