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大营外,近百名官员衣冠整齐,肃穆而立,他们中既有坚决支持朝廷的官员,也有反正投降过来的官员,每个人都心怀复杂地站在大营前,就在半个时辰前,他们亲眼目睹了一场极其残酷的屠杀,原吴江县县丞被当众绞死,这还不算什么,十抽一才是最残酷的,从抽签到屠杀,他们被逼着从头看到尾,贾琦还特热心的给站在后排的人准备了千里眼,生怕他们看不清。
好些人胆汁都吐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前方出现了一支三万人的大军,这是武威侯李虎的右军都督府大军凯旋归来了,贾琦亲自领着众将前去迎接,大军缓缓行来,很多官员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特别是那些投降过来的官员心中更是一阵胆怯,尤其是太仓卫千户,他小心的向站在前排的指挥使望去,见对方神情自然,没有半点俱意,心中也稍稍放下,该是不会有危险。
得知吴江县丞的罪名之后,他就忐忑不已起来,身为投降户的太仓卫也在私底下有着小心思,指挥使更是没有断绝和白莲教的联系,这要是被查到了,自己等人还有活路?
贾琦骑马缓缓走过来,已经到了大营前,按理,贾琦面对内阁大学士还有楚监军应该下马以示尊重,但他没有下马,一言不发,目光冷厉地投向了人群中,众官员都一阵愕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毫不遮掩的杀意让众官员面面相觑,吴邦佐和楚太监也惊了,一齐望向贾琦。
这时,贾琦举起马鞭一指人群中的太仓卫指挥使和千户官,立刻有数名亲卫如狼似虎地冲了上去,将这二人按倒在地,捆绑起来。
那千户被吓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指挥使也是惊恐万分,忙对着楚太监大喊道:“监军救命!卑职心向陛下,太仓卫已经并入了绣衣卫,卑职是陛下的私兵!”
楚太监大惊,忙上前道:“敢问大帅,这是怎么回事?”
贾琦眼中露出了凶光,“太仓卫指挥使私通白莲教妖人,意图不轨,按军规,当斩。太仓卫所有军卒打入罪军营。”
听了贾琦的话,所有人都勃然变色,吴邦佐也是一惊,抬头望向楚太监。
楚太监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更是惊出一身冷汗,知道贾琦动了杀心。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贾琦便一声喝令,“斩了!”
“监军救....”
太仓卫指挥使一句话没说完,便被一刀斩掉了脑袋,大量的鲜血喷出,旁边包括楚太监、贾雨村等官员来不及躲闪,被鲜血喷溅一身,更是有一名投降过来的官员吓得昏了过去。
另一边,一名亲兵高高举起钢刀,对准那千户的脖子一刀劈下,只听一声闷叫,头颈分离,两名亲兵将人头高高举起,所有官员被吓得连连后退,惊恐地看着被高高举起的脑袋还有地上的无头尸体。
楚太监眼睛直直地望着这一切,明白这二人是遭了自己的牵连,贾琦这是在震慑自己,他不会允许自己染指军权。
贾琦提高了声调,“武威侯,太仓卫还要你辛苦一趟,所有人全部押解来大营,但有反抗者,斩。”
李虎愣了一下,接着瞟了眼楚太监,翻身下马,躬身道:“末将领命!”
...........
苏州府大捷的消息终于在十月十九日下午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送到了神京,大半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京畿,先是满朝官员额手相庆,接着便是神京百姓走上街头庆贺,在一片爆竹声中,满城沸腾,到处是一张张激动的脸庞,汉军在苏州府吴江县击溃了叛军援兵,这意味着朝廷已经稳定了苏州府的局势,横扫整个江南叛军只是时间的问题,这也意味着江南即将迎来太平,大汉即将平安。
百姓们敲锣打鼓,‘万胜!’呼喊声震天,整个神京热闹非常,到处都是欢庆的人群,一群欢笑的孩童从街头飞奔而过,就连巡街的军卒脸上都洋溢着喜庆,不时对着欢庆的人群点头致意,因为前线汉军打了大胜仗,他们这些巡街军卒也受到了百姓的恭贺,这一刻的荣耀,是属于汉军的,也是属于他们的,每个汉军军卒都志得意满到了极点。
皇城,文渊阁。
自从皇帝昏迷卧床之后,这座皇城最简单不过的宫殿却成了大汉的权利中心,每日大大小小官员进出,维护着整个大汉的运转,按照以往的惯例,此刻文渊阁该殿门打开,各部官员开始前来议事,然而此时文渊阁正殿大门紧闭,气氛显得有些异样,所有当值的官员都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大殿内,内阁首辅杨涟无力地坐在官椅上,用拇指轻轻按着眉心,他无法想象,开封这座中原重镇就这么陷落了,流民不费吹灰之力就攻进了城内,城内囤积的武器甲胄还有那些没有转运出去的军粮全部落入了流民手中,想想都感觉到心悸!
