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正出了凉亭,要去找秦风和云裳,还没行多远,便迎面撞见了谢楚。她微眯了眼,便准备与她装作不认识一般擦身而过。
可谢楚却柔柔一笑,在回廊处同她打了声招呼:“姐姐,可真是巧,在这儿也能碰见你。”
谢宁停下步子,瞧了她一眼,不冷不淡地道:“我看也没那么多巧合。”
谢楚今日和谢宁都穿着淡粉色长裙,不过谢楚时不时捏着帕子捂了捂嘴,倒是显得有些弱不禁风的。若不是谢宁瞧见过她的真面目,恐怕也会被她这副皮相欺骗了。
谢楚倒是装作没有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反而继续笑道:“说起来,前阵子姐夫身子痊愈,妹妹一直想着和夫君一同去周府给你们执礼庆贺,不曾想来往宾客太多,倒是一直没寻到好机会。”
谢宁只是不冷不淡地“哦”了一声,随即道:“祝贺就不必了,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妹妹还是应当好好待在王府,于你于我,诸事皆宜。”
听着谢宁的话,谢楚倒是暗暗嘲讽了一声,果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瞧着周显恩伤好了,谢宁说话都比以往硬气了许多。往日里还同她表面上客客气气的,现在竟然还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谢楚虽不悦她这个轻慢的态度,可看谢宁有了周显恩这么个大靠山,往后应该不会再对信王别有所图了。如此一来,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
“姐姐说的是,你能同姐夫好好地,妹妹自然也放心了。”只要别来纠缠她的信王殿下,她也不会对谢宁做些什么了。
谢宁不知道她的言外之意,随意地“嗯”了一声便要走。刚刚转了个身,就听到身后一阵细微的响动。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脖颈一疼,便直接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只觉得有些头重脚轻,浑身都使不上劲,便是连睁开眼睛都难。不知过了多久,好似有树枝划过手臂,她费力地想睁开眼,却是彻底昏睡了。
………
不知睡了多久,谢宁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时不时砸到了脖颈上,冷得她浑身发颤,却也因此清醒了许多。她还有些昏沉地眨了眨眼,只觉得身上酸疼,尤其是脖颈处。
她想伸手去揉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双手都动弹不得。她被吓得彻底清醒,一低头就见得自己的双足被绳索捆着。她动了动身子,双手也被人用绳子反剪在背后,磨得她手腕生疼。
视线有些昏暗,她抬起眼时,就见得自己被困在一个潮湿的山洞里,她抬起头,洞顶正好在漏水,一下一下地打湿在她身上。而洞门口被翠色的藤蔓遮掩住了,瞧不清外面的景象,只隐约听得到有几声鸟啼。
她想开口,可嘴也被人布条封住了。四下里静悄悄地,她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喉头,身子实在动不了,只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本来还在逐鹿围场的行宫和谢楚说话,好像刚刚转身就被谁打晕了。再一醒来,就到了这里。她额头隐隐有了些冷汗,眼神慌乱了一瞬,难道是谢楚让人绑了她?还是周显恩的仇家?
这山洞里似乎没人看守,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弄清楚她现在的情势。她正要四处看看,一转眼就瞧见自己身旁还有个被捆住的人。瞧见那人,倒是让她一愣,怎么谢楚也被绑了?
