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安泰站直身子,看着她端着茶盏递到母亲面前,而后下意识侧头,看着站在身旁的新婚妻子。她表情懒散,是半分都未察觉到不对劲。
其实也没什么,他过去的事情,萧玉枝都是知道的。只是这会儿不知怎么回事,他并不想让萧玉枝知道,以她的性子,若是被她知道面前这人是他昔日的妻子,恐怕是要翻天了。
而且……他若是要瞒她,也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郭安泰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请了安,萧玉枝准备回房休息。而尤氏则不经意的打量着郭安泰的这位新夫人。
的确是年轻貌美,穿金戴银的,只是她知道,郭安泰并非肤浅男子,而这样的漂亮又骄纵的姑娘,更是入不得张氏的眼。尤氏忽然松了一口气。
待张氏喝了一口茶,她又乖巧将茶盏接过来。
不知怎么回事,身旁似是有人轻轻撞了她一下。她的手一抖,茶盏立刻被打翻,茶水将她的衣袖溅湿,杯盏更是“啪”的一声落在脚边,碎了满地,惊动了在场所有人。
尤氏一阵心惊,忽的听到身旁一个关切的声音:“嫂嫂,你没事吧!”
尤氏的脸白了白。而站在张氏面前的郭安泰,也是下意识的去看萧玉枝的反应……萧玉枝本是打算回房的,待听到郭素宜的称呼,这步子才登时停下,然后转过身,看向郭素宜,以及郭素宜身旁的尤氏。
萧玉枝几步上前,对着那郭素宜道:“你叫她什么?”
郭素宜脸色刷白,泪光盈盈看着萧玉枝,翕了翕唇道:“嫂嫂,我……”
萧玉枝虽然没有什么大智慧,可小聪明还是有一些的。她去看郭安泰,然后指着面前这面生的妇人,说:“你说吧,这人是谁?”
郭安泰张了张嘴,却只道了一句:“玉枝……”
“你别叫我。你就告诉我,这女人是谁?”
看到面前的萧玉枝如此的无理,张氏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她伸手在重重在几上一拍,说:“好了。”
而后伸手握住尤氏的手,对着萧玉枝道,“若是按进门的时间算起,你该称呼她一声姐姐。玉枝啊,这是采薇,先前曾是安泰明媒正娶的妻子,后来虽和离,可如今采薇的亲人都没了,我念着往日的情分,瞧着她可怜,便打算将她留在府上,与你一道侍奉安泰……她进门早,经验总是要比你多一些的。”
看到萧玉枝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张氏心中暗暗得意。
于是继续说:“放心,采薇顶多就是个妾室,不会碍着你什么事儿的,况且安泰可是尚书大人,日后总是要有三妻四妾的,采薇先前就将安泰伺候得很好,相信日后也能继续得心应手照顾安泰。”
萧玉枝当然知道郭安泰先前有个妻子叫尤氏。
据说与郭安泰成亲也有几年,后来受不住张氏的刁难才跑回娘家,而后郭安泰就和她和离。各自婚嫁。别说是郭安泰先前娶过,就算没娶过,她也看不上他啊。乡下长大的男人,又有个这样的母亲,谁嫁到他们郭家就是谁倒霉……
落得别人身上,她兴许还能看看笑话,可偏生这件事情就落在自己身上,是她要嫁给郭安泰,萧玉枝哪里还笑得出来?
她看着张氏身旁的尤氏。
看上去姿色平平,整一副操劳命,这张氏与她站在一起,倒还真有几分婆媳相。想到这段日子张氏对她的挑剔,再看这会儿张氏对尤氏的满意,她即使不喜欢郭安泰,心里也是膈应的。
萧玉枝对着张氏道:“我不同意。倘若要纳妾,除非这郭府没我萧玉枝这个人!”
她嫁给郭安泰才多久,她还觉得委屈呢,这老虔婆倒是处处为他宝贝儿子着想,居然要给他纳妾了?
是嫌她伺候得不好吗?可她是堂堂护国公府的嫡女,即便嫁了人,一些需要伺候的事情,也是有丫鬟在的。至于要纳妾……她心情好了,自然可以安排几个乖巧听话的通房给她,还轮不到张氏来安排。
张氏最不喜欢萧玉枝这没大没小的样儿,皱着眉说:“这事儿还轮不到你同不同意。”说着就看向郭安泰,“安泰,你来说说看,当初要与采薇和离,你是怎么和母亲说的,说她贤惠持家,这些年为郭家付出许多,念着昔日的情分,要母亲给她一个体面。母亲知道,当初对采薇太过苛刻,你与她夫妻感情深厚,母亲却因为一时的不满让你们夫妻分离,现在破镜重圆,岂不是一桩好事?”