十余万武装起来的流民会给中原带来多大的灾乱,当初水溶没能打进中原,现如今贪官将中原拱手送到了这些人的手中。
不用想就知道这背后有着这些逆贼的身影。
杨涟心中一阵悲凉,眼瞅着江南的捷报到了,总以为可以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他可谓是操碎了心,皇帝昏迷,太子年幼,朝臣勾心斗角,出于稳固朝局的想法请来了太傅张康,没想到他进了内阁就一把火烧到了贾家身上,这可是让他心惊万分,要知道此刻贾琦可是在外出兵放马、平定叛乱,你弄贾家这不是添乱么,虽说他们如愿将裘良给从步军衙门赶了出去,可是紧跟着越国公又将他保举为前军都督府右都督同知掌一营兵马,这是鸡窝飞进凤凰群人家手中直接掌握了一支百战精锐,还是贾琦的老底子。
小小年纪当真是会算计的很,借着众人的手又将这部兵权拿了回来,本来就理亏,如今又传来捷报,只能眼睁睁看着这部兵马从新落入贾家手中,此时心中也微微有些发酸了。
就在这时,坐在一旁的牛继宗开口道:“中原不能乱,必须尽快将叛乱镇压下去。”
孙玉麟望向了他,“兵部虽说给忠靖侯调遣了四万人马,但是巡防营人马还未到达,他手中只有一万江南大营的精锐,这点人起不了作用,还是要从别处调兵。”
孔方岩:“要不将沈一熙调回河南?”
“不行。”
孙玉麟提高了声调,“江南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如果这个时候将沈一熙部抽调回河南,我们不知道会不会引起动乱?”
“梁国公麾下有近二十万大军,想来抽调三万兵马不会有太大影响。”
躺在软塌上的睿亲王刘恭忽然说道:“河南的位置太重要了,南接湖广北临山西和河北京畿,无论造反流民是北上还是南下,都会给朝廷造成很大的损失,特别是湖广,那边绝对不能出事情,否则朝廷拿什么来赈灾平叛。”
杨涟:“南镇抚司传来消息,贾家商会又从西夷人手中购入了三百万石西洋大米。”
牛继宗明白他这话的意思,直接道:“贾家商会是替两江总督衙门购买的粮食,这些大多是用来充作军粮,还有一小部分是用来赈济两淮灾民的,这件事情户部该是接到了文书。”
“我知道!”
杨涟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宋尚书第一时间告诉了我,说来这也缓解了朝廷缺粮的窘迫。不若,户部也从西夷人手里买点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牛继宗想了想,“可以。不过听说,贾家商会和西夷人签署了一个文书,大汉境内粮食购买必须经贾家商会之手。”
“这么做还讲不讲规矩?!”
孔方岩提高着嗓子问道。
孙玉麟叹息一声道:“规矩是给需要守规矩的人用的。”
谷蛛</span> 孔方岩有些黯然,“难不成朝廷还要去求贾家?”
“孔家的粮食也不少啊。”
牛继宗静静地望着他。
孔方岩沉默了,目光移向窗外,“是不少,不过我做不了主,要是镇国公自认为可以劝说得了他们,老夫可以替你递一句话。”
“呵。”
牛继宗轻轻的笑了一声,笑声中充满了极度嘲讽之意。
官椅上的孔方岩则是脸色一变,隐隐有些难看。
杨涟手一挥,“不管能否说服,都要试上一试,整个大汉也就孔家拥有数量庞大的存粮,对了,内务府递来消息,从金陵起运的那批财物已经过了淮安,按照之前陛下的旨意,六成财物会拨付给户部,其中两成用来赈济山西灾祸,剩余的内阁可以按需支配。这样,让户部右侍郎高巍前去孔家商议购粮,只要孔家同意售粮哪怕溢价也行,嗯,最高可以两成。”
牛继宗:“这样还不如直接通过贾家从西夷人手中购粮算了。”
孙玉麟:“贾家这边也要接触。”
牛继宗:“谁去?”
