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肚子。
这个活计柳安安之前的人生中,也算是做过一次。
那是她还小的时候,府里的一只大白猫不知道怎么蹿到她院子里来,在太阳下睡得翻开肚皮,懒洋洋地。
她那会儿好奇,就去摸了摸猫猫小肚子。猫猫懒洋洋看了她一眼,没动,任由小小的她随便揉。
那个手感很舒服。
柳安安在想,揉猫猫肚子,和人的肚子,可能区别不大吧。
唯一的问题就是人没有那层软软的绒毛,摸上去不软。
秉着这个想法,柳安安慎重地点了点头,同意了褚余的话。
男人侧卧着美人榻,若是坐在一旁上,似乎够不到他。
柳安安站在那儿伸手比划了一番,然后盯着美人榻的榻边。
难道,她要坐过去?
那不就是和暴君同塌?
同塌两个字的后面,还有一个……而眠。
柳安安壮着胆子:“陛下可不可以往外面挪一点?”
褚余靠得舒舒服服,不曾动。
“不可以。”
柳安安悄悄鼓起腮帮子。
好嘛,她请不动这位暴君,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半响,她终于动了。
她提裙,小心翼翼坐在了美人榻的脚踏上。
脚踏只有一尺宽,高度略低,柳安安坐下后姿势有些别扭,调整了下,面对褚余,伸出了她柔软的小手。
她就盯着褚余看,眨巴眼,等褚余给她一个反应。
揉肚子可以,她的手已经伸出来了,但是他到底哪里疼,她还不知道呀。
若是揉错了,就不好了。
柳安安谨慎着呢。
她已经因为不小心,还得褚余腹疼,若是再揉错了什么地方,让他旁的位置也疼了,该怎么办。
吃一堑长一智,她现在要聪明。
小姑娘的心情太好懂,褚余只消一眼,就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小姑娘的手,按在了他的胃上。
夏日里,纵然是常服,褚余的衣服布料也比之前轻薄一些,一层中衣,一层外衣。薄薄两层布料,也没有多少阻碍,手按在上面,感觉十分清楚。
柳安安手刚放过去,略微诧异。
咦?
好像和猫猫肚子完全不同!
根本没有那份柔软,反而是硌手的硬。
这怎么揉?
柳安安为难地皱起了眉头,干巴巴着没动,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
若是她当初的那只大白猫,勾勾手指头,呼啦呼啦揉一通,大白猫就能咕噜咕噜。
可这位陛下,又不是能这么看出来他。
犯难。
褚余叹了口气,依旧握着小姑娘的手腕,带着她顺着自己的胃,轻轻绕了个圈,然后松开手。
手把手带着她,总能会了吧。
柳安安手腕一空,瞬间僵硬着不动。然后,硬着头皮顺着刚刚褚余带她的路线,有轻飘飘划了一圈。
手掌下,似乎轻微在跳动。
柳安安惶恐地问:“陛下,是我手劲大了吗?弄疼陛下了?”
褚余吐出一口气。
就她那奶猫儿的力气,也不知道怎么自信才能觉着自己手劲大。
“太轻了。”
柳安安了然,手上稍微再使了点劲。
她始终记得,褚余的这份疼都是她给的,愧疚将她淹没,她一丝不苟完成褚余交代给她的赔罪任务。
柳安安认真地给褚余揉胃。
她身子坐着坐着,侧了过去一些。没一会儿,另一只手撑着榻边缘,上半身前倾,以此来减少手臂的酸涨。
胳膊好酸哦。
柳安安揉着揉着,悄悄中间停了那么小会儿。用眼角余光上扬打量褚余。
他闭着眼,靠在背垫上舒服地闭眼,像是没有感觉到她停了。
柳安安换了一只手。
揉到手臂酸了,再停顿一个呼吸,换另一只手。
时间一点一点,柳安安的双手都酸的疼。
揉不动了。
胳膊抬不起来了。
柳安安皱着脸,索性双手都按在了褚余的胃上。
只是按着,不动。
男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嗯?”
