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巨大的爆炸声在身后猛然袭来,谢朝雨和孟回雪关于神骨的话头就此打住。
大门近在眼前。
“前面没有路了!”
跑在前方的孟回雪猛然顿下脚步,本该耸立着巍峨大门的位置,此时已经变成一片火海。
那些直上天顶的高墙上,锋利的尖刺被火苗吞没,烧融的铁水顺着墙面肆意流淌,地面上到处都是令人牙酸的“呲喇”声,气味难闻的浓烟不断刺激着鼻腔。
高墙、大门、磐石地面,就像一道横亘在前的深渊,炙热灼人的火焰是它最危险的装点。
前方穷途,身后无路。
谢朝雨咬牙,想要调动体内的灵力,从火焰中冲出去!
“我的灵力呢??”
她明明很小心,就怕出现眼前这样的困境,一直都留有余力,可为什么?丹田之中空空荡荡?
黑烟越来越浓重,绕是谢朝雨,也忍不住呛咳起来。
孟回雪同样面沉如水。
攥紧了肩上的巨大墓碑,孟回雪在心中暗暗盘算,若是硬闯火海,自己能有几分把握。
“你能看出这火海的范围有多宽吗?”
“前辈想做什么?”
谢朝雨皱眉,额上的喊住顺着她的眉峰滴落,很快就被蒸发掉。
神识倒还能调动。
只是“看”清大门另一边的情况后,谢朝雨的神色更严峻了。
“前辈,不妙了。”
“外面全都烧起来了,我们身后也是”
也就是说,整个地下屠宰场的范围内,只有他们现在站着的地方,因为先前她用凤凰炎凝出了一条火焰通道,这才保留了最后一片干净区域。
至于别的地方,“我们被困在火中了”
火焰通道之中,空气有限,烟雾还在不断地渗进来,很多在火灾中受伤的人,都不是因为火本身,而是被烟雾熏伤。屠宰场里什么东西都有,烧起来后并不是只有难闻这么简单,可能还有毒气。
被熏得睁不开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谢朝雨胡乱将眼泪蹭到自己胳膊上,真切地觉得,若是一直杵在这里,他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好在,这种时候,身边还有一位万年大妖,稍微安心几分。
谢朝雨面向孟回雪,满怀期待地开口:“前辈,到您露一手的时候啦。”
说着,她便退后几步,给孟回雪留出了足够的发挥空间。
孟回雪目光沉沉地看着几步开外的火焰,没有动。
谢朝雨:“...您是要酝酿一下?”
孟回雪突然叹息一声。
谢朝雨被孟回雪这一声“唉”叹得心中一咯噔。
她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您酝酿好了吗?前辈,别藏着掖着了,您再不出手,咱俩都要完。”
孟回雪回首看向一脸紧张的小凤凰,拧眉,抿唇,欲言又止。
谢朝雨吞了吞口水,“...可是有什么问题?”
孟回雪完整地转过身来,将自己身侧的裙摆指给谢朝雨看。
沉声道:“我是木灵根。”
孟回雪轻盈精致的高开叉裙摆上,不知何时,已经被烧焦了一大块,还有星星点点的火点正在跳跃着,一如谢朝雨陡然绝望的小心肝。
“......”
“不是,就算是木灵根,您真的不会什么控水、控土的小法术?”
孟回雪摊手。
“我来此地时,尚年幼”
言下之意,还没断奶的小狐狸,去哪里学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焦糊味窜了出来。
是孟回雪的裙子,说话这么一小会儿,就已经烧到了膝盖位置。
孟回雪伸手,一截苍绿色的藤蔓自指尖抽条发芽。
“噗噗、噗”藤蔓卷了边,裙摆火星四溅。
行吧,“我信您真的不会了。”自己身上的火都扑不灭,还能指望什么呢。
谢朝雨将棺材立到地上,自己靠着那高大的棺身快速思考,她没有灵力了,求救无门,孟回雪又是个被火焰克制的木灵根,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前辈,您的藤蔓,最厉害能有多大范围?”
孟回雪想了想,“能包裹整个百花楼。”
这么多?谢朝雨大概想象了一下,百花楼可是占了整整一层的大小!
“若是被火烧,多久会烧焦?”
孟回雪扬眉,道:“此火,一息之间;凡火,自保无虞。”
“那咱们这样...”
谢朝雨还记得去上层的吊索机关是在大门的左手边,大约有五六百米远便是那铁索。
但愿半魔人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将上下机关也毁掉。
“就是这里!”
孟回雪一手扛住墓碑,一手蓄力,精纯的浅绿色灵力自另一手手心间翻涌,墨绿的藤蔓倾泻而出,数条木龙破开火海,瞬间便结成密不透风的大网。
谢朝雨眼也不眨,捂紧了口鼻,跟在孟回雪身后,顺着藤条大网中间开辟出来的狭长通道狂奔而去。
孟回雪边跑边不断释放灵力补充被点燃的藤条。
还不忘催促谢朝雨:“跑快些!距离太远这些藤撑不住!”