谢楚似乎还在昏睡,头偏向一旁,白净的小脸上带了几道浅浅的血痕,似乎是被树枝一类的东西划伤的。这样一想,她忽然也觉得脸上有些细微的疼。
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起码谢楚也被抓来了,就说明这件事应该同她没有关系。思及此,谢宁便往旁边挪了挪,用肩膀碰了碰她的身子,想将她弄醒。谢宁折腾了好一会儿,谢楚才悠悠转醒。
她一睁眼瞧见被捆得严严实实的谢宁,当即吓了一跳,往后一退,被负在背后的手就摸到了潮湿的泥土,更是让她恶心地皱紧了眉头。
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被绑架了,眼里盈出泪光,重重地喘着气,却因为被布条封着开不了口,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用眼神询问谢宁发生了什么。
谢宁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自然没法跟她解释。见她醒了,也就没有再管她了。转头瞧着洞口,心里的不安在一瞬间被放大。她们被捆得严严实实地,想逃脱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她蹙眉想了想,她们身上都有被树枝划过的痕迹,而且逐鹿围场有重兵把守,应当不会那么轻易就将她们两个活生生的人给带出去。所以她们应该还在围场。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松了松眉头,眼里露出几分惊讶。围场里只有一片树林,就是进行狩猎比赛的场地。既如此,这附近应当会有人在狩猎才是,若是她们能出去,便可以得救了。
可现在要紧的就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出去,她皱了皱眉,还在想着,就感觉身旁的谢楚似乎小声地哭了起来,声音被布条掩盖而显得微不可闻。她偏过头,瞧着缩成一团的谢楚,只见她眼眶通红,似乎是被吓到了。
谢宁低垂了眉眼,心下也了然。她那时候虽年幼,很多事都只留了个囫囵记忆,却还是依稀记得小时候住的地方很简陋,也算是跟着谢浦成过过一段苦日子。可谢楚不一样,她还未出生的时候,谢浦成就已经入了翰林院,带着他们一家子搬进了大宅子里,衣食住行都有下人伺候。是以她从小就是锦衣玉食娇养着长大的,郭氏将她当做了心肝儿一般,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了,哪里又受过这种苦,一时害怕,也正常。
谢宁本还没有在意,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冲着谢楚动了动身子。谢楚听到她的声音,茫然地抬起头,眼尾的泪痕仍在。
谢宁也没办法跟她解释,只得艰难地将自己转了个身,露出背后被捆住的手,手指做了一个解绳子的姿势。谢楚也不傻,当下就明白了,她是想让她们两个背靠背给对方解开绳子。
这个方法自然可行,谢楚也面色一喜,正要动手给她解绳子,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僵在那里不动了。好半晌,谢宁感觉到她迟迟没有动作,便转过身子有些焦急地看着她。
再不动手,指不定抓她们的人就要回来了,她到底还在磨蹭什么?
谢楚回过头,却是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双手,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她这是信不过谢宁,想让谢宁先帮她解开绳子。
她可不相信谢宁会那么好心,万一她的绳子解开了,转头就扔下自己不管,这又有谁能保证得了?毕竟她们两个之间可不是什么相亲相爱的好姐妹。
谢宁见她如此,有些气闷。这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竟然还想着跟她耍心眼。可她也实在没法了,再耗下去,说不定刺客都要回来了。她俩要是谁都不肯主动,这样僵持下去,两个都跑不了。
她没好气地瞧了谢楚一眼,便往后靠了靠,摸索着去给她解绳子。因为看不见背后,两人只得不停地调整姿势,直到谢宁的手指碰到绳索,她才忽地松了一口气,又往后靠了靠,便给她解起绳子来。这绳子捆得很紧,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松动了一些。
好不容易将谢楚的绳子解开,谢宁用眼神示意了她一下,让她给自己也解开绳子。可谢楚只是目露嘲讽地看着她,压根没有帮她解绳子的意思。直接将自己嘴里的布条拿了出来,怜悯地看着谢宁:“我的好姐姐,今日真是多亏你了,你放心,待我回去,一定会喊人来救你的,姐姐就在这儿好好等着吧。”
说着,她就轻蔑地一笑,随即不再看谢宁,弯下腰急切地解着自己脚上的绳索。
谢宁见她如此,皱了皱眉,心头一阵气闷,这个谢楚果然信不得。随即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整个人一怔,立马闭上了眼,装作没有清醒的样子。
谢楚还浑然未觉,一门心思解着自己脚上的绳子,急的额头都是汗。好不容易解开绳子,她当即惊喜地笑了起来,看都不看旁边的谢宁一眼,立马扶着墙壁起身。一抬眼却是见得几个黑衣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
她吓得睁大了眼,身子差点都要站不稳了。为首的那个黑衣人危险地眯了眯眼,抬脚就往她肚子上一踹,用劲太大,谢楚当即就疼得蜷缩在了地上,面色惨白,嘴角渗出了血丝。
她趴在地上,似乎是疼得厉害,眼泪顺着面颊淌下。捂着肚子连喊疼的力气都没了。
黑衣人的首领冷哼了一声,恶狠狠地看着地上的谢楚:“再敢逃跑,我就杀了你。”
其中一个黑衣人指了指旁边看起来还在昏睡的谢宁,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哥,这个女人怎么处理?”