像是在质疑她为什么偷懒。
柳安安惭愧地低下头。
“对不起,陛下,我手上……没劲儿了。”
“……罢了。”
褚余轻易的放过了她。
柳安安如释重负,赶紧起身。
起身时,她手肘按到了褚余的衣摆,身子一晃,一头直接砸了过去。
被迫接到怀中人的褚余胸腔被砸,闷哼了声。
柳安安手忙脚乱往起来爬。
褚余却单手搂紧了她的后背。
“别动。”
他脸色不太好。
小姑娘不只是一头砸到了他胸腔,一手肘,又按到了他胃。
就算是他,也要缓一缓。
柳安安羞愧难忍,这一刻什么也顾不上,保持着靠在男人锁骨处的位置,闷声道歉:“对不起,陛下……”
道歉的话一出口,她就发现自己这两天好像一直在给暴君道歉。再把时间线拉长一点,好像是从之前起,她就一直在道歉中。
难道她就这么差劲吗,一直在做错事?
被自己的连番道歉给打击到的柳安安失去了信心,甚至怀疑自己在干嘛。
她一动不动,仿佛自己已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小木偶。
连自己这一刻还在褚余的怀中都顾不上了,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怀里的小姑娘,一下子失去了动力。褚余扶着她的肩,想把她推开。
刚推了一点点,低头时,看见了她眼角的一丝光。
他松开手,单手搂着小姑娘的腰,懒洋洋往后一靠。
过了一会儿,怀里的人才吸了吸鼻子,手撑着两侧坐直了身体。
柳安安垂眸站好,瓮声瓮气道:“我去请教御医,该怎么照顾陛下。”
褚余没拦着她。
小姑娘现在像是一下子难过了起来,不知道是为了他生病,还是为了什么。
柳安安出去殿外透透气。
依旧是烈日当头。
中庭里处处都被阳光笼罩,有些耀眼,不可直视。
可这些热度现在对柳安安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杀伤力了。
她垂头丧气地站在回廊靠着柱子发了会儿呆。
还是想到陛下还在殿内等她,才强打起精神,捏了自己胳膊一把。
疼得她龇牙咧嘴。
疼。
柳安安揉了揉胳膊,疼就对了。
她犯了错,固然是她的千般不对,但是现在她要打起精神来,绝对不能再出错。
陛下何其无辜。
茶室里,御医并未走。柳安安缠着他写了足足三大页需要注意的地方。
御医都急了,怎么也凑不出来那么多忌讳,只放大了字,一个字写的斗大,看上去满满当当,这才敷衍住柳安安。
柳安安将这些奉若神旨,认认真真看完,一丝不苟牢记于心。
再次回到殿中,柳安安挺起胸脯,看起来对照顾人一事,成竹在胸。
褚余身体不适,只需要好好休息,按时将药用上,就没有什么其他需要注意的。
柳安安在勤政殿陪了一天,从正午艳阳天,到入夜后月挂星空。
殿中没有旁的什么事需要她做。不过是褚余睡一会儿起身,她在旁边扶着他的手臂,给他借力。
再比如,让她去长案取来一些奏章,翻给他看。
一卷奏章的字迹大小相似,每一折字数基本相同,柳安安使了个绣凳,坐在美人榻的一侧,双手捏着奏章,背对着自己朝褚余展开。
她的视线一直集中在褚余的眼睛。
他看得快时,视线会上下扫动,柳安安在心中默默数着数,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翻开下一折。
殿内的沙漏转了一圈。
褚余漫不经心打量过小姑娘。
夜深了,她明显在犯困。
素来都是有着良好早睡习惯的她,这会儿眼睛时不时就闭上,反应过来后,立即睁开,清醒那么一会儿,然后又合上。
难为她,困得脑袋一点一点地,手中还能精准无误翻奏章。
‘啪嗒’。
奏章跌落在榻上。
褚余抬眸。
小姑娘双手还保持着等间距离的举起,大拇指与其他手指微微蜷成捏着的形状。只双手指尖的奏章掉了。
她没有发现。
她睡着了。
坐在美人榻边的小姑娘,熬到深夜还是没有熬过她一直早睡的习惯,脑袋歪着,闭着眼睡得深了。
服侍在殿的大侍悄悄上前一步,然后看见褚余翻身下榻,悄悄收回脚,又退了出去。
褚余半天时间,一直是躺一会儿,起身动一动,再躺一会儿。
小姑娘就坐在他身边,时而给他打扇子,时而去关窗怕阳光刺他的眼。有时候他都闭上眼眯一会儿。这会儿反倒没有倦意,睡不着。
她脸上却是疲倦。
从巳时起,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一直围着他团团转。
像是赎罪一样,认真的惩罚自己。
褚余弯腰轻手轻脚将睡着了的小姑娘抱起来。
然后放到他身后的美人榻上。
殿外的女官被叫进来,吩咐她伺候柳安安。
而他只是伸了个懒腰,回自己的寝殿去。
柳安安一夜没睡好。
她在做噩梦,却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猛地一睁眼,眼前一片漆黑。
“玲珑?”
