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这句“生日快乐”来得突兀,甚至,因为声线平淡,一下就散在了夜风中。
男人站在她对面,眉目清隽,皎洁如月。真是如诗如画一般的场景。
裴奚若眨了眨眼。
然后。
信了他真的是个和尚。
原本是多美好的气氛啊——
寂静的山间庭院,男人对女人说了这四个字,哪怕两人之间毫无火花,可这毕竟是一句安慰呀,起码眼中,该有点逢场作戏的柔情吧。
他呢?
依旧冷静得不似凡人。
裴奚若毫不怀疑,他只想把她哄好了明天去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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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解风情的和尚成功消灭了她内心的小矫情,裴奚若竟然没再顾上伤感,光欣赏眼前这幢山间别墅了。
别说,傅展行的住所,还真挺有品味。
站在庭院中,只觉极为清净。别墅内陈设极简,却不单调,处处透着禅意。裴奚若小小地参观了下,发现一楼还有个观景室。
观景室内,一侧墙挂着笔锋缭乱的巨幅草书,一侧涂成灰白色,中央摆了张楠木茶桌。一支细瘦文竹从角落伸出来,往外看去,山色一览无余。玻璃折叠门,还可以打开、关起。
裴奚若忽然有所感慨。
怪不得傅展行一身清淡无欲的气质。
要是在这里多住几天,怕是她也想去弄个木鱼敲敲了。
“傅先生,”她发现了一个盲点,“一楼好像没有客房呀。”
“嗯。”他应得沉稳。
“那你说睡楼下?”果然,为了把她骗进这里,这男人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观景室也能睡。”他打消了她的猜想。
“唔。”地铺吗?
裴奚若打量四周,别说,在这种禅室一般的地方睡觉,心境一定很安宁吧。只怕《西游记》里的妖怪来了,也会不由自主开始冥想修行。
“那好吧,辛苦傅先生了。不过,我还有个小小的问题。”
“你说。”
“你睡觉之前,”裴奚若顿了下,真的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打坐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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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当然也没得到答案。
而且,男人还平静地看了她一眼。看起来,好像是想用出家人的慈悲心怀,把她给普渡了。
裴奚若知趣地溜回了楼上。
这间客房风格与楼下别无二致,有种与自然亲近、融洽的味道。不过,没有观景室那么大的窗,只有小阳台。
她一只胳膊搭在阳台边,在跟简星然打电话。
简家注重对子女能力的锻炼,作为未来接班人,简星然研究生毕业入职后并没空降总部管理层,而是被分到集团下属一个酒店,做客房部经理。
“等我坐上总裁之位,这就是我亲自打下的江山了,哈哈哈,”简星然豪气万丈道,“这样一想,今天巡遍犄角旮旯的辛苦好像也有了意义。”
“早知道,我也像你一样,好好读书,大学念个经济学。”裴奚若发自内心道。
虽然很枯燥,可是,赚钱多、底气足呀。
“这个,”简星然顿了下,“其实,这也不是你努不努力的问题。”
裴奚若:“?”
“你忘了,你数学只考二十八分。最高一次,也没突破八十。”
裴奚若不可思议道:“数学和经济学有什么关系?”
简星然无情道:“数学他妈的跟什么都有关系。”
“……”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甚至,还让裴奚若回想起了被数学支配的恐惧。
其实,她不是笨,只是厌学。偏偏高中班主任是位冷面无情的数学女王,隔三差五将她抓到办公室,扔一套卷子勒令她做完。
以至于裴奚若作为一个大美女,整个青春时代,没什么其他活动,只剩在课间照小镜子欣赏自己的美颜,还有被捉去办公室写试卷。
不能再想下去了,要做噩梦。
裴奚若一下把手机丢得远远的。
跟学数学相比,还是嫁给傅展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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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裴奚若和傅展行一个楼上,一个楼下,相安无事。
早晨起来碰面,两人也没几句对白。甚至,连往日的暗潮汹涌也不见了,呈现出一种佛系而平淡的状态。
“傅先生早。”
“裴小姐早。”
打过招呼,空气再度陷入安静。
别墅里有位住家保姆,只在三餐时分,还有固定时间过来收拾屋子。这会儿正是早餐的点,裴奚若隐隐约约,嗅到了粥香。
她朝餐厅走去,却被男人叫住,“裴小姐,这边。”
“餐厅不是在那边吗?”裴奚若这点方向感还是有的。
不过,客随主便,她也是嘴上问一句,脚步早就跟着他迈开了。
去的是小餐室,正适合两三人用餐。
裴奚若理解了——和她家一样,只有客人多时,才会用到宴客厅,平时,都在小厅吃。