首领随意地抬了抬手:“把她弄醒。”
那黑衣人刚刚应了一声,就见得谢宁动了动手指,随即眼皮一张一合,似乎被吵醒了。她茫然地抬起头,见到这几个黑衣人,立马往后缩了缩身子,“唔唔”地喊了两声,眼眶慢慢地就红了,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见她醒了,那黑衣人也没再动手。一旁的谢楚见她如此,气得差点又吐了一口血。这个该死的谢宁,怎么这么能装?要不是她现在疼得厉害,当即就要出来指认是谢宁替她解的绳子,让她也尝尝这被踹一脚的滋味。
那黑衣人首领打了个手势,便有人将谢宁嘴里的布条给拿了出来。谢宁立马抖着嗓子,惊恐地看着他们:“你……你们是何人,别杀我,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
说着,她就小声地哭了起来。黑衣人拔了拔刀,威胁地瞪了她一眼。她就抽抽搭搭的,没有再哭了。
那黑衣人首领瞧着她们,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问着身旁的手下:“让你抓信王妃,怎么给我带了两个女人回来。”
那手下似乎也有些为难,急忙回道:“头儿,这两个女的身量相仿,还穿着一个颜色的衣服。我当时也没认清楚谁是谁,就干脆都带回来了。而且当时两个人靠得太近,我也怕有人去通风报信。”
那首领有些不悦地压低了眉头,可人都带回来了。也没办法了,他冷冷地看着地上的谢宁和谢楚,这两人确实有几分相似。
他将双手负在身后,沉声道:“你们两个,谁是信王妃?”
地上的谢楚一惊,连肚子上的疼都忘记了,抢在谢宁之前,立马指着她道:“她,她就是信王妃!”
那首领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谢宁,隐隐有些冷意。
谢宁已经懒得去跟谢楚生气了,她这人简直自私到无药可解了。她抬起头,迎着那黑衣人的目光,道:“我与信王并无干系,倒是她,与我有些私仇,这才将这名头推到我身上。你们若是信了她的话,今日这人可就白抓了。”
看来这些人都是冲着信王来的,她心里有些烦闷。果然,她碰到信王这对夫妻就不会有什么好事。一个喜欢给她找事,一个就喜欢坏她的好事。
那黑衣人首领拔出了剑,剑尖泛着寒光:“我不想和别人啰嗦,最后再问一遍,你们谁是信王妃,否则,我就两个一起杀了。”
此话一出,谢楚的身子僵硬了一瞬,却还是泪眼朦胧地摇了摇头,一口咬定谢宁才是信王妃。
谢宁忽地开口:“你们看看她的腰牌,今日来围场的都有号牌,以证明身份,一看就知道谁是谁了。”
首领挑了挑眉,当即让人去取她们腰间的令牌。谢楚抬起眼,第一次如此直白地露出怨恨,死死地盯着谢宁,咬牙道:“亏得你还是我姐姐,竟如此容不下我,谢宁,我果真没看错你,你就是见不得我好,就是想要我死!”
谢宁听到她的话,只是轻笑了一声,随即摇了摇头。莫说她说的都是实话,就单单是谢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卖她,她又凭什么替她遮掩?而且现在的情况,不说两个都得死。她可没有那般舍己为人的心思,给谢楚做替罪羊。
黑衣人在她们腰上拿到了令牌,一看之下,当即就明白了谢楚才是信王妃。那黑衣人首领皱了皱眉,将剑指向谢楚:“我最讨厌跟我耍心眼的人,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地,否则,就让你的信王殿下来给你收尸吧。”
谢楚瞧着抵在她的咽喉上的剑,当即就吓得一抖,立马点了点头,不敢再出声了。
虽然知道了谢楚才是信王妃,那首领似乎也没有想放过谢宁的意思。不过见谢宁还算听话,他也便没去管她了。倒是这个信王妃,心眼太多,他自然得防备着点。他弯下腰,就将谢楚的下巴捏住,逼着她吃下了一颗药丸。
谢楚当即趴在地上,却是想吐也吐不出来。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看向那个黑衣人首领:“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首领冷冷一笑:“你现在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去把信王给我引到这儿来,我们会给你解药。否则,你就等着肠穿肚烂而死吧。别以为信王能找人救你,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大夫都没到,你就已经毒发身亡了。”
让信王死容易,难的是让他死于“意外”。否则陛下追查下来,很难保证不把火烧到雍王殿下身上。只要谢楚将信王引过来,他们就能按计划实行了。
谢楚面色一僵硬,当即摇了摇头:“不,我不可能帮你们害我夫君的。”
那首领用剑将她的下巴抬起,目光冰冷一片:“那行啊,你就待在这儿,半个时辰后,等着变成一滩血水吧。”
谢楚仰起头,没有再说话,只是眼角落下一滴绝望的泪水,握在地上的手收紧,低低地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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