她坐起身什么也看不见,轻轻唤着身边丫鬟的名字。
无人应答。
“郡青?”
她又唤了声身边的女官。
这次,殿外传来脚步声,并一盏烛光。
女官身着中衣,身上披着青色外衣,脚步匆匆而来,点亮了两盏落地雕花灯。
“美人醒了?”
柳安安借着几盏灯光,发觉这是勤政殿的小暖阁,诧异问:“我怎么睡在这里,陛下呢?”
“回禀美人,美人两个多时辰前睡着了,陛下吩咐奴婢在此伺候美人。至于陛下,回安晨殿了。”
安晨殿才是褚余的寝殿,距离勤政殿不远。
但是大晚上的,褚余让出了勤政殿的一张美人榻,顶着病痛离开,这让柳安安愧疚极了。
“陛下可还好?”
“这个……回禀美人,奴婢并不知。”女官犹豫了下,“只是看陛下的神色,倒看不出什么。”
“哦对了,陛下走的时候,捂着胃。”
柳安安坐不住了,起身穿衣。
“美人,距离天亮还有些时候……”
柳安安飞速系上系带,将长长的发松散挽起。
“等不得了,我要去看看陛下。”
说好她照顾陛下,结果她照顾着照顾着,自己却睡着了。
若是陛下夜里无人……倒也不至于,他的身边侍人众多,各个伺候起来都比她。
想到这里,柳安安的动作慢了慢。
好像有她在,不但不能好好服侍他,反而拖累他。
那她到底去不去?
柳安安纠结半天,还是让女官提着灯,两个人让勤政殿守夜的小侍人指路,前往安晨殿。
好在陛下的寝殿距离勤政殿不远,步行没一会儿就到了。
殿门紧逼。
大门外左右两盏落地雕花灯亮着光,并未吹熄。
殿外守着个小侍人,一见到柳安安,揉了揉眼后,弓腰行礼:“柳美人安。”
这会儿不过刚寅时,夜深人静,柳安安打扰了小侍人的打盹儿,略有歉意。
“陛下几时回来的,可入睡了……”问了两句,柳安安反应过来眼前迷茫的小侍人不过是殿外服侍的,不曾有近身伺候。犹豫了下,不知道到底是她该进去呢,还是让殿内的侍人出来。
这会儿天未亮。陛下身边服侍的人,该睡得睡了,该服侍的,都在殿内守着夜。若是叫人出来,难免惊动他。
柳安安只犹豫了下,就让小侍人问大侍可在值夜,若是不在,请他来接。
小侍人只摇头:“柳美人,此处不是后宫属地,美人不该来此。美人叫不出去任何人,这扇门也不能给美人开。”
女官这才找着机会,上前一步与柳安安耳语。
“美人,陛下的寝殿有别于宫中任何一处。不是后宫妃嫔可以轻易无召擅入的。且安晨殿有带刀侍卫守着,一旦发现不属于安晨殿的人,轻则抓住,重则当场击杀。”
“美人,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是陛下起居的寝殿,戒备森严,进不去的也不能进去。”
柳安安傻眼了。
夜风吹过,她颤抖着声音:“刚刚怎么没说?”
