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安检后,离登机还有半小时。聂羽峥遇到一个外校的教授,两人一边交谈一边往外走。商务舱候机室的沙发很舒服,祝瑾年近乎半躺着刷微博,一抬眼,不知道他俩走到哪儿去了。时间很宽裕,她也不急,又看了一会儿微博,只听聂羽峥的公文包里传来一阵阵的震动声。
她瞥了一眼,没在意。
震动声持续了很久,停止不过十秒,又震动起来。
她抬头找了一圈,聂羽峥还是没有出现。
震动声第三次响起时,她从公文包最外头的隔层中很轻易就掏出了他的手机。屏幕显示着来电人——郑文秀,既然一直打电话,没准有什么急事。她拿着手机,起身左右张望,还是没找到他的身影。
震动停止,祝瑾年一看,一共三个未接来电,都来自郑文秀。
她刚要把手机放回去,电话第四次震动起来。她有点无奈,替他接起,“喂,你好。不好意思,聂……”
“……你是谁?我老公呢?”
祝瑾年心里“咣”地一声巨响,好似一个铁球从比萨斜塔上落下,重重地砸在地上。
一直想确定的事,接了一个电话,就实锤了。
郑文秀,原来是他妻子。
一是不死心,二是想进一步试探,她回答:“您好。您是他爱人吧?我是他的助理小祝,聂组长有事离开了一会儿,等他回来再回您电话,好吗?”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嫌我烦,故意不接呢。”电话中的女子轻笑起来,在祝瑾年听来就是一对夫妻最日常的打情骂俏。
对方无意跟她多聊,就挂了电话。祝瑾年僵着脸,心底发凉同时,又觉得愤慨和屈辱。她忽然站起来,想就这么离开机场,不与他出这趟差,要查,她自己想办法查!往外走了两步,她飞快冷静下来,咬着下唇,深呼吸了好几下,坐回原位。
你永远无法想见一个男人能多么无耻。她恨恨地想,余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手机又震动起来,她没再去看屏幕,强压住想当场扇他一巴掌的冲动,挤出一个最普通的微笑,把手机往他跟前一递,“你电话。我去趟洗手间。”
说着,她飞快地往洗手间走去。
不能表现出自己因他而起的情绪,让他觉得自己已经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这层窗户纸既然还没捅破,就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她想,这个有妇之夫,她是万万不会去沾的。
见屏幕上显示的“羽倩”,聂羽峥就近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接起了电话。
祝瑾年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聂羽峥还在打电话,她能看见他脸上温和的表情和时不时自然露出的微笑。她的眉心蹙了蹙,深吸一口气,默默走过去,留了个心眼,悄悄站在他身后。
只听他说:“冰箱里只剩你上次买的几瓶饮料……开party?不行。你知道我不喜欢热闹,即使我不在家,也不希望我家过于热闹。……你回答得很不情愿。……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吗?……你敢阳奉阴违,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磁性的嗓音,宠溺的语气。
祝瑾年忽然觉得心里一空,也不知和聂羽峥相识以来的点滴,是自己有所误解,还是他不甘寂寞刻意搞的暧昧。
提示登机的广播声响起,她冷着脸,绕开聂羽峥的座位,走向登机口。
或许是心不在焉的缘故,她在舱门口绊了一下,聂羽峥反应快,伸手从后面揽住了她的腰。
“小心。”他说。
“嗯。”她敷衍地应了一声,不动声色推开他的手臂。
等待起飞的时候,她有些难过,别过头去假装看风景。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背叛婚姻、背叛爱人时会如此坦然,丝毫不惧给别人带来的伤害和失望,就像华小姐口中那位X总,就像聂羽峥,就像娱乐新闻里那些被狗仔拍到出轨的明星们,他们工作时都是如此优秀和拔尖,为什么做不到一心一意?
聂羽峥见她从起飞开始就闭着眼睛像是补眠,便一直没有开口打扰她。空乘送来的毯子,他接过,很细心地盖在她身上。她听见空乘用甜美的嗓音问他:“先生,您女朋友看上去不太舒服,需要热水吗?”
祝瑾年心里一紧。
“暂时不需要。谢谢。”
他没有否认,没有解释。
说真的,她真的很想掀起毛毯摔在他脸上,可又硬生生忍住了。
算了,自己既然无意插足他的婚姻,就干脆当一个聋子和傻子。
下飞机时,她已经完全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和状态,假装伸了个懒腰,说:“不知道这趟出差有没有除咨询费外的奖金?”