郭安泰看着张氏。
这种时候,当然知道张氏的意思,他看着张氏,说:“母亲,儿子与她已经和离,现在又娶了玉枝为妻,实在不宜与她再有牵绊。若是她无依无靠,儿子愿意帮助她,但是绝对不能将她留在郭府。”
尤氏看到郭安泰稳重内敛,身上虽还是那股谦和气度,却已然有些不可高攀的贵气。可再如何的飞黄腾达,这郭安泰始终是当初与她同床共枕的夫君。曾经他们有过一段很美好的过去。她离开郭家的原因,他也是知道的,她知道自己当初做得已经够好,是张氏太过刁难。
张氏道:“采薇孤身一人,她还能去哪儿?母亲知道你是怕玉枝不高兴,这样好了……”她看着萧玉枝,说,“我知道你是护国公府嫡女,又有个当皇后的堂妹,可是玉枝,再怎么着,男人要纳妾,即使是皇后娘娘,也是不好插手的。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个道理总是懂的。当着你的面,安泰当然说不要,可你是女子,总是要贤惠一点,替夫君着想的。”
若是当着她的面,郭安泰敢纳妾,那她真是看走眼了。
萧玉枝心里气得不行,晓得这张氏是故意针对她的,也就不想和他说话,而是看着郭安泰道:“这尤氏在郭家一天,我萧玉枝就待不下去,我今儿先回娘家了,你什么时候把她安排好了,再来接我吧。”
说着就要走。
郭安泰忙上前拉着她:“玉枝……”
萧玉枝几下就挣脱开,抬眼看着郭安泰,气恼道:“若是你念着她也成,到时候咱们就和离。”她头也不回的望外面走,吩咐丫鬟,“去准备马车,我要回护国公府。”
……
这日帝王并未来凤藻宫用膳。春茗回来,站在皇后跟前,小心翼翼的说:“依何公公的意思,许是今日皇上政务繁忙,午膳就在御书房随便吃了点儿。”
萧鱼倒没觉得什么,传了膳,自己用了一些。吃得时候,就想起前几日在宫中暂住的萧玉枝来,和元嬷嬷说,“萧玉枝可是回去了?”
她生病的时候,似是依稀听到一些动静,好像她过来过,只是薛战派人守着凤藻宫,不许任何人前来探望。
说起萧玉枝,元嬷嬷的眉头一皱。
她见着萧鱼吃完,顺势从春茗手里接过披风,披在萧鱼的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才说:“知晓您和皇上闹矛盾,就立刻跟着郭大人回府了。娘娘您不计前嫌帮她撑面子,她倒是好,关键时刻只顾着自己。”
就算萧玉枝留下来,也帮不了她什么。
她与她虽和好,可关系并没有那么好。所以她对萧玉枝的要求没有那么高。
萧鱼倒是觉得,她跟着郭安泰出宫倒是挺明智的。嫁了人终究是不一样,就算先前她和郭母张氏闹得再僵,遇着危险,总是会想到躲在郭安泰的身后。她未必有多喜欢郭安泰,可既嫁给了郭安泰,潜意识里,其实已经将他当成可以信任的人。
萧鱼就非常明白这种感觉。
……
深夜,年轻的帝王将批阅好的最后一个奏折搁到手侧,而后抬手,轻轻捏了捏眉心。
身体有些疲惫,可脑袋却非常清晰。薛战起身,习惯性的先去沐浴,等进去脱衣物时,手在倏然一顿。粗糙的指腹搭在腰带两侧……眉头下意识一皱。不知何时开始,这睡前沐浴,已经是他的习惯。
热血男儿豪放不羁,身上有点味道很正常,整日香喷喷的,那根本就不是男人,跟个娘们儿似的。
站在浴桶前,薛战拉着腰带,欲重新系上,想了想,还是粗鲁的将玉带松开,“啪”得一声随手扔在地上,而后露出男性强壮健美的身躯,就着热水踏入桶中。
热气如雾,水声哗哗。
有宮婢依次进来加水,知晓帝王习惯,个个低着头,不敢仰望帝王龙颜。
宮婢们规规矩矩退下。
跟在最后的小宮婢,侧目看到了落在地上的帝王玉带,便弯腰将雨带拾起,抬手将其悬挂于一侧的龙纹衣架上。
做完这些,欲出去。忽的听到一阵响亮的水声。宮婢下意识转身,悄悄看了过去。
净室内烛光暖光,帝王英伟不凡,孔武强壮,水珠自麦色皮肤缓缓淌下,肌理分明。
宮婢眼神惊讶,而后很快面颊通红。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帝王,却独独宠爱皇后,身边连个宮婢都不近身……一瞬间,就下了决心,宮婢自衣架上拿了一块干净巾子,缓缓走到帝王身旁,低声道:“让奴婢伺候皇上擦身吧。”
耳畔是年轻女孩儿的矫揉柔媚的声音。薛战低头,见站在面前这宮婢,正值芳华,玲珑楚楚。此刻眉目含羞,目光怯怯望着自己。
他是帝王,倘若她知道自己碰了其他女子,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端着大度的皇后仪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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