女官语塞:“美人也要给奴婢说话的机会啊。”
无奈,柳安安只能吹着夜风和女官回去。
轮着走的时候,她又不知道是该去勤政殿,还是直接叫来肩舆回元晨殿。
“从这儿走回去要多久?”
女官生怕她一时兴起:“回美人,需要一刻钟。”
一刻钟,走起来也不近。
许是这两天憋得狠了点,柳安安直接吩咐:“那我走回去。”
月明星稀,夏日的夜晚风格外的温柔,柳安安自己提了一盏翘角灯,穿过长长的高墙红巷。
夜间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各处宫殿的外面熄了灯,几乎看不见人影。偌大的宫城,仿佛就只有她。
柳安安走到一处海棠花林前,扬起下巴,深深吸了口气。
舒服。
这是自由的味道。
从离开王府到通州府,再从通州府一路到京城,她一直都是战战兢兢,好像没有一刻属于她自己。
还好,还有这安静的夜,只有她一人的时候,心里的负担都放松了。
她舒舒服服伸开臂膀。
如果不是深夜,她真想直接躺在花瓣堆积的地上,不顾形象地打个滚。
可惜不行。
柳安安伸了个懒腰后,重新提起灯。
“走吧。”
一刻钟的夜行,也是她少有的自由时间,回到元晨殿,哪怕脚都走疼了,柳安安还是笑眯眯泡了脚,趴在床榻上打滚。
睡不着。
寅时三刻。
这已经是通州府时,每日暴君起身的时间。也是她起初每天还心惊胆战地,早早起身去服侍暴君的时候。
天不亮起身,守在门外不敢打盹儿,等暴君起身,进去端茶送水。
“玲珑,替我梳妆。”
还是没有睡下,天不亮柳安安重新梳洗上妆,用过了早膳,也不过刚卯时。
“玲珑,给我拿一个绣凳。”
柳安安吩咐。
丫鬟稍微一愣,从殿中取了一个圆鼓凳抱在怀中。
等肩舆慢悠悠一路晃过去,柳安安让停在安晨殿外。
“柳美人,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侍人还是夜里的那个侍人,看见柳安安嘴角都僵硬了。
“陛下还未起身吧?”
柳安安问。
“已经起身了,正在用早膳。”小侍人老老实实回答。
柳安安颔首:“行,我不进去,我就在这里等。”
然后让丫鬟把绣凳放了过来。
她这次准备的齐全,绣凳往殿门外一放,自己坐在上面,整理了裙摆衣袖,怀里还抱着一盘水果,手托腮老老实实等的同时,嘴也没闲着。
那模样,知道的是在等陛下,不知道的,只当她是出来踏青了。
女官和宫女们简直不敢抬头,一个个羞羞答答低着头。
等殿门拉开,褚余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家那个不走寻常路的小姑娘,从绣凳上弹了起来,笑吟吟对他行礼。
“陛下。”
她怀里甚至还抱着一个吃光了的玉盘。
褚余抬眸。
不过刚卯时,天刚亮,东面的宫殿瓦宇上才被微粉色的云霞染上,她就候在他殿门外。
这模样,倒是有几分像通州府杨府时。
御医交代了,这几日褚余许是会连续胃疼,希望他暂时不要处理政务。
柳安安严格执行,紧紧跟在褚余的身后,像是个小话痨反复重复:“陛下,你要好好休息,不要劳累。”
褚余听得耳朵起茧,一到勤政殿,直接招来御医,给柳安安问脉。
一路上的小话篓子立马紧紧皱起了眉,伸出手搭在小几上,别开脸不愿看。
这是和昨日那个不一样的御医,原是给后宫妃嫔帝姬准备的,自从新帝登基后,在御医所里无所事事大半年了。
柳安安坐在那儿,任由他观闻问切,细细检查了一番。
“你出去。”
等御医收回手,褚余直接对柳安安扬了扬下巴,“外面去煮茶,煮好了再进来。”
柳安安知道这是要支开她,磨磨蹭蹭了半天,御医一个字也没说,只能出去茶室。
等柳安安一走,御医跪在褚余面前。
“回禀陛下,柳美人的身体,亏损甚多。”
褚余脸上的一丝轻松消失了。
早在通州府,他知道了小姑娘来自镇南王府时就知道,她身体绝对不会好,但是也不知道御医会用出,‘亏损甚多’这种字。
这么严重的用词,御医轻易根本不敢开口,大多是含糊其词。
“你说。”
御医拱了拱手:“回禀陛下,柳美人脉象以及种种表现,臣推断,柳美人似乎是不足月出生,小时候身体该是受过寒,常年患病,用药极多。又有些旧毒沉积。且柳美人体内沉疾颇多,身子骨比起一般女子来,要弱上几分。这些表现在柳美人会比旁人更容易累,也更容易心悸心慌,身子娇气些,且在子嗣上,过于艰难。”
“若是不早早调理医治,恐怕……”
褚余眼神一暗。
“恐怕什么?”
