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鱼看房门关上,马上叫了起来:“哥,你知不知道,那个马时易把送给你们的粮食和酒,一半都吃的吃喝的喝卖的卖?本来就只有区区六十车粮食,哪够你们这么多人吃的?我若去卫将军那里告他一状,他的头还能不能保住都难说,我现在只是辱骂他,够仁慈的了。”
孟安归冷声回道:“你管那么多干吗?粮食我们够吃的,卫将军自有办法。再说,他送的是过年慰问粮物,不是给我们打仗用的军粮。”
“哼!反正他就是个小人,我决不会跟他走。”孟小鱼耍起了脾气,“让褐樟他们回去便是,横竖他们陪我找到了你,任务已经完成。我要留在这儿陪你。”
“小鱼,你一个姑娘家,留在此处诸多不便,你不知道吗?”
“横竖也无人知道我是女的。我便继续待在新兵营,等我学好本事了,我也可以上战场。”
“胡闹!上阵杀敌是男人干的事,就你那细胳膊细腿,一上去就被人杀了。”孟安归忽然觉得头大。这个妹妹怎么就不像别的女子那般呢?不说出嫁从夫,至少未出嫁前听哥哥的话不好吗?
“那我不上战场还不行吗?哥,我就当你的小跟班如何?帮你端茶递水洗衣服,打扫房间。要是北翌人再来,我还可以帮你出谋划策。哥,你也看到了,我出的主意还是能帮到你的。”
孟安归头愈发大了。这个妹妹小时候遇到的那次海难把她的性子全改了。别家姑娘日日想着如何找个如意郎君,好好相夫教子,她却想着如何杀敌。
“小鱼,你可是我的亲妹妹,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最想保护的人。”他叹了口气,柔声细语地劝,“哥怎舍得把你带在身边出生入死?且莫说北翌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来了,便是哥哥我跟着卫将军去了都城,也难免要被派往别处征战。你乖乖呆在都城,或者回宇宁去,我方能放心地打仗。”
孟小鱼还是不死心:“哥哥,你去打仗的时候,我一定乖乖呆在敌人打不到的地方,不让你担心,行吗?”
孟安归闻言,不由得又生起一股怒气:“你什么时候听我的?我不让你出去你就不出去?这些日子里,只要北翌人一来,最兴奋的人就是你了。我管不了你,只能把你送走。”
孟小鱼心有不甘,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从小到大,哥哥只要一见到她的眼泪就心软,故而她也懒得再说别的,直接运用起哭功来。
可孟安归这次却是铁了心不让步,就坐在一旁看着她哭,被她哭得心烦意乱时,便伸手去帮忙擦泪水,却被妹妹一手打落。他也不再动作,一声不吭地坐在一旁看着她哭。
孟小鱼终于哭累了,心中也明白了这一次哭对哥哥不管用了,便抽噎着止住了哭声。
孟安归这才缓缓说道:“小鱼,我也舍不得跟你分开。可你我出生低微,哥哥要想保护你,就得有一定的地位,而我也没其它本事,就觉得打仗还行。”
孟小鱼抽抽嗒嗒的,并不回话。
孟安归又道:“你如此聪慧能干,若非女子,必定已是都城第一才子了。可你毕竟是女子,一旦出了名,诸多流言蜚语便随之而来,你抛头露面也诸多不便。就算你躲在农庄写书,也还是需要人为你在外打点;就算有人为你在外打点,可你无权无势,都城随便一个官都可以一日之间将你几年的辛劳付之一炬。”
孟小鱼:“……”
“你被太子盯上了,日子便过得胆颤心惊;被璃王看上了,你每日惴惴不安。可都城之内,如太子和璃王那般可以随意处置你的人又何其多?”
