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谢朝雨果然醒了过来。
天才擦黑,外面还很热闹,客栈隔音不太行,谢朝雨躺在床上便能听见楼下各色声音。
腿上的伤口已经愈合,谢朝雨伸了伸腿,觉得行动无碍了。
阿默不放心,按着她,又强硬地给涂了一层药。
“嘶!”
药膏接触皮肤的时候,一阵刺痛,谢朝雨忍不住抽气。
阿默不为所动,继续抹:“不是说已经好了吗”
谢朝雨:“是这药的问题,刺激性太强了”
阿默帮她将裙角放下来,穿好鞋袜,扶着她站到地上。
谢朝雨看他将剩下的药膏又收进袖子里,不解,“赶紧扔了吧,我真的觉得已经好了”,她还跳了几下给阿默看。
“先收着,有的伤只是外表看起来没问题...”
“行叭”
谢朝雨反驳不成,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难怪长青宗要避世,就这制药水平,都不知道降低使用者的疼痛程度,也太不知变通了,啧。
不知变通的长青宗,搞起热闹来还是挺像模像样的。
楼下街道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谢朝雨的嘴巴早就饿了。
谢逢君下午便神神秘秘出了门,也不知道是要去那里鬼混,王浮还睡着,于是现在出门的,就只有谢朝雨和阿默两人。
“他们这里的山泉水很珍贵吗?”
一路走下来,看见了不少穿着华贵衣袍的人,看那好奇的神情和到处“买买买”的行为就知道,这些都是和他们一样来“喝喜酒的客人”。
沿街铺子挺多,家家户户的牌子上,都在和去长青谷山泉水扯关系,“百年山泉陈酒”、“山泉熏猪肉”、“山泉果脯”、“山泉老蜂蜜”...尝起来味道都不错。
这里的山泉水莫不是什么灵泉?
卖酒的老汉给他们倒了两杯,“咱们这儿的泉水是从圣地流出来的,凡人喝了延年益寿,能治病救命,修士喝了也能增益灵气,可是好东西哩...”
酒的味道确实不错,清冽甘甜,有着梨花的甜香味,却又被泉水中和,不会显得腻味。
不愧是兄妹,谢朝雨立即就和谢逢君做了一样的事情。
她拉着阿默,兴致勃勃地直奔客栈,“这水煮汤肯定不错,咱也弄点火锅吃吃吧!”
她还存着好多阿默在白山打来的肉呢。
两人走的有些远,距离暂时住下的客栈还有一段路。
路上人多,便牵着手,一起穿过人群往回走。
前方一座挂满灯笼的小楼吸引了谢朝雨的注意。
那座楼只有三层高,是长青谷本地常见的木制楼宇,门窗极多,楼上每一扇窗户都挂着大大小小的灯笼,屋檐下还垂挂着菜色的丝绸,随着夜风,那些彩绸轻轻飘扬着,香气也散进了街道。
许多外乡人都走进了那座楼里。
谢朝雨在大门前站定,“喔唷~”
她朝迎上来的姑娘吹了一声口哨。
阿默:“...这什么地方,酒楼吗?”
恕他第一次离开白山城,没见识,不知道世上还有一种美妙的地方,叫——花楼。
迎客的姑娘一下子笑了出来,“咱们这里,可比那些酒楼更妙,二位快请进来!”
姑娘一身浅红色的纱裙,夜风一吹,那纱衣就若隐若现,一身雪白的皮肉该不该露的全都露了。
大眼睛含笑,脸颊还有一对甜蜜蜜的小酒窝,谢朝雨瞧着不错。
她一把拉住姑娘的小手,将人揽进怀里,眨着眼睛问道:“来,跟我说说,怎么个妙法?”
如今的花楼,早已不似数百年前那般教条呆板,大家思想觉悟都很高,男客女客来了都欢迎,毕竟要尊重客人的喜好嘛。
被这么艳光四射的大美人揽着,这位年轻的红袖招客心里也很快乐。
“您进来不就知道了吗,保证叫您今天来了,往后天天都想来!”
谢朝雨揽着姑娘肩膀的手,在人家酒窝里戳了一下,“哟?那是得好好瞧瞧...”
远远地,还能听见她笑嘻嘻的声音:“你可真漂亮,你们这儿的姑娘都像你一样好看又贴心吗?”
仿佛被遗忘在原地的阿默:“。”
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懂。
他拦下一位往楼里走的年轻男子,指着花楼问人家,“这是什么地方?”
那年轻公子诧异了一下,“兄台,这是花楼啊,寻欢作乐的地方”
瞧这人相貌堂堂的,竟连花楼是何物都不知,大约是哪个深山里来的散修吧。
年轻公子很热情,“走,相逢就是有缘,今天兄弟带你长长见识!”
