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张哈子讲的是鱼塘陈先生浮尸那件事。当初要不是我机智,破除了归墟鱼的迷惑作用,那我很可能都已经被归墟鱼给消化掉了。
可是,现在我怎么能够确定水面上的那个白色身影就是归墟鱼而不是凌绛呢?万一是真的凌绛,耽误这么久,会不会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救援时间?
张哈子讲,她是不是凌绛,一试不久晓得老?
讲完这话,我就看到张哈子对陈先生点了点下巴。然后陈先生会意,一只手提着马灯,一只手从身上掏出一枚铜钱,在手指间来回的转动一阵,那动作,和陈先生之前用铜钱打散黑猫的手法一模一样。只不过,陈有信的动作似乎要更加的娴熟一些,看上去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只见陈有信手腕一抖,手指间的那枚铜钱就朝着水面上的那个白影激射出去。隐隐的,我甚至还能听到一种若有若无的风声。后来我才知道,那叫做势。只有手腕的力道足够大,就会造成这种势。我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陈先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弄出这股气势来的。虽然威力不小,但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几乎在陈有信射出那枚铜钱之后,很快就传来“噗”的一声,那是铜钱扎进肉里的感觉。然后,我看见水面上的那个漂浮的白影消失不见。但是没过多久,同样的位置上,很快又浮现出一个人影。而这个人影不在是之前的白色,而是灰色的,我低头看了看,我身上的衣服就是灰色的,感情那些归墟鱼又在假装我的尸体。
不过这也足以证明,凌绛之前来过这里。可是,她人呢?
张哈子讲,四处看看,要是过河老就麻烦老。
张哈子讲这话的时候,两只手还是和之前一样保持着拇指相对的姿势,即便是停下来不走了,也没有分开过。他讲完话后,就转身沿着河流往下走,陈有信很有默契的就逆流而上。
我跟着张哈子往下走,没走多远,张哈子就停住不动了,我凑上前去一看,发现一朵纸花,肯定是凌绛留下来的。
方向没错!
知道这一点之后,我感觉到张哈子的速度明显的加快了很多。可是这一路走了很远,我们都没有再看到纸花。倒是我好像踢到个什么东西,圆咕噜的滚了好一段路,张哈子听到声音后停下来,双手提着马灯弯腰在地上找了一圈,这才知道,竟然是一个翻过来的龟壳。
龟壳的四肢和脑袋都是空的,应该只是一个空壳。
我看了一眼张哈子,他的眉头有些紧皱,即便是马灯的光,都能够看得出来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阴沉的像是能够滴出水来。
我问张哈子,啷个了?
张哈子没回答我,而是反问我,讲,你踢到这个王八滴时候,它是正到滴哈是翻到滴?
我讲,我要是看到了,我就不会踢到它了。
张哈子点点头,讲,我也就是碰碰运气,没指望你看清楚老。
我讲,看没看清楚有么子关系没?
他讲,现在哈不好讲,不过我晓得凌绛为么子会往里面追这么远老。
我问,这又是么子意思?
张哈子讲,你想一哈,如果是你追进来,就算是要追王雪梅,你会不会追这么远?
我想了想,讲,我没得啷个大滴胆子,肯定追到洞口就不会再进去了。最多进洞后十几米,我就会站在洞口等你们过来。
张哈子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就是这个意思。你啷个蠢滴人都想得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是你屋婆娘啷个聪明滴人。所以,她走进来肯定是有原因滴。具体是么子原因我现在不敢乱讲,但是肯定和你刚刚踢到滴那个王八有关。
我讲,那该怎么办?要不要把那个王八放回去?
张哈子讲,没得必要,现在没发生么子事,就暂时莫乱动。这是土司王滴墓,但是我们一路走过来,竟然么子事都没发生,用屁股想都晓得,肯定不正常。
我和张哈子又往前面走了一阵,这一次我们两个走的都比较小心,生怕又踢到么子不该踢到的东西。但是很快,我和张哈子就发现,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避免。因为越往前面走,地面上的王八壳就越来越多――一开始还有下脚的地方,再往前面走,很快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
看到这一幕,张哈子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这个墓是老子见过最怪滴墓。哈挫挫,我问你,你晓得修坟滴时候为么子要在坟下面撒一层石灰和沙子不?
我讲,为了保持坟墓的干燥,这样让棺椁不容易受潮腐烂,是起保护死者遗体的作用。
张哈子点点头,一边拿脚踢开面前的那些王八壳子,一边讲,所以,你见过哪个阴宅里头是有水滴?
我讲,没见过。不仅没见过,听都没听过。
张哈子讲,好得很,老子也没见过,也没听过!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这个土司王墓到底是个么子布局,老子一哈都看不明白老。啷个大条河,难道他就不怕把棺材潮烂老?
张哈子讲的这个问题我也想过,而且还认真的回顾了一下我看过的历史书,在我所了解的所有坟墓里面,还真的没有看见过有在坟墓里面修一条河流的。即便是当年的皇陵,如果是在修地宫的时候遇到了地下河,那也会把地下水抽干,如果抽不干,就必须立刻上奏重新换一个地方。我记得,历史上就有一群无辜的百姓因为遇到地下河,而被震怒的皇帝全部坑埋了的记录。
正想着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前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人来了!
我立刻全神戒备起来,但是张哈子却是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我小声提醒张哈子,前面好像有人来了。
他狠狠的将一个王八壳子踢远,然后讲,你这不是放屁是么子?那是陈有信!
我讲,不对啊,我们不是一直沿着地下河往下游走的么,和陈有信完全两个方向,怎么可能又碰到他了?
这个时候,对面那人已经走近了,他手中也提着一盏马灯,细看之下,确实就是陈有信。
张哈子没回答我,倒是陈有信讲,这不是地下河,这是一条“护城河”!是圆形滴。
听到这话,我明白原来如此,可是张哈子的那个问题就更加尖锐了。历朝历代几千年,从来没听说过在阴宅里面修建护城河的啊!而且阴人怕水,修这么一条护城河,岂不是阻挡了轮回的路?张家村不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么?――这里的“护城河”布局,和张家村简直一模一样!
但是张哈子却讲,要是这个土司王一开始就不想轮回呢?
我讲,不应该吧,难道他不想再世为人?
张哈子讲,对他们这种人来讲,哈有很多东西比轮回重要。-――陈有信,你看出来这些王八壳子是用来搞么子滴不?
陈有信讲,难道你没看出来?
张哈子讲,有个想法,但是不敢确定。
我看见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然后点点头,同时讲,王八翻身!
他们讲完之后,我清楚的看见,他们两个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张哈子的脸更加阴沉,陈有信的脸也憔悴了很多。
我问,王八翻身怎么了?
张哈子看了我一眼,然后苦笑着讲,哈挫挫,我们这次很可能不仅救不到凌绛,而且连我们三个都出不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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