谁知,抽空回身瞥了一眼,便发现,扛着那么大的棺材,谢朝雨竟还能健步如飞,就牢牢跟在自己身后两步之遥的位置。
谢朝雨捂着嘴,回了孟回雪一个疑问的眼神。
火太猛,耳边是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她没听见孟回雪刚才说了什么。
孟回雪:“......”
半魔人一定是在火中放了什么东西,温度高得吓人,烟雾钻进肺管子,便是钻心的疼痛,想来是剧毒。孟回雪的藤蔓远没有预期中的坚实,二人仓皇奔逃间,只能维持前后几米的距离不被烧着,饶是万年大妖灵力身后,也熬不住这般消耗。
脚步不断加快。
没了灵力护体,谢朝雨扛着重若万斤的棺材,肩背仿佛被压在重山之下,双腿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艰难无比,偏又无法慢下来...胸口疼得要炸开,五脏六腑仿佛正在被拉扯移位。
自从须弥境之后,她已经好几年没有体会过这么剧烈的疼痛。
但她不能慢,眼下情况危急,若是停下,再强悍的肉身也扛不住。
强大的意志力让她维持着只快不慢的步伐,越来越近了,眉心针扎一般地疼,机关就要到了。
最后百米,谢朝雨竟跑得比孟回雪还要快,她甚至是顶着孟回雪,将人狠狠撞向了机关!
“嘶!”
孟回雪猝不及防,狠狠被撞到,砸向了机关室内的石壁。
那石壁凹凸不平,他的胳膊蹭到了烧红的凸起,瞬间便多了一道猩红的烧痕,皮肉外翻,血很快便被烧干。
谢朝雨昂头猛吸一口气,来自机关井上方的空气拯救了她几欲崩裂的胸腔。
“呼!抱歉前辈”
孟回雪咬断一截袖子,草草缠了受伤的手背,摇头道:“无大碍”
皮肉伤,大妖体质好,很快就能愈合。
“万幸,这里还是完好的...”
机关井内,火焰还没有蔓延过来,通往上方的山道也让他们有了能呼吸的空气。
谢朝雨摇头,打断孟回雪,“不,您看上面”
半魔人哪有这么好心。
谢朝雨平复着呼吸,道:“铁链被拉上去了”
留给他们的,只有这一眼望不见顶的空荡荡山道。
直上直下,本就极难攀爬,而他们现在精疲力竭,身负重物。
“呼——”
孟回雪的披风不点自燃。
身后九条蓬松的大尾巴上,有几根尾巴尖甚至也发出了焦糊味。
这是孟回雪灵力也用尽了的信号。
孟回雪脸色难看地将尾巴一把薅到腰间,快速在腰间缠成一团。
谢朝雨注意到,孟回雪那只受伤的受伤,有血迹渗了出来。
孟回雪也注意到了,“...石壁有毒”
伤口定是染毒了。
孟回雪忽然便是一个踉跄,靠着竖在一旁的墓碑才站稳。
“前辈?”
火光照耀下,孟回雪瓷白的面庞迅速灰败,唇上也渐渐退了血色。
“前辈,坚持一下!”
谢朝雨没有灵力,打不开储物袋了,便将手腕伸到孟回雪面前。
“只有一个办法了”
孟回雪不解。
谢朝雨将目光偏向一边,道:“攻击我,越重越好,照着那个黑色印记来!”
“...你确定?”
“快!”
孟回雪也不啰嗦,避开筋脉,一根木刺又快又猛地扎向谢朝雨的手腕。
“噗呲!”
那只瘦削纤弱的细白手腕,霎时便被捅了个对穿。
谢朝雨抑制不住闷哼,狠狠一颤。
却不是手上的痛。
木刺穿透了手腕上黑色印记中间的人影。
谢朝雨的识海里,冰霜锁链剧烈拉扯起来。
“再来,照胸口来一下!”
孟回雪:“你可能会没命。”
谢朝雨汗如雨下,眉心剧痛,她能感觉到,还不够,还没能真正被威胁生命。
孟回雪印台发黑,唇角、耳畔溢出了黑红的血迹,已经要扒着墓碑才不至于瘫软在地。
谢朝雨催促道:“前辈!快点!”
孟回雪握紧木刺,眼神一凛,直直地,用力朝谢朝雨胸口刺来。
“呃!!!”
这一下刺的极深。
纵然稍稍避开要害,谢朝雨也是瞬间便失去了扶着棺材的力气。
血流如注,喷溅而出。
孟回雪下意识伸手,却是徒然,自己也朝地上栽倒。
谢朝雨的五官在某个瞬间,似乎扭曲了,眼前只有朦朦胧胧的通红火海,识海里冰雪大作,漫天霜华迸裂,常年不败的火山口蒙上了银蓝色,冰川一去千万里...
