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音乐,漂亮的waiter,精致的摆盘,祝瑾年挑的餐厅正合康坚扬的口味,让他焦躁的内心有所平复。
不再担忧身后有双眼睛盯着自己,祝瑾年也心情大好,拍了张美食的图片,发到朋友圈。跟康坚扬聊几句之后,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催眠?”康坚扬刀叉一顿,一脸听天书的表情,“这玩意儿真有电视上说得这么玄乎吗?睡着了就什么都说出来?”
祝瑾年笑着摇摇头,“电影、电视剧里,一两次的催眠就让人的心理障碍迎刃而解,或者被催眠后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都比较夸张。不是谁都能接受催眠的,最多20%的人能被催眠成功。前阵子我们接待过一位双重人格的访客,经过两个多月、差不多十次的催眠治疗,才将她的人格稳定下来。”
“双重人格?!”康坚扬瞪大眼睛,“还真有这种人?”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她挑眉。
“催眠对我有什么用?”康坚扬好奇地问,“催眠完了就不做梦了?”
“梦境出现时,总是一闪而过。看得出来,你对那个梦是充满排斥和抵御的,受这种情绪的影响,梦中的一切你都不想多回忆。是否还有什么遗漏的细节和重要的符号?我想,通过催眠,我们好好回忆和还原一下梦中所见,甚至,由催眠师进行引导,还能实现你跟梦中人的对话,直接问问对方——你是谁?你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梦里?你想对我说什么?”
他犹疑了一下,皱眉想了一会儿,“这……有可能吗?”
“有。”祝瑾年谨慎地补了一句,“前提是,康总属于那20%的人。”
他有些犹豫,一时不置可否。
“康总与我们工作室签的是咨询套餐合同,我们有义务推荐更合适你的方案和咨询师,我想推荐的就是催眠师贺昴腾。”
“可你们工作室最有名的不是聂羽峥吗?”他眯了眯眼,精光乍现,“你是他的助理咨询师。”
“聂总不做心理咨询,他负责的是心理鉴定这一块。我虽然是他的助理,可平时都是独立工作的,很少跟他搭档。”
“……”
祝瑾年脑筋转转,“我毕竟是他的助理,请他介入并非不可能,但前提是你的梦境要完完全全地还原出来,我们才能对每一个符号进行再次解读。所以,催眠这一步,要走在前面。”
“既然如此,试试吧。”康坚扬随即拍板。
“康总,我对你的咨询内容负有保密责任,如果让催眠师介入,我就必须让他了解一些你的咨询内容,你是否愿意?”
“这个无所谓,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康坚扬摆摆手,大度地说,“我的那些个哥们都知道我频繁做噩梦,就是他们中的一个引荐我到荒漠甘泉的。做个噩梦没什么好隐瞒的,你们工作室的心理咨询师谁想知道,你就说给他听!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黑猫白猫抓得着老鼠就是好猫,我巴不得你们所有人都来帮我解决这种糟心事!”
祝瑾年喜上眉梢,“康总的性格真的很豪爽!”
“我对美女向来豪爽。”他马上不正经地油嘴滑舌道。
下午,祝瑾年跟贺昴腾约了一下时间,他这一周的日程都排得满满的,考虑到康坚扬所在GM房地产的人脉资源,出于长远利益的考虑,贺昴腾决定加个班。
第二天,他挪出一小时跟康坚扬交流,进行了一次浅催眠。康坚扬听从指令醒来之后大呼神奇,说自己真的进入了冥想世界,而且一直很清醒,按照贺昴腾的指引走进一个魔法世界,飞在空中的马车、开满未知鲜花的屋顶,清新的空气和干燥的风让他前所未有的惬意。
贺昴腾和祝瑾年聊起康坚扬时,说:“他是一个心态很积极的人,配合度很高,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做同一个噩梦。既然得到了他的许可,你不妨将他的情况跟聂羽峥说说。”
祝瑾年点点头。
正式的催眠治疗定在三天之后,在贺昴腾的引导下,半躺着的康坚扬成功进入催眠状态,一点一点将总是一闪而过的噩梦场景还原出来。
“不用感觉害怕,这一切都是回忆,我就在你身边,你随时可以得到我的帮助。你只需要看,然后告诉我看到了什么。好,我问你,眼前是什么场景?”贺昴腾问。
“是我的房间,一切都没变,就是很暗。他就站在窗户旁边!!白衣服……啊,不对,我看清楚了,不是白衣服,是白色的布,很大一块,可能是床单之类的,裹在他身上,跟木乃伊似的。有血……不是血,是树的影子印在了白布上。他居然……是个男的,短头发,但是我看不见他的脸。”
“他一动不动,可见他到底是善意的,他不想吓你,或许是想提醒你什么。你可以自我介绍一下,或者,请他坐下聊聊。”
“我……”康坚扬的脑门上出了一层薄汗,半晌之后,他说,“他没有回答我,好像没听见我说什么……我该怎么办?”
