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归和田大海推门而入,看到管愈捧着孟小鱼的手坐在炭火边,两人都愣了一下。
管愈立刻放开了孟小鱼的手,略显尴尬。这毕竟是在尚赫,未婚男女手拉手坐在房内,完全不合礼法规矩。
田大海轻轻咳嗽了一声,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尴尬。
孟安归从管愈不远千里跑来救妹妹之时就已经明白了管愈的心思,对管愈和妹妹的这种举动倒没什么意见。
“兄长,”管愈站了起来,“明日我带小鱼儿离开此处。”
孟安归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管愈:“这丫头在都城外有一农庄,你去看看也好。”
田大海闻言越发呆愣,表情变幻莫测,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何事。
管愈说道:“都城外那庄子怕是不宜久待。我们回宇宁时横竖要路过都城,我且先去看看。那庄子是记在兄长名下的,兄长回都城后便自己管那庄子吧。”
“你这是要带她回宇宁去?”孟安归问道。
“我先回宇宁请辞,再与她寻个清净地方安顿下来。届时我会设法通知兄长。”
管愈这话听起来平常,信息量却极大。
他这是下定决心要放弃皇位争夺了,同时也告诉孟安归,他要把他妹妹拐带走了。
孟小鱼猛拉管愈的袖子,当着哥哥和田大海的面却没敢立刻问个明白。
她不是非要管愈去争抢皇位,她是担心管愈失去了护卫军统领之职后,如何保全自己。
孟安归虽然不知道管愈是先皇遗孤之事,却也从他的话中抓到了要点,问道:“请辞什么?你不做宇宁护卫军统领了?”
管愈微微一笑:“我不做统领而甘愿做一个平民,不知兄长会否觉得委屈了令妹?”
他这算是求婚吗?让她唯一的兄长答应将她嫁给他?
孟小鱼的脸瞬间烧得火辣,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田大海的脸一直变化莫测,此时却突然间变成了死灰色。
孟安归哈哈一笑:“小鱼聪慧可人,一脸旺夫相。哈哈哈!”
他与管愈自幼相识,管愈还是他读书识字的启蒙老师,自然对管愈十分满意。
“哥!”孟小鱼羞了,撅起嘴,嗔怪地叫了一声。
她虽然叫的是孟安归,却把管愈的心都叫化了。管愈立刻便觉得为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正色说道:“兄长志在沙场,我本欲请兄长去宇宁护卫军做副统领。可如今我即将请辞,而兄长在此又颇得卫将军器重,我便不多此一举了。”
孟安归这才意识到,当初管愈派人来换他,他完全可以转而去投军宇宁护卫军。若如此,说不定妹妹也不会自己跑来找他,也就没有被卡木丹诚元劫走之事。
他暗自后悔,讪然道:“是我思虑不周,有劳阿志一直挂心着我。”
“来人!”管愈大声对着外面叫道。
褐樟应声而入。
“请无净法师过来。”
田大海经过了一番艰难的思想斗争,脸色和情绪终于恢复了平静,问道:“小鱼,你在北翌过得如何?卡木丹诚元可有欺负你?”
“我很好!”孟小鱼简短地答道,“大海哥,我会去看田伯和阿渡,如若他们想跟我们一起住,我就把他们带走,你也能放心点。”
田大海点点头,眼眶有些泛红,却没再说什么。
无净法师来了。
所有人都很自觉地往外退。
管愈却一把拉住孟小鱼,眼神坚定:“此后春夏秋冬、风霜雨雪,我们一起过,不要放开彼此的手。”
孟小鱼点点头,停住了脚步。
管愈从怀中拿出玉玺、玉佩和发簪,递到无净法师面前:“这些物什就请法师代为处置。这世上从未有过上官逸明。我是管愈,正准备向王爷和公主请辞宇宁护卫军统领一职,归隐田园。”
无净法师没有接管愈的东西,他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问道:“公子可想清楚了?”
管愈郑重其事地说道:“如若我以先皇圣旨和玉玺为据,揭竿而起,夺回本该属于我的江山,那尚赫百姓必将经历战乱之苦。如今天下还算太平,尚赫却屡遭天灾,百姓尚不能温饱,我又何以忍心让他们再遭受战乱之苦?这江山皇位,从古自今总有人争来夺去,在其位者不能安心于民生社稷,不在其位者终其一生去抢夺,以至民不聊生。如此江山,不要也罢。”
无净法师问道:“那公子父母亲人之仇呢?那些为了公子而死于非命之人呢?公子准备置之不顾?”
“成王败寇乃亘古不变之理,帝王之家更是无情。上官烈锋年事已高,大约也活不了几年。我去抢夺他的皇位,多少都得耗上些年月,待皇位到了我手上,他是否还能活着看到报应尚未可知。若我一意孤行再从他的儿孙手中去抢,那岂非要冤冤相报无止无尽?他和我父皇之间乃兄弟争斗,不如让仇怨止于他们那一代吧。”
“阿弥陀佛!众生平等,万象虚妄。公子之修为,已达无我、无人、无众生之境界,公子修一切善法,已成无上智慧。”无净法师捻着佛珠,一副高僧入定的模样,就是不接管愈手里的东西。
“怕只怕天欲晴而雨不歇。”孟小鱼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她心中仍是不安,就怕管愈的身世已然暴露,而适才她并未跟管愈商量好应对之策,看到这般光景,心中又开始犹疑不定打起鼓来。
管愈看着无净法师那一副貌似将自己置身世外的模样,忽然灵光一闪,说道:“法师当年为护住这玉玺和玉佩,用了死遁之法,如今竟是无一人知晓当年那小太监还活着。”
聪明人的交流方式,从来就只需点到为止。他这意思是,他也准备死遁了。
无净法师那淡然的脸上嘴角微勾,露出了一抹了然笑意,悠悠念道:“不生生不可说,生生亦不可说,生不生亦不可说,不生不生亦不可说,生亦不可说,不生亦不可说。”
他这话本意是任何言语都无法把禅阐释出来,只可意会不能言传。可此情此景中,听起来却愈发意味深长,大有解释他当年死遁是好是坏,只有他本人知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管愈却在这转瞬间下定了决心,将手中的东西再次朝着无净法师递过去:“那便请法师将这些物什处置了吧。”
无净法师却身形一闪,瘦骨嶙峋的身子像被风吹起一般,轻飘飘往后退了数步:“阿弥陀佛!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公子手中之物,本是梦幻泡影,公子明心见性,何需自证菩提?”
他说完转身打开门,念了声佛号,走了出去。
管愈手中拿着那些东西,愣在当场。
孟小鱼赶紧走上前,将那些东西胡乱地塞回他的怀里:“这些东西毕竟是你亲生父母留给你的,就当留个念想。只是它们都非同一般,你若不想它们为你招惹是非,我们便找个地方把它们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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