有什么东西挣脱了枷锁,自灼热的土地上野蛮生长。
视线最后,是重明那双怒气勃发的冷眼。
“蠢东西!”
......
谢朝雨放心地一头栽进了黑暗中。
......
叶无讳本是盯着知魇的。
安置了从地下迁出的人族,知魇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又是一处连黎烬在最顶端的圆形建筑里都无法看到的地方。
有秘密。
那是半山中间的某一层,这一层很玄妙,并没有别处那种石屋,除了几名修为明显高于其他半魔人的护卫,便再也找不到别的人或物。
地方很空旷,正中央却是悬着一个巨大的黑台子。
叶无讳盯着那台子看,总觉得这样的石台很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到过。
那台子八方皆有入口,台面上又被分为六大块,知魇走到正中后,端着那本厚重老旧的书册,翻开后,便有灰白色的力量飞向石台的四面八方,那六块区域都被点亮了。
是阵纹,金黄的光芒中,人、畜生、魔、妖...虚影重重,此为六道。
六道虚影在知魇手下汇聚,被他收入一方造型古怪的大瓮中。
黑红相间的火焰冲天而起。
那瞬间,地动山摇,叶无讳脚下稳如磐石。
他没有感觉错,这座山在动!
知魇那本书册悬浮在半空,缓慢地翻页,知魇面前又升起了一方石桌,桌面有年久开裂的器皿,他将那些不能再使用的碗、瓶子全都扔到一边,重新换了新的。
这是要做什么?
叶无讳抱剑站在暗处,看着知魇的动作。
蓦地,识海一痛。
叶无讳握紧了春风十里。
这是...道侣契?
谢朝雨发生什么事了?!
叶无讳提剑暴起,不再管知魇,闭眼放开了神识——
“怎会在地底?!”
叶无讳敛下眉目,拔剑,就着脚下的位置,浑然一式打出:“山寒水冷!”
那剑招像是烙在神魂之中,不必思索,便了然于胸。
山寒水冷,气贯天地,山海皆可平。
只是顾念地底的谢朝雨,这一剑,叶无讳下意识只用了三分力气。
即便这边,这也是惊天动地的一击。
知魇面前方方架好的器具被那来自山体伸出的轰然震动掀翻在地,那些珍贵的材料四处飞散,知魇本人,也被无形的气浪击退数十米远!
站在那数丈宽、深不见底直直通往地下的大窟窿边,知魇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该死的!!”
......
叶无讳心中焦急,道侣契传来的信息令他十分担心,方才那瞬间,他有一种自己即将丧偶的不祥预感。
“砰!!!”
连人带剑坠落,叶无讳下盘用力,稳稳落在了谢朝雨气息最浓的地方。
是这里了。
夫人,我来了。
抬头,便见——
十步开外,在他砸出来的大坑不远处,有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
那人身上衣衫破烂,多处地方裸露在外,却不是完整的皮肉,肩头、下颌、臂膀、腰腿...密密麻麻的断骨钉深深钉入,对上那双浅色眼眸,叶无讳周身开始隐隐作痛。
叶无讳与重明隔着半残的石壁对望,明明很近,叶无讳心中却觉得他们之间,横亘着万水千山、难以抵达的陈年时光。
“唔...”
微不可闻的一声模糊低哼,却是孟回雪。
先是被那小凤凰要求在身上戳洞,接着还没回神眼前就凭空冒出来一个深不可测的男人,那男人气势骇人、哪里都写着古怪,再接着,男人将那小凤凰单手抱在怀里,又将棺材、墓碑、他孟回雪三样摞在一起扛在肩上...
意识昏沉,孟回雪还没想出个什么,就又被平地一声惊雷震出更严重的内伤,七窍流血更畅快,隐约望去,竟出现了另一个男人。
浑身都在痛,那毒太霸道,孟回雪只来得及在心里迷糊想着,怎么出现长得一样的人,此毒竟还致幻?
接着便彻底晕菜。
叶无讳眼前一花,身上一沉,便接住了什么东西。
重明抱着谢朝雨,瞥向那扛着棺材的傻子剑修:“还不走?等着火烧过来?”
那神情,邪肆,阴冷,霸道、嘲讽...集世上一切最不讨喜的味道于一身。
唯吾独尊,不可一世,天上地下似乎无所能入眼。
抱着谢朝雨的动作,却又是难得的小心。
叶无讳张了张嘴,想说我人都来了,你这野男人还抱着我夫人作何?
奇异地,竟开不了口。
跟在重明身后,叶无讳扛着大棺材,心中惊疑不定。
这么想来,我堂堂鸟族一霸、尊贵的雪山白隼,竟热衷绿帽?
嘶,不能细想。
------题外话------
老人过世了,从18号开始恢复正常更,注意身体,早睡多锻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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