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早朝,事情特别多,故而时间也拖得特别久,直弄到午后未末才结束。
对于上官凌云而言,这可是个大喜的日子,比他娶第一任王妃时还喜庆。他一下朝便回了璃王府,匆匆交待了下人如何重新装饰府邸,便换上孟小鱼去年帮他做的羽绒短袄和羽绒长袍,一脸的春风得意和意气风发,直接去了书巫书屋。
近一个月未来此处了,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在等,等一个好时机,等长公主和蓉公主的事都了结,等管愈无法再兴风作浪,等上官轩辕不再成为他的威胁。
这些日子忙得茶饭都顾不上好好吃一顿,觉也睡不安稳,总算等来了今日。诸事已妥,终于可以分出心神来见她了。
娶个侧妃罢了,何况是父皇亲允过的。明日就跟父皇和母妃说说,何雨回来了,他准备依旧把她娶进门,想来他们也不至于为难他。
可他刚见到孟小鱼,心中的愉悦便消了一大半。
“民女见过璃王殿下。”孟小鱼的语气清冷,淡漠,疏离,隐隐透着不安。
孟小鱼确实不安。道理非常简单——这种时候,他若开心,那一定不是好事。
“怎的几日不见,你竟消瘦至此?”上官凌云忽然便有些后悔了。他该早点来看她的,她这些日子足不出户,怕是早把他恨透了。
“多谢殿下关心,民女之今日皆蒙殿下照拂,民女感激不尽。”
上官凌云剩下的一半愉悦被她这嘲讽瞬间洗刷干净。
他微微敛了敛心神,仍是不忍拉下脸来,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本王听闻你日日练武,还有一把腰间软剑?难怪本王每次见你,你腰间都系着同一根腰带。”
他的眸光定格在她的腰部,这才发现这软剑做得确实精巧,乍一看真看不出是把软剑。
孟小鱼心中一紧,开始担心他会收走软剑,赶紧答道:“因双足被禁于方寸之间,民女便寻个法子打发时日。”
尽管那抹慌乱只在少女脸上一晃而过,上官凌云仍是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表情,心中也是一紧。他有那么可怕吗?不过是提一下她的软剑,她竟如此紧张又小心翼翼?
他刻意放柔了语气:“舞刀弄棒对于一个闺阁女子而言总是不妥,何不吟诗作画写文章?”
孟小鱼轻轻一叹:“读破天书十万卷,写尽天下兴与衰;参透人间千般情,淡看世上胜和败。前两句民女已经做到,是时候为后两句准备了。”
乘兴而来的男人被这几句话彻底败了兴,眉梢一挑,不悦之情跃入眸中:“你要参透人间哪般情?又要看淡何种胜败?”
孟小鱼似笑非笑,唇角微勾,眉目却异常清冷:“民女已失贞洁,怎能不参透千般情?自然是准备放过那些害我、诓我、利用我之人。这不过是一种逃避法子罢了。”
瞧她这表情、这语气,不明真相的人还真会以为她在北翌受了多大的侮辱呢?原来这小狼崽不但牙尖嘴利,还是戏精转世。
上官凌云如此一想,不由得释然一笑:“你又变着法子糊弄本王,就为了让本王死心?居然连自己的贞洁都赌上了。本王已打探清楚,你在北翌时虽一直住在卡木丹诚元的王府,却是做了他的教书先生。”
孟小鱼心中暗暗惊奇。
去赫北关的路她是亲自走过的,在如此天寒地冻之时要去赫北关,快马加鞭一个来回最少也要一个半月。想不到他竟能不到一个月就将她在北翌的情况打探了出来,在这个世界里,这样的速度可谓神速。
不过,她对上官凌云的话也只是半信半疑。她拿不准他是随便弄到了一点她在北翌的消息便来诈她,还是真的让人日夜兼程地打探到了她在北翌的情况。于是,她认定这段时间上官凌云没来找她,就是在等北翌那边回来的消息。
她哪里知道,上官凌云根本就未曾派人去赫北关或北翌。他所知的一切,都是昨晚从他的岳父大人刘太尉那里听来的。而这个月内,他都在忙着对付宇宁王府,追杀管愈和斗倒太子,根本无暇来此。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真相,孟小鱼也不打算狡辩,苦笑道:“一个被敌军俘虏的妇人,殿下认为有无失了贞洁真的重要?人言可畏,只要有人认为民女无法在敌国保全自己,民女便失了名节。”
上官凌云的目光幽幽落在她身上,忽然觉得这姑娘似乎比一年前又不同了。
去年她虽然也是只牙尖嘴利的小狼崽,却精灵古怪,处处透着灵气,对他的态度也颇为友善。可如今,这只小狼崽似乎长大了,刻意掩饰心中的想法,变得不可捉摸。
是她变了吗?还是他变了?或者两人都变了?