孟小鱼:“……“
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不管不顾离开了都城来这里找哥哥。
孟安归见她不再顶嘴,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小鱼,你乖乖回去,别再写书印书引起璃王或太子的注意了。你就待在农庄等我。我回都城后,等卫将军赐我宅子,我就把你接过去。我会派很多护卫看好宅子,再给你配上婢女小厮。这样你至少不用怕别人随意招惹你了。璃王就算想纳你为妃,那也得顾忌我和卫将军,绝不敢强迫你。”
“哥哥,”孟小鱼终于开了口,声音仍有些哽咽,“褐樟他们的任务是护我找到你。我离开了哥哥后,他们也该回去阿志哥哥那里了。”
孟安归幽幽一叹:“哥哥我看得出来,阿志对你是极好的。可他也免不了要娶那王府郡主。你既不愿为妾,不回去找他也对。可你一个人呆在都城我终究难安心,不如你去找阿渡和田伯,跟他们住一起,也有人照应,哥哥我也放心点。”
孟小鱼知道,这次无论如何也拗不过哥哥的,只好委屈巴巴地点头。
孟安归又道:“让褐樟他们护着你回宇宁后再去阿志那里复命。你呆在宇宁,想写书印书也没那么多顾虑,阿志毕竟还是会关照你一二的。待我在都城立稳脚后,我便去宇宁接你。”
孟小鱼想着要跟哥哥分开,不由得又泪盈满眶。
难怪哥哥刚刚会唱《狂浪声》,原来是要跟她告别之意。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可他俩才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他们分开了四年,她从宇宁到都城,再从都城到赫北关,折腾了近两年,就换来跟他十几日的相聚,她真的不甘心。
孟小鱼又想,自己不如先回宇宁去,看看田伯、阿渡和秋菊,然后再把他们接上,一起去都城外的农庄。哥哥和田大海大约以后都会在都城安家,离得近以后见面也方便。
至于璃王上官凌云,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知道她回去了的。她先去宇宁,再去都城外的农庄,怎么着也得折腾个半年,那时候上官凌云大约早放弃找她了。而她,便默默待在农庄,不再抛头露脸,有什么事,让阿渡、秋菊和张青山去办。
管愈呢,他还在西北关。她不要见他,所以最好接上田伯他们立刻就走。让褐樟带着护卫们去西北关找他便是。
孟安归见妹妹半天不言语,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来:“这里有些银票和银两。我从皇陵出来之时,领头的给了我们点赏银,我就把它们换成了银票。我如今每月也有二两俸银,我在此处也用不上。你都拿着,回去省着点用,别再自己去挣钱了,等我回去。”
看着哥哥的小布包,孟小鱼不禁鼻子一酸,忍不住又要哭了:“我不需要钱。哥,这些都是你的钱,你留着自己用,等你回都城了,你帮我娶个嫂子回来。“我有钱,能够养活自己。我有个农庄,再不济那些佃农也要给我交租的。”
孟安归也不管她说什么,将布包塞到她手里:“横竖你拿着,你用也好,不用也罢,都把它带走。你要真用不上,等我到了都城你再还给我。”
孟小鱼噙着泪带着笑,点点头,将布包塞入怀里:“我先回宇宁接上田伯、阿渡和秋菊,再回都城外的农庄等你。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嗯。”孟安归满含热泪,心也不自觉地揪了起来。
自己的妹妹也许真没有别的女子温婉娴雅,可她聪明,坚韧,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为了保她余生平安,他不得不忍受暂时的别离。
“哥,我自己走便是,我不要跟那个马时易走。我跟他志不同道不合,一路同行一定会出问题的。褐樟他们个个都武艺高强,褐樟说阿志哥哥把他手下武功最高的护卫都给我了,他们一定可以护得我周全。”
孟安归含泪颔首:“也罢,你不愿意跟马时易同行,便跟在他们后面吧。他们在前,你们在后,万一有野兽出没,他们也会先把野兽吓跑。”
“我才不要,他们走路比蜗牛也快不了多少。我们自己走。”孟小鱼倔强地说道。
“那我派两辆马车送你们出草原,过了草原就有百姓人家,你们就安全了。这几日天气应该会好些。”
孟小鱼想了想,点了点头。
孟安归迈开步子就往房门外走。
“哥,这么晚了,你还出去干什么?”孟小鱼问道。
“我去如……”
“厕”字还没说出来,孟安归已经一手将门打开,却猛然见到门外一个黑影朝自己扑来,慌忙侧身躲开来人,右手一拳呼呼击出。他尚未看清来人,便听到刀剑入肉的嗤嗤声,紧接着胸部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一声闷哼,踉跄了一步,双手紧紧抓住插进胸口的刀,斜靠在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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