阿默本也是要进去的,便跟着那年轻男子也走进了花楼。
谢朝雨花言巧语张口就来,很快就哄得那姑娘将楼里的情况说了个大概。
“花魁娘子下午便接待了一位贵客,晚些时候大概才能出来...”
“什么贵客啊,竟然敢霸占花魁这么久?他不知道美人就该属于大家的吗”
姑娘道:“也是外面来的公子,生的风流倜傥,出手很大方,听说人也很有才华,这几天为花魁娘子作了不少诗呢”
谢朝雨听着,觉得这人设有点点熟悉。
“花魁娘子喜欢会吟诗作赋的?”
姑娘点头,“有文采总是好的”
谢朝雨冷不防捏了一把姑娘的脸颊,“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可惜我只会念几句打油诗...”
姑娘:“...都、都喜欢”
“哈哈哈哈你真可爱,不逗你了,走,带我找个视野好的房间!”
花楼里的菜色还不错,虽然没吃成火锅,但“山泉陈酿”谢朝雨可没少喝,这里的梨花酒都是在树下封存了几百年的好货,喝起来后劲儿很大,谢朝雨忍不住还有点昏沉,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那位年轻公子显然是个经常出来寻欢作乐的老手了,他一进门,就带着阿默来到了二楼的“老地方”,这里的姑娘们都已经熟悉他了,很快就有人进来陪着他玩闹,弹琴的、泡茶的,全都有。
阿默一声不吭,不时吃几口菜,更多时候都是靠着窗随意坐着,望着不远处另一道窗口。
奇异地是,房中明明有五六位姑娘,却都围在那年轻公子身边,阿默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没有吸引到任何目光。
夜渐深,大堂里跳舞的姑娘突然一下子清空了。
花楼的鸨儿出现在台上。
“谢谢各位捧场,接下来,请绿蚁姑娘陪陪诸位...”
这位绿蚁姑娘,便是这家花楼的花魁娘子了,听说她不仅貌美,本人也十分有才情,与长青宗的仙人们关系也很好,长青宗的一些重要活动也会请她去作客。
花魁娘子很难见到,楼里的客人都配合地放低了声音,等待绿蚁出场。
花魁果然很漂亮。
绿蚁姑娘一身墨蓝色的衣裙,颜色虽然深沉,裙子的材质却极为轻盈,雪肤乌发,红唇迤逦,配着深重的衣裙,整个人显得冷艳逼人,微微下垂的眼角又中和了她的冷,增添了几分无害的妖气。
确实是妖气,字面意思,谢朝雨已经看出来了,这位绿蚁姑娘应该是妖族,就是离得远,她身上的妖气也收敛得很好,一时看不出来本体是什么。
绿蚁姑娘抱着一把瑶琴,缓步走下了楼梯。
楼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谢朝雨的目光落在绿蚁姑娘身后的男人身上,顿感无语。
“......”
不愧是你,我的好三哥,天下花魁怎么都挺喜欢他?
“此曲名为《桫椤》,乃一位名唤常青子的仙人所作,这位公子是妾身的友人,音律一绝...”
谢朝雨给自己倒了半杯酒,麻了。
常青子师父简直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写的了黄不拉几的小话本,还出了打油诗集,如今更厉害,竟已经能填词作曲了。
儒修,真是一群神奇的家伙,令人觉得,高山仰止。
绿蚁的声音清越动人,抱着瑶琴边弹边唱,苍绿色的光点从上空落下,灯光也变成了浅浅的淡绿色,这意境真的很美。
谢逢君一身雪白锦衣,宽袍大袖,站在绿蚁身侧,端的是公子风流。
幽远清长的埙声竟也能和瑶琴相和。
埙声。
谢朝雨酒醒了。
琴声落下,鸨儿又出来,说是要玩一种抢亲游戏。
绿蚁姑娘选一位客人假定为新郎君,所有客人都可以向这位幸运儿挑战,表现最优者,今夜便是绿蚁姑娘的入幕之宾。
按照惯例,这位“新郎君”自然是花楼内定的人,此人便是“托”,作用在于激起大家的斗志。
谢逢君便是今晚现成的托了。
楼里的年轻男子们都很激动,绿蚁姑娘在长青谷属实美名远扬,谁都对这位清冷高傲的花魁心生向往。
先前接待谢朝雨的姑娘在一旁伺候,问她道:“九姑娘您不去试试吗?”