他沉默良久,而后暗下决心,斩钉截铁地说道:“本王不在乎!若无法堵住悠悠众口,那便让他们说去,横竖娶你的是本王,不是他们。”
“以殿下如此身份,天下美女都争相为妃为妾。殿下又何必如此执着于一失节妇人,而毁了自己一世清誉?”拒绝之意越来越明显,那抹藏在眸底的厌恶之情跃跃欲出。
“本王不要那些俗物,本王只心悦你。小雨,我今生今世、此生此世,只中意你一人。答应我,嫁与我,我定会竭尽全力宠你一生。”
有生以来第一次,上官凌云如此诚挚而迫切地表白。不管她是否欢喜于他,他都要把她留在身边。总比她不在身边却住在他心里的滋味好受些。
少女并不言语,只冷冷地笑。
如果说把她禁锢在这里也算是心悦和宠爱,那她今生今世怕是承受不起。
上官凌云见状,心中抽痛,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莫名袭上心头。即便是幼时被几个哥哥围攻嘲讽时,即便是之前被贬守皇陵时,他也从未有过这种无力的感觉。
以前每次被打败,他都有信心能以更狠厉的手段打回去。可眼前这个人,他却不忍心下狠手。
“小雨,”他声音干涩,心中淤堵,艰难地表决心,“你迟早会被我感动,终会喜欢上我。”
孟小鱼凄然一笑:“殿下想要的民女给不了,民女要的殿下也给不了。民女自幼生长在渔村,每日面对的是浩渺的大海,不是将渔船漂在海上捕鱼便是赤脚在沙滩上晒网。侥幸识得些字,也不过是醉心于奇闻轶事,言谈举止难登大雅之堂。民女比不得先王妃鲁廷尉之女,更比不得现王妃刘太尉之女,她们无论家世、才貌或是品德都远在民女之上。”
“你提她们做甚?我打小看多了瞧着端庄娴淑、知书达理,实则心狠手辣、愚昧无知的妇人,如今看到大家闺秀就犯恶心。”他的话冷如冰,眸中寒意更盛。
他出生时,他的父皇还是皇长子,后院妻妾成群。是以,他的身边从来不缺瞧着端庄娴淑、知书达理,实则心狠手辣、愚昧无知的妇人,当今皇后就是,他的母妃也是,现在的璃王妃更是。
可他不得不每日刻意逢迎,逃无可逃,要么不敢要么不能。
唯独孟小鱼从不用恭俭贤良来掩饰内心喜怒哀乐爱恨恶,想说啥就说啥。即便是拒婚,也拒得赤.裸。
他就喜欢这样的,表里如一地聪慧灵气,也表里如一地带着刺。
孟小鱼可没想那么多。她只以为上官凌云说这一番话,不过是想哄着她给他做侧妃罢了。
而且,她虽然有刺,可也懂得拿捏分寸,此时还是忌惮上官凌云的身份,不敢真把他惹急了。毕竟她还想拖时间,等着管愈来救她。
她眉目微垂,态度变得异常诚恳:“民女虽蒙殿下厚爱,愿娶为侧妃,然民女尚有自知之明,民女既不会女红,也不会抚琴,油盐酱醋相夫教子样样不通,即便这些殿下都不计较,民女怕也是野性难驯,定弄得后院鸡飞狗跳。殿下即便再大人大量,怕也受不了民女日日惹祸。”
上官凌云闻言,反而喜了。
野性难驯,鸡飞狗跳,日日惹祸?
好啊,他要的就是一个这样的何雨,这样的孟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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