“你觉得自己的瞌睡值多少钱。”他答。
“梦里我可是中了五百万的,你怎么地也得给我一半吧?”她挑眉说笑道,拿起大衣,几步走出了舱门。
他的轻笑声自她身后飘来:“你对二百五这个数字为什么如此情有独钟?”
祝瑾年撇了撇嘴,假装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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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肃市位于鹏市西北,这个季节比鹏市冷了一些。虽然离春节还有二十来天,商铺却早早就买起了年货,满眼都是火一样的大红色。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二人去了市公安局。因为聂羽峥事先打过电话,所以负责档案管理的小李和当时案件的主办人老詹早就先一步在值班室等他们。
寒暄客套过后,老詹一边带他们去档案室一边操着凉肃口音介绍案件的始末。“组长,你要了解的这个案子,当时在我们本地算比较轰动的,影响也不太好。一来,涉及了两三个刚刚高考完的学生,二来,还有毒品的事儿。还有,我们缉毒队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一位同志还不幸在后来的缉毒行动中牺牲了。”
小李找出了一个档案袋交给聂羽峥,老詹接着介绍道:“作案的四个男的都来自一个叫做‘RedSky’的乐队,平时他们游走各个酒吧或者夜店表演赚钱。主唱夏虔先沾染了毒品,随后带着刘海声、卓磊和钱兴兴一起吸,这几个人都‘进去’了。据这个夏某交代,他们其实早有预谋,故意以聚会唱KTV为借口,让卓磊的女友和钱兴兴的女友各自带女同学一起来,先是尝试诱骗她们一起溜冰(吸食冰/毒),然后趁溜冰之后的劲儿,把其中三个姑娘给办(轮)了。最要命的是,四个姑娘,三个被他们拉下水,那天都接触了毒品,只有一个——卓磊的女友乔怡潼,那天因为来例假,既没有溜冰也没有跟他们发生关系。”
老詹清清嗓子,又说:“有个受害人反应过来后就报了警,我们实施抓捕的时候,卓磊就躲在女友乔怡潼的家里,这姑娘一开始还帮着他打掩护,说他躲去了一个什么叔叔家……”
“叶欣雪……”翻看案卷的聂羽峥忽然念出了这个名字。
老詹点了点头,“受害女子之一,是乔怡潼的好友。”
欣雪?祝瑾年心里“咯噔”一下,
老詹叹了一口气,“这姑娘真是可惜啊,本来有着大好前途!听说那件事情之后她就没断过吸那玩意儿,社区戒毒期间就复吸,两年之内两次强制戒毒,第一次出来,十天不到复吸,第二次进去,唉!出来也是不到几天,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偷了家里的钱,大剂量地那么来了一次,把自己给整没了。”
原来,叶欣雪已经死了。当时沈子平帮他查身份信息时,习惯性地将“已注销”和“已去世”的都排除了,给他看的都是活着的那些同名人。
聂羽峥转身从公文包内取出一张照片放在老詹面前,“是她?”
老詹指着照片,“对对,这姑娘我印象特别深,就是她!”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祝瑾年不禁疑惑地问。
他简单地解释道:“有人寄了一封匿名信给我。”
老詹想得出神,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见他这样,祝瑾年压下心中更多的疑惑,问:“詹警官,您还能想起些什么吗?”
“啊,是这样的……”老詹坐下,抽出根烟想点,又碍于这里是禁烟区,赶紧把烟塞回口袋,“我们调查时发现,叶欣雪和乔怡潼其实算不上多好,还是舞蹈队的竞争对手。她们舞蹈队的其他姑娘告诉我们,那时恰好有一个去省舞蹈队参加一个什么演出的机会,两人都想去。还有,她俩当初都喜欢那个卓磊,小乔先一步跟他谈恋爱了。我们有点怀疑小乔早就知道那几个混小子的打算,故意约叶欣雪去的,可这是很主观的推断,没有证据的支持。”
祝瑾年的关注点果然变了,好奇地问:“卓什么的长得很帅吗?”
“呃……一般一般,男人女人的眼光可能不一样,哈哈!”老詹被她这么一插科打诨,严肃的表情缓和许多。
聂羽峥带着几分无语的神情,把档案袋放在祝瑾年跟前。她饶有兴趣地翻翻找找,从一叠材料中抽出乔怡潼前男友的资料。
卓磊,男,24岁。
籍贯:Y省凉肃市。
有证据证明其吸食、注射毒品,查获时尿液检测(冰/毒)呈阳性。
“这男的——”祝瑾年眨了眨眼睛,定定地看着卓磊的证件照,一种时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我好像最近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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