御医叩首后面露难色:“恐怕柳美人芳龄难长。”
‘咔擦’。
褚余手中的玉瓷杯碎成片,掉落一地。
他面无表情,盯着御医:“朕以为,你该知道如何做。”
“是!”御医吓得立即跪直了,赌咒发誓,“臣一定竭尽全力,医治好柳美人!”
“去开药,以后你天天去元晨殿请脉,她什么时候好,你什么时候不去。”
“还有……”
褚余一字一顿:“不要告诉她。”
御医诚惶诚恐应了,又马上开了药,令小童去抓药回来,自己去了茶室。
柳安安还在照顾褚余的茶。
大早上的,还胃疼呢,偏要煮茶吃。
柳安安一边煮一边添水,时间差不多了,煮出来的却比之前的茶水淡了许多。
这样不至于刺激到他肠胃。
御医来时,立即给柳安安行礼。
“柳美人。”
柳安安见了他就问:“御医,你刚刚与我看诊,我可有什么不妥?”
御医僵硬着拱手:“回禀柳美人,美人身子骨只是略弱了些,稍微调理调理就好。”
柳安安点了点头。
之前那个大夫也是这么说的。
她端了茶去与褚余。
小半个时辰后,茶室端来两份药。
一份是褚余的,一份是柳安安的。
“昨日你答应的。”
褚余端起玉碗,一饮而尽,然后盯着柳安安。
柳安安撇了撇嘴。她真的很不喜欢喝药。小的时候,闻到这个药味都快反胃,可惜她还得喝,一喝喝了多年。
可是没办法,这是昨日她亲口答应的。
柳安安端起盛着药的小玉碗。
她看了眼褚余。
褚余正在等她喝药。
暴君好像,真的对她是特别的。
她一夜的时间想明白了。必死的情况,陛下没有杀她,只轻描淡写罚她喝药。
或许,陛下真的……不会凶她呢。
柳安安想到这里,眨了眨眼:“苦……”
这种类似撒娇的话一出口,她就羞红了脸,不等褚余有所反应,急匆匆抱起碗,小口小口喝。
苦涩从舌尖一直蔓延开,她闭上眼,心一横,大口吞咽。
一口气喝完,柳安安觉着自己半条命都没了。
一睁眼,褚余居然用略带笑意的眼神看着她。
柳安安豪气地翻了翻碗:“喏,陪陛下喝完了。”
褚余随手一指:“你与我撒娇,我却没有糖果给你吃,自己去选个玩意儿,赏你了。”
柳安安听得赧然,捂着脸假装没听见前半句。她才不是撒娇呢。
就是想知道,想知道陛下对她到底有几分纵容。
试出来了,她却更不知所措了,只好假装没听见前半句。
至于后半句,她都多大的人了,因为乖乖喝药被奖赏……
但是她还是去那一柜,选了一颗指头大的小玉珠子。
被夸奖了,选个礼物,柳安安兴冲冲地,好高兴。
小姑娘一本满足,因为一个小的奖励就一直笑眯眯,褚余瞥了眼,收回视线。
果然还是小丫头,孩子气。
因为一时吃得不对而导致的胃疼,用药调理三天就好。
褚余喝了三天的药,从第四天起,让御医换成一碗酸梅汤。
柳安安坐在褚余的下首,乖乖等着喝药。
这几天,她已经很好适应了自己每日陪药的身份。
托盘一送过来,褚余率先就趁着柳安安不注意,拿起玉碗一饮而尽。
柳安安只匆匆一看,觉着药汤颜色不对。
她喝了自己的药,忍不住问:“陛下今日的药,怎么色泽和气味都不同?”
