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鱼又是一叹,低声问道:“那你找我本来是为了何事?”
孟小鱼问得很平常,谁知上官玉萱却像被她戳中了痛处似的,放声大哭起来。
哭了许久,她才万分委屈地说道:“我恨你,可我遇到难事时,却找不到人出主意,我想到的还是你,便来找你了,可你却不肯见我。”
孟小鱼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只好说道:“那你便继续恨着,有什么事了仍旧来找我。我以前只知你是十六公主,并不知你名叫上官玉萱,故而未见你。以后你来,我再忙也定会见你。”
上官玉萱又抽噎了几声,这才渐渐平复下来。
孟小鱼微微一笑:“说吧,你遇着何难事了?”
“我如今只剩下王妈一个仆人了,她是我母亲从娘舅家带到宫中的老仆,人老了也无去处,无需我给工钱也跟着我。可我除了几间屋子,已无值钱物件可以当了,我今日便不知明日的口粮在哪儿。”
“你这是找我要接济了?”孟小鱼转头吩咐道,“褐樟,让绿采给我拿三百两银子来。”
“我不是来问你要钱的。”上官玉萱抬起泪痕未干的脸说道。
“不管是不是,三百两银子你先拿着用。只要你不大手大脚,这三百两够你好好过一两年的。”
三百两银子,在都城这地儿,其实够普通人家过五六年的。可孟小鱼想着上官玉萱乃公主之身,花销定然大,便只说了一两年。
“王妈说我该找个人嫁了。”上官玉萱现出少女的羞怯。
虽然经历了磨难,可毕竟未经多少世事,果然还是不够老练。
孟小鱼顿时尴尬了。想当年上官烈锋要将上官玉萱许给西岭十三王子克格洛荣威时,是她说了一番话让上官玉萱生出了要调查克格洛荣威的心思来。后来,克格洛荣威又在跟管愈的战斗中死了,这公主的婚事便没了着落。如果不是因为她,上官玉萱保不准此刻正在西岭好好地做着十三王妃呢。
“你是该找个好人家嫁了。你可有相中哪家公子?若有看上的,我定帮你达成愿望。”孟小鱼说道。
“有个叫罗仲末的邻居对我极好。几次我家遇着要帮忙的事都是他帮的。可他是个书生,家中父母也不过是普通百姓,王妈说我若嫁给他定要受一辈子苦,还不如嫁给大行令之子余庆朗做续弦。”
“那你是如何想的?”
“我?我听你的。”
孟小鱼再次哭笑不得。这姑娘果然不是真长大了,她显然还没搞明白自己想要过怎样的生活。
“我可以说说我的看法,但你得自己先思量清楚了再做决定。我毕竟不是你,往后的生活需得你自己一日一日地过。”
“可我思量不清楚。”上官玉萱眼中全是茫然。
“你先与我说说,你对罗仲末和余庆朗的了解。”
“我乃未嫁之女,对他们哪有了解?”
“你刚刚还说罗仲末对你极好,帮过你不少忙。”
“我是见过他几次,但他每次来帮忙见到我时都别扭得紧,见到我都面红耳赤的,弄得我也很难为情,不敢正眼瞧他。”
“那你到底有没有把他瞧清楚呢?”
上官玉萱的脸忽然便熟了:“没,没瞧很清楚,但人长得倒是不错的,挺顺眼。”
孟小鱼揶揄道:“还说没瞧清楚。是因你想嫁人了,身边就他合适,故而想着嫁与他?”
“不是的,不是的。”上官玉萱连连摆手,“是他……他娘去找王妈提亲了。他们以为王妈是我娘。”
“他们不知你原本是公主?”
“我早便不是公主了,提这作甚?”
“你若想,我便去请皇上恢复你十六公主身份,再赐你一座宅子。”
“使不得,使不得。”上官玉萱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又做了很久的思想争斗,低声说道,“我如今也不那么恨你们了。如若不是父皇夺了先皇的皇位,我们一家人或许如今还平平安安地活着。长公主和蓉公主两家也都会平平安安的。”
“难为你想得如此通透。”孟小鱼轻声叹道,“不过你若不愿释怀也无妨。你六皇兄生前说过,帝王之家没有又懒又饱、眼神不好的狮子。你不动,不跑,不攻击它,它也会扑过来咬你,杀你,将你撕扯成碎片。这就是帝王上位亘古不变之理,血腥残忍。你既经历过生死,以后便没什么难事可压倒你。”
上官玉萱低头思索了片刻,似有所悟,问道:“母妃说你出生低贱,配不上六皇兄。可六皇兄和当今皇上为何会都抢着要娶你?我听说皇上迟迟不娶,便是在等你病好。”
这话该如何回答呢?
孟小鱼不禁连连苦笑,无奈地说道:“这个——我也说不清楚。这男人心海底针,我们小女子大约是想不明白的。”
一直跟在后面的褐樟闻言,忍不住又捂嘴偷笑起来。这个小祖宗,身子刚好了点,就又开始逗趣了。
“那你可喜欢他们?我六皇兄和当今皇上。”上官玉萱问道。
“呃——”孟小鱼有些尴尬,对着上官凌云的亲妹妹说她喜欢的是管愈会不会太不地道?