谢朝雨吃饱喝足,浑身的重量都靠在窗台上,懒洋洋道:“心有余力不足...我被饭菜封印住了。”
也不知是谢逢君真的有两把刷子,还是今晚的客人质量太次,一连好几轮了,无论是比书画、作诗,还是清谈论道,或是酒令猜谜...竟无人能是他的对手。
这情况明显不对啊,鸨儿站在台下急出了一身汗,谢公子好是好,但因为他,绿蚁姑娘已经好几天不见别的客人了,已经有不少客人抱怨过,今晚便是要想办法解决这事,没想到...鸨儿看绿蚁望着谢逢君那满眼的情思,一时头疼。
阿默一直盯着谢朝雨,突然听到了她的传音。
“你上去试试,跟三哥打平就好”
阿默:“。”
先是被她落在门口,现在又被她喊去竞争别的女人。
心好塞,假装没听见。
谢朝雨催他,“去啊,现在要斗法了,你随便打几下”
阿默不愿意动弹。
谢朝雨只得自己起身,马上就是白千柳和沈茸鸢大婚的日子,还不清楚会是个什么情况,谢逢君若是此时与人斗法受了伤,那可就不妙了。
“那我去了啊”
喝了酒,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把握分寸。
更主要的是,谢朝雨很有自知之明,在台上已经有一位万众瞩目的美女的情况下,她一个女人再上去,这不是给人家姑娘找不痛快吗?
到底是抢亲还是抢戏啊。
于是——
猫儿眼、笑眯眯的少年出现在台上。
已经妥协,打算上去随便砍几剑、飞落台上的阿默:“......”
手里握着一把折扇,已经做好了准备,正要接受围攻的谢逢君:“......”
少年猫儿眼一眯,道:“在下沈圆圆,请求一战!”
谢逢君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好似吃了那啥啥,虽然面前的人根本就是谢朝雨,但看到这张脸就让他很心梗。
谢逢君没说话,沈圆圆催他。
“这位谢哥哥,不会是怕了吧?不会吧,新郎君应该很厉害啊,不会吧?”
谢逢君:“......”
打蛇打七寸,这一声声传神的“谢哥哥”,迅速勾起了谢逢君某些诡异的回忆,还有这让人火大的语气...
沈圆圆与谢九,果然都是冤家。
那边沈圆圆又开始新一轮的叭叭叭。
“人家年纪小,出手没分寸,谢哥哥可要让着人家,哎呀,这一扇子好疼呢!”
谢逢君顾念谢朝雨刚受伤,以为真的打疼她了,不由得收回了三分力气,于是就被一巴掌打在肩头。
谢逢君:“嘶”
好你个谢九,打亲哥哥,就这力气!
沈圆圆:“哎呀呀!不好意思呢谢哥哥,怪人家不懂事,打疼你了吧,不如人家给哥哥吹吹?”
“哥哥怎么不用扇子了?都怪我,我怎么能躲开哥哥的戒尺呢,哥哥快来,来打我!”
“谢哥哥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诅咒我,哎呀你骂我该死的,你骂人的声音好好听喔...”
“......”
清脆甜腻的少年音满场咋咋呼呼,一时间,大堂安静了下来。
上去斗法的人不知不觉便被吸引了心神,不知何时便都被打了下来。台上只剩下,上蹿下跳的猫儿眼少年、被人牵着鼻子走气得跳脚的谢逢君、以及神色茫然无措完全插不进去话的绿蚁姑娘。
至于同样站在台上的阿默,所有人都忽略了。
那可能只是一根柱子吧。
有人能压制谢逢君,鸨儿简直喜极而泣,看着时机正好,赶紧出来喊停,宣布今夜绿蚁姑娘的归属。
绿蚁姑娘莲步款款,在众人的见证下,走向获胜的少年。
绿蚁道:“这位公子...”
话未说完,沈圆圆一拍脑袋,惊呼道:“咦咦咦?漂亮姐姐你拉我的袖子干什么?再见了啊,我要和新娘子过夜去啦!”
“新娘子”绿蚁:“公子,我...”我就是来找你过夜的啊!
沈圆圆甜甜蜜蜜地挽着谢逢君的胳膊,朝绿蚁摆手:“我们要走啦,对了,姐姐你的琴弹得真好听呢”
他不顾绿蚁的挽留,拖着谢逢君就走,还顺手拽走了站在一边的阿默。
走到大门口了,还能听见他兴奋的声音:“谢哥哥你太好看啦,大家都争着想做你的新郎君,但是他们都没打过我呢,你看我厉不厉害?”
绿蚁:“......”
大堂内的其他客人:“......”
可把你厉害坏了。
还有,谢谢,我们并没有争着要做他的新郎君,请你赶紧把这吸引绿蚁姑娘注意力的花孔雀带走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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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有月票吗姐妹,看看我!
发出了想要的声音: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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