褚余面不改色放下玉碗:“换了一味药。”
这汤色可比之前喝的药浓郁些,柳安安愁了:“可是陛下疼得厉害?加重了?药苦不苦?”
褚余自然忽视了前面两个问题,只回答最后一个,犹豫了下,他直接说:“苦。”
“比之前的还苦?”柳安安倒吸一口气。
之前的那副药,她只问一问就觉着奇苦。这一份居然比上一份还要苦。
柳安安同情地看着褚余,然后又耷拉下了小脑袋。
都是她的错。
晚膳前,茶室里煮好了药与酸梅汤,侍人端着托盘,刚跨过门槛,让拦了下来。
“等等。”
柳安安直接把那小侍人手中的托盘拿了过来。
“我与陛下送,你回去。”
小侍人一看是柳安安,这位可是圣宠极眷,自是赔着笑同意了。
柳安安端着两份药入了殿。
褚余还在长案后坐着,批阅奏章。
他漫不经心一抬头,看见端着托盘而来的柳安安,眼神凝滞了。
柳安安走来,嘴里还说着:“我知道陛下的药苦,刚刚特意去找了些甘糖来。”
她把托盘放在长案上,取了一小罐从膳房拿来的甘糖,然后掀开了褚余的药碗盖。
褚余伸手阻止不及,只好眼睁睁看着柳安安往碗中倾斜,倒了一点甘糖。
然后她取出汤匙盛了一点,入口。
“我替陛下尝尝还苦不苦,若是还苦我就……”
药入口,柳安安未尽之言戛然消失。
褚余无奈推开手中奏章,往椅背一靠。
柳安安眨眨眼。
咦?
这个……这个药的味道,怎么完全没有药味!不但不苦,还甜滋滋的!有些酸,有些像极了梅子汤?
柳安安再仔细盯着那玉碗里的汤色,盯一眼,看一眼汤匙,吧唧吧唧嘴,回味刚刚的那股味。
然后,她怒了。
满心愤怒地抬起头:“陛下!这根本不是药,这是酸梅汤!”
他为什么要喝酸梅汤来骗她!还说是药!
可是在对上褚余冷静的视线后,柳安安愤怒也消失了。
只是小声指责了句:“陛下骗人。”
褚余一摊手,大大方方接受了这个说法。
“嗯,就骗你了,有意见?”
柳安安敢怒不敢言。
“陛下真无趣,怎么能拿这种事来骗人,一点意思都没有。”
“怎么没有意思。”
褚余好心提示:“你的反应,就有意思。”
柳安安结结巴巴指责他:“可是,可是陛下怎么能因为这个就骗我?”
“唔,可能是因为……”
褚余说着,伸出手,他的手指捏上了柳安安的脸颊。
小姑娘眼睛里亮晶晶地,很明亮。
想到前几天侍人来报,当夜里她生怕他不舒服,夜里找到安晨殿,想来探望他。被堵了回去,还十分失望。然后这个小姑娘,就第二天天不亮来堵他了。
褚余满意地在小姑娘脸颊上捏了个红印子,看着她气鼓鼓嘟着腮帮子揉脸,慢悠悠地。
“谁让你在乎我。”
作者有话要说:安安: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今天更粗长了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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