她不答反问:“那你倒说说看,你可喜欢那个叫罗仲末的书生?”
上官玉萱再次两颊绯红:“王妈说他家穷,他又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我去了定要帮他操持家务,生活拮据,会受不少苦。”
“这与你喜不喜欢他有何关系?”
上官玉萱的脸更红了,忸扭捏捏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说道:“我瞧着他人倒是挺招人喜欢的。”
“那便是喜欢了,刚刚谁说没把他瞧清楚的?”孟小鱼笑道。
“你光笑话我,不帮我出主意的?”
“这个嘛——小妮子早就待嫁闺中,见到好看的男子春心萌动也是情有可原。”
“我看你还敢笑我!”上官玉萱抡起拳头要来打她,被她一扭身躲过。
“好啦好啦,你是打不过我的。”孟小鱼笑道,“我可不是笑话你,我是怕你见过的年轻男子太少,随便遇着一个就一见钟情。那罗仲末若是个穷书生,又是家中长子,你嫁与他确实不合适。不过,你若真心喜欢他,他也真心喜欢你,你俩以后一起努力,也保不准日子就慢慢过得宽裕起来。如今皇上推行了科举制,他若在学问方面有所造诣,以后入朝为官也是有可能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上官玉萱立刻两眼放光。
“自然。你要不要我去帮你考考罗仲末,看看他学识品行到底配不配得上你?”
“我连自己都过了今日不知明日的粮在哪里,又怎敢挑三拣四?”
“对了,你说还可给大行令之子余庆朗做续弦是怎么回事?”
“余大行令你大约听过吧?父皇在位时,他便曾向父皇提亲,要我嫁与他三儿子,当时父皇未应允。如今他所有儿子都已成婚,二儿子余庆朗之妻却在半年前病死了。余大行令知我如今落魄,便差人来向我提亲,做他二儿子的续弦。”
“他那二儿子你可见过?多大了?前妻可有生下儿女?”
“年约三十,前妻生有一儿两女。那日余大行令来提亲,他也来了,我那时才知我之前是见过他本人的。”
“哦?说来听听。”
“我去祭拜父皇和母妃,回程遇到下雨,进凉亭躲雨时恰巧他也在。那日我衣着单薄,淋着雨后便觉奇冷。他脱下外袍给我披上,后来又让他的马车送了我回家。我觉着他人长得很是温文儒雅,为人也体贴温暖。”
孟小鱼见上官玉萱面带羞怯,眸中却含着笑意,便说道:“那么,你是更喜欢余庆朗一些?”
上官玉萱的脸又红了:“我也不知。我本来无这个意思的,可王妈说余庆朗更好些,我便想起那日遇着他的情形,我觉得他似乎是真的不错。可他如今在望南一个小县做县尉呢。我长到这么大,偶尔离开都城也是为了去皇陵祭拜父皇和母妃,总觉得望南极其偏远。我拿不定主意才来问你。”
“依我看,余庆朗比你大了十多岁呢,又已有儿女,做续弦终归不好。”
“那你是想我嫁给罗仲末?”
“倒也不是。如若你非要在两人中选一个,我总觉得余庆朗并非良人。余大行令先是求娶你做三儿子之妻,如今又想你做二儿子续弦,不知安的何心。那余庆朗既在望南做县尉,偏巧又能在你祭拜完父母后的回程路上遇着你,还对你呵护备至。总让我觉得心中不安。”
“那你想我怎样?我马上就要满二十了。王妈说如我这种老姑娘,又无好的家世,再挑三拣四就真嫁不出去了。”
孟小鱼笑道:“你着什么急?我都年过二十一了,不同样未嫁出去?”
“那你不同,有个皇上等着娶你呢。”
“好了好了,你给我几日查查罗仲末和余庆朗如何?他俩若是都不好,我便帮你找个好的。”
“也好。”
“那你先陪我用个便饭,然后我再差人送你回去。”
上官玉萱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孟小鱼想起初次见上官玉萱的情景,那是她在书巫书屋签名售书的晚上,上官玉萱那时的笑容多么纯洁无暇啊!谁能想到她今日竟要为了是嫁给一个穷书生还是一个小县尉做续弦而纠结呢?
她笑道:“你大约至今还未在别人家吃过便饭吧?”
这话是她初次见上官玉萱时,上官玉萱说的。
上官玉萱听懂了她的揶揄,微红着脸点点头。
孟小鱼拉着她往回走,又悄悄吩咐褐樟安排人去调查罗仲末和余庆朗,顺便让人送些粮食和日用物品去上官玉萱的屋子。
那时候她被困在上官凌云的东宫,婚礼前日上官玉萱去看她,送了她一对翠玉镯子。可惜那镯子在她跳入护城河前被弄碎了,但她的那份好意她还是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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