大殿中一静,所有人都沉默不语,这时一阵冷风袭来,躺在软榻上的刘恭不由打了个寒颤,高声道:“把窗户关了。”
“是。”
正在殿中当值的户部官员过去把两扇窗户都关上了。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傅张康忽然说道:“贾家那边我去说,正巧明儿是大姐儿的生辰,我去看看。”
“那就劳烦太傅费心了。”
张康的话让杨涟略略心安,他知道,越国公吉安之所以会保举裘良出任前军都督府右都督同知,就是因为贾家,他晋封国公可是欠了贾琦好大一个人情。
自从册立太子之后,每个人都心怀复杂,随着身体衰老,杨涟的精力大不如前,对朝中之事,他不像以往那样事事过问,唯独两件事情牢牢把控着,一个是财税和高级官员的审核,在皇帝昏迷不醒太子年幼之时,他要确保这些的安全,特别是六部官员的任免他比从前看得更严。
第二件事就是军权,这也是为何他会同意刘恭弹劾裘良的根本原因,张康的劝说仅仅是一个台阶而已。刘胥被册立为太子之后,内阁就在商议四皇子刘业,他是唯一可以威胁到刘胥皇位的存在,但是这个仅仅一岁的皇子却是所有人不敢触碰的存在,目前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尽量削弱贾家在神京的军事力量,不让贾家威胁到皇位的更替。
如今杨涟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早晚去一趟乾清宫探望皇帝,希望皇帝能够早日醒来,这样一切难题都将迎刃而解,朝廷又会恢复往日的平静,可惜天不遂人意,皇帝至今没有苏醒的迹象。
杨涟心中一阵悲凉,难道一年之内大汉要失去两位皇帝,又想起钦天监监正说过的那句‘紫微星北移’,他很不屑这些气运之说,北方就鞑靼人对大汉有着威胁,但也不可能使得大汉覆灭神州换主,大汉百万大军可不是纸糊的摆设。
想到这里,心中长出一口气,望向牛继宗,问道:“镇国公觉得该从何处调兵前去镇压造反的流民?”
“苏尼特部与辽东都司将会在第一场雪来临之前配合蓟州、宣府两镇对草原鞑靼人进行一次突袭,此次汇集了七万精骑,这一战至少可以确保半年内鞑靼人不会对大汉北方产生威胁。”
牛继宗眼睛瞟向了他们,“我想,可以让长平侯叶昭统领后军都督府和前军都督府两部兵马南下配合忠靖侯镇压叛乱。”
杨涟沉默了。
孔方岩接言道:“我看可以。”
大殿内陷入了沉默。
这是个稳妥的办法,但是很可能会刺激到贾家,杨涟无法下定决心,沉默地坐在那里。
张康忽然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杨涟想了想,“我看,前军都督府就算了,还是让靖北侯率领京营南下,毕竟京营拥有两个车营,这样也稳妥些。”
牛继宗点点头,这也行,便道:“既然如此,兵部立刻行文,争取后日大军开拔。”
这时,孙玉麟从袖中掏出一本奏折,晃了晃,道:“梁国公请功的折子是不是议一议?”
“不用了。”
杨涟暗暗叹口气,终于一咬牙道:“照准吧,也没什么可商议的。”
刘恭招手让一名主事将奏折递给他,看了看,贾琦的方案是土地和钱财,这次有五万余人参战,将领没有叙功,一百三十万两赏银,绢稠各十万匹,土地一千顷。
乍一看似乎很多,人均下来便什么都没了。
他把奏折往案几上一扔,叹了口气,道:“再来几次,户部可就精穷了。”
“阵亡抚恤是大头,估计也快递来了。”
孙玉麟接言道。
这话一出,刘恭脸色一变,苦笑一声道:“我看直接让梁国公从大军缴获中扣除算了,这样来回折腾,还要浪费不少。”
杨涟接言了,“这个以后再说吧!正事要紧,孙阁老草拟一份邸报,八百里加急送往南方各府县,通知他们开封被流民攻陷一事,做好准备。”
说罢,又望向张康,“咱们去趟慈宁宫,这么大的事情还是通知宫内的好。”
张康点点头,想了想,“睿亲王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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