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白的表情凝着,拨了电话放在耳边。
众人目光齐齐汇聚,却也都没问什么。裴域起身压了压手腕,小声道:“休息五分钟。”
他说完回头,周予白的脸更加阴郁了。
裴域弯腰:“老板,出什么事了吗?”
周予白不着一语,把手机拍在黑色的会议桌上:“裴助,你手机给我。”
裴域递上。
周予白输着号码。
他曾经记不下来乔咿的电话号码,也没想过去记。用时他记不住,后来不用时,他反倒记住了。
“嘟嘟”声通着,没有人接。
他握着电话的手指微微有些颤,只是顿了一会儿,他在屏幕上快速地按着。
“老板,您没事吧?”裴域压着声,是关切,也是提醒。周围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集团。
但裴域也知道,周予白不是失态的人,能如此,一定是出了关紧的事。
周予白没理他,也更像是没听见,按完后把手机撂倒桌子上,手撑着额头。
他昨晚一夜没睡,本就疼的头,此刻欲裂。
裴域听见“咚”的声音,心疼他那手机,探身查看发现刚才的屏幕未关,上面显示的是一条刚发出去的短信。
【您的快递在校西门处,因打不通您的电话,无法派送,请看到短信后速回电,否则逾期做退回处理。】
裴域:“……”
他跟在周予白身边,第一次有了思路不清晰的时刻,竟生出荒唐的想法。
老板兼职送快递?!
但很快,想法就破灭了。
他的手机振动起来,还没看清上面的来电人,周予白拿着它咬牙切齿地走出了会议室。
他一走,大家立刻小声议论起来。
余副总担忧地过来问裴域:“裴助,是不是因为我今天说的事惹着周总不高兴了?”
一个会都进行得很顺利,只有他这发了牢骚。
裴域心里也是迷茫,但脸上表情管理得很好,和煦笑笑:“应该不是,余总您别多想。”
他不能代表周予白,但他的一些话会让别人觉得是周予白的意思,所以他这嘴必须严。
“不是我……”余副总琢磨着,“那是对萧祈?”
“余总,我哪知道啊,您就别为难我了。”裴域苦着脸道。
乔咿说完那句“绝对不会的”,就把钱给周予白转了过去,见他收了款,立刻拉黑了。
包括他的手机号码。
她很快接到陌生号的来电,乔咿直接就没接。
“谁啊?你怎么不接?”杨枚问。
“陌生号,可能是骚扰电话,或者诈骗的。”乔咿胡乱诌。
大家齐齐点头。
高芸芸道:“我最受不了来诈骗还不说好普通话,方言那么重,忽悠我半天我都没太听懂。”
正说着,乔咿接到短信,她没多想,“呀”了声。
杨枚紧张道:“小鸟你哪不舒服?”
乔咿不好意思地举着手机:“刚是快递。”
宿舍先是一静,然后都噗嗤笑出来。
各忙各的,她们是怕院里人多要排队,故意拖着时间,现在见乔咿都回来了,准备收拾东西去。
高芸芸一边拿证件,一边对乔咿说:“你这身板别去了,我帮你办。”
乔咿摆着手,边说“不用”,边回拨着电话。
接通没人说话,乔咿“喂”了两声:“快递师傅?”
先是听到里面一声男人的呼气,像硬压着脾气。
乔咿手指蜷了蜷。
“输完液了吗?”周予白沉声问。
初恋的经验教训,乔咿总结过一条,那就是她玩不过周予白。
明知如此,但在听见他声音的时候,她心里还是骂了声“无耻”。
“别在心里编排我。”周予白没提拉黑的事,温声问,“是不是在医院无聊?”
明明是关切的话,总听着有点讽刺感。乔咿慢慢走到阳台上,阖上门。阳光烈,幸好有树遮了不少。
她说:“我出院了。”
“什么?”周予白的火终究没压住,声音陡大,“你是在跟我开玩笑?!”
乔咿被他的语气弄得不舒服,扯扯嘴角:“我范不着吧。”
“你胡闹什么!你这身体能出院?知不知道你昨晚情况有多严重!没治好就出院,又出事怎么办?”
厉声仿佛比阳光还扎人。
乔咿手心里出了虚汗,缓缓蹲下去,她声音有气无力的,说:“医院开过药了,我按时吃就没事。”
周予白又是呼了口气长长的气,问:“你在哪,学校?”