而且,这边风景更好。木质百叶窗收拉上去,是一大面明净的玻璃,绿茵茵的草坪,十分明快。
两人相对而坐,静静用餐。
住家阿姨的手艺很不错,山药鸡丝粥熬得鲜香浓郁,吃进胃里,暖乎乎的,极为熨帖。
“裴小姐昨夜睡的如何?”他淡声问了句。大概是作为主人的礼仪。
裴奚若说:“刚开始失眠了。不过后来,看了傅先生书架上的书,就睡着了。”
说来奇怪,她并没有认床的习惯,可昨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难以进入梦乡。到后来,干脆开了灯,在房间里散步。
路过书柜,瞄见一排数学书,裴奚若头皮发麻两秒,还是拿来看了。
果然,催眠效果奇佳。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书,”也许是早餐令人满意,裴奚若多了几分闲聊的兴趣,“傅先生大学是数学专业吗?也太晦涩难懂了。”
“那是中学的书。”他淡道。
裴奚若愣住:“啊?高几?”怎么跟她学的不一样,那图形的复杂程度,毕加索看了都要头昏脑胀。
“初二。”
“……”
好吧。
是她自取其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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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奚若中学时代,就有一句名言,“数学好的都是变态。”今天,她可算是又一次深深认同了。
然而她这会儿,正要和变态去领证。
真可以说是命运弄人。
车子沿来时的路,朝山下开去。那幢清幽的山间别墅,也越来越远。
“傅展行,你说你不信佛,可是你的一切行为,都很有佛家气质啊。”裴奚若将目光从后车窗收回来,颇为感叹。
证据有好多:住所远离喧嚣,作息规律,不沾烟酒,不近女色,还喜欢研究枯燥乏味的数学,下黑黑白白的棋——是现代版苦行僧本僧了。
他道:“只是习惯使然,裴小姐想这样也可以。”
“免了,我这样的人出现在荒山,只能是山精野怪。”裴奚若很有自知之明,“还是你比较像隐居山林的大师。”
她说话毫无逻辑,这句也不知是褒是贬,傅展行淡淡回了句,“过奖。”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不见喜怒,不过话里话外,不想搭理的意味很明显。
裴奚若只好也不说话了。
怎么说呢,她其实真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太无聊。
还有,太/安静了。
她是爱热闹、跳脱的性格,就连创作时,也要开着激情澎湃的音乐激发灵感。昨天的一夜清净已经消耗完了她为数不多的安静细胞,这会儿就算是车里有条狗,她也会抓过来汪两声。
可这车上,只有一个司机,一个和尚。
还没狗健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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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道上,沈鸣搭上车,“傅总好,裴小姐好。”
然后照例是汇报日程安排,排在第一位的,是去拍结婚证需要的照片。
沈鸣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裴奚若只需要在车里坐着,等这几个人将她带往一个个目的地就好。
十分钟后。
一家私人摄影工作室内。
摄影师将脑袋凑近相机,过了下,又非常头痛地抬了起来,“那个,两位新人,笑一笑好不好呀?”
眼前这对男女,外表那是绝配,随便单拎一个出来,都令人眼前一亮。但组合到一起,就出问题了——结婚可是大喜事啊,可这两人的表情,怎么像是看破了红尘。
已经拍了好几版,裴奚若只想快快结束,配合地绽开一个笑。
“再靠近一点点,对,这个距离可以,”摄影师重新盯住取景框,深吸一口气,又抬了起来,“美女,你笑得太假了。结婚,应该是发自内心的那种喜悦……”
裴奚若又试了一下,摄影师还是摇头。
“帅哥的表情可以,他本来就长得清冷,这样拍也不违和,”摄影师干脆走出来,比划道,“美女你呢,要是笑不出来,就想想高兴的事情。”
他说完,又走了回去,“两位新人调整一下,我们再来一次。”
高兴的事啊……
裴奚若还没想出什么,身旁忽然落下一道声线,“那幢别墅,随时可以过户给你。”
什么别墅?
裴奚若已经忘了这茬,眨了眨眼。
傅展行瞥了眼墙上时钟,又换了个思路,“后年这时候,我们就离婚了。”
裴奚若一下没忍住,喜笑颜开。
最终洗出来的照片很不错。男人清冷傲岸,眸色温淡,女人红唇弯起,笑意飞扬。
好歹,两人都回归红尘之中了。
双方都很满意——傅展行接下来安排了个会议,耗不起太长时间。裴奚若则是觉得,这张证件照,也把她拍得太美了吧。
唯一崩溃的是摄影师。
真是八百年没见过这么绝的情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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