她没地方可去,他知道。
乔咿不吭声了。
焦灼的坚持,像这炎夏的蝉鸣。没有打斗,却叫嚣着,谁也不肯认输。
片刻后,周予白先开了口,没了刚才的厉声,像是哄人:“你在宿舍休息,我忙完了去接你。”
校园有风吹来,带着树叶的清香味,试图抚平躁意,但在这酷夏里终究是徒劳的。
乔咿说:“周予白,每个前任都这么照顾的话,你累不累?”
这一句,像匕首割断了电话线。
那边像呼吸都没了,静得出奇。
可乔咿知道他在听。
“我有两年多都没回过乔家了。”乔咿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带着点哑,她说,“我现在对你没用。”
“……”
杨枚拉开玻璃门,看见乔咿正蹲在地上,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攥着拳头,浑身发着抖,尤其是喉咙处。
她吓坏了,扶着她起来:“我的天!你脸白得像是纸!”
乔咿本来就瘦,有低血糖,站起来一阵头晕眼黑,靠着杨枚慢慢回屋里。
“到底是脸白还是红呀?”她问。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吓死我了!”杨枚作势要打她,可根本下不去手。
“没事,我睡会儿就好。”乔咿脱衣服。
她出了一背的汗,无力又虚弱。
办了离校手续,但是一周后还有毕业典礼。所有的毕业生只要申请都可以住到八月底。在融入社会的前夕,学校这所象牙塔给了它最大的包容和温柔。
乔咿把手机关了,爬上床,安安心心地闭上眼睛。
那头,裴域出来找周予白,从无意听到的只言片语里知道是关于乔咿的,他斟酌着语言,上前道:“老板,用我去医院看一下吗?”
周予白摇头,他很高,但此时他看着总有种站不住的感觉。
裴域问:“要不要叫停会议?”
周予白没说话,片刻后转过身:“不用,继续吧。”
集团事务不能耽搁,尤其又是在他刚上任的时刻。多少眼睛盯着,多少人挑刺。
他担的不是他自己,是“亚盛”。
这句话周秦瑞跟他讲了无数遍。能将这个位置交给他,甚至以后要将更大的权利都给他,不单单是因为周秦瑞偏心这个孙子。
更是因为他得能担得住。
周予白也从没让周秦瑞失望过。
会议结束,又解决了几个项目上的问题。周予白亲自带着抠细则,一点点的找问题。
“您母亲让人家里阿姨送了餐过来。”裴域提着袋子进办公室,看见周予白手肘架在桌上,揉着额头。
裴域不知道到底有多疼,他揉了一天了。
“煲了鸡汤,还有好几样菜。”裴域把袋子放到茶几上,取着里面的盒子。
周予白看了一眼,脸上都是疲倦,没情绪地说:“拿走吧,我没胃口。”
“可您一天都没吃了,等会儿还有工作,晚饭再不吃,扛不住的。”
“你们吃吧,放我这浪费了。”周予白说话很慢,好像是真的不舒服。
陈茉如家的阿姨做饭是顶级的,鸡汤的味道保温盒瓶都盖不住,香气浓郁。
裴域还想劝的,周予白摆摆手:“我真吃不下。”
“那有想吃的,我让秘书去订。”裴域知道劝不动,只好提着东西出去。
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大而奢华,设施也一应俱全。还有半个小时又要开始加班,周予白想眯一会儿。
他在椅子上睡不着,走到窗边,躺在沙发上。
夜色阑珊,万家灯火。
周予白胃里空空荡荡的,心里也是。
十几分钟后,他仍旧疲惫,但毫无睡意。
是该吃点东西了,他已经不是十几岁的青春期孩子,闹脾气时可以绝食抗议。
只有孩子才会天真的以为绝食有用。
可周予白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是他想吃下去的。
金属感强烈的室内,冷冽深沉,办公桌上小小的粉色盒子一直乖乖的待在那,很有违和感。
周予白走过去,坐在办公桌前,端起那碗芋圆仔细看着。
他拿着她用过的勺子挖了一块放进嘴里。
它已经凉透了,裹在上面的液体变得凝固。
甜滋滋的,很腻。
怪不得他买的,她不笑。
原来真的不好吃。
周予白莫名想起乔咿的脸,和她说话时总是乖乖巧巧的样子。
小丫头长大了,会往她心里递刀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狗:老婆,我把你剩饭吃完了。
乔咿: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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