贺昴腾适时指引道:“你的身后有一扇门,请转身,从门里走出来。好的,一直走,你看到了熟悉的街道,看到了熟悉的人……”
康坚扬睁开眼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梦似乎没那么可怕,以前出现的时间太短,我都没怎么看清楚。这次我可是看得真真的,不是血淋淋的鬼,而是一不知道为什么裹着个白布的男人。”
贺昴腾把玩着魔棒,对祝瑾年说:“康总既然不把咨询内容当个**,要我说,你抽空也向他父母、妻子这种亲近的人了解一下,还有,他的梦中人为什么只出现在他的卧室,而不是客厅、公司之类的地方,也值得好好考虑考虑。会不会是家里的什么东西引起了他在梦里的回应?”
“对,要不——抽空去我家一趟!”康坚扬马上说。
得知结果的祝瑾年心理压力忽然有点大,符号的改变意味着以前做出的推断基本要被推倒重来,闪电和黑白条的恩怨很有可能不是康坚扬频繁做同一个梦的来源。一时间,她有点乱,手边《梦的解析》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页码被风吹得沙沙响,弗洛伊德似乎帮不上忙。
“你干什么呢?”她给聂羽峥去了条信息。
他来了个电话,“我在第一医院。”
“别跟我说,你专程向章靖鸣推销轮椅?”
他一哂,“我有那么坏?”
祝瑾年双腿交叠,倚靠在工作室休息区的布艺沙发上,右手握着手机,左手卷着自己的头发玩。听他这么一问,她压低了嗓音,眼角几分娇俏。
“你就是坏,坏得很。”
“对你,我还远远不够坏。”
“你真讨厌。”
“真讨厌我?”
“嗯。”
“既然如此,一会儿我用轮椅推着章靖鸣去你那儿,指定你为他做心理疏导。”
祝瑾年哭笑不得,“你敢!”
“我到病房了。你继续讨厌我一阵。回头再说?”
“先忙你的吧,别管我了。”她心情有些舒缓,打算收线。
聂羽峥停住脚步,“我怎么可能不管你,这个时候找我,一定有事。说。”
“没事。真没事。”
“给我半小时速战速决,45分钟后见。”
“不行,知道你有正事要办。我这儿也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就是需要心理督导。”
“你需要心理督导,对我来说就是十万火急。等我。”
“我……”
“嗯?”
“好啦快去吧,朕等你就是了!”
“谢主隆恩。”聂羽峥带着微笑结束通话,拉开病房门时,目光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淡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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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水沸腾的水蒸气将窗户熏出了一小片长扇形的白雾,外头迎风飘扬的红旗变得模糊不清,变成了一个微微摇摆的红影。沈子平揉了揉腹部,方才为了赶时间,狼吞虎咽吃完午饭,现在胃部有些发胀。他调整了一下小风扇的位置,在木质沙发上坐下又站起,颇有几分坐立不安之态。
当时在他之后接手侦办禾诗蕊失踪案的同事、目前在市政法委执法督察处的何安邦第一个赴约,听说这个悬案有了新进展,他也显得有些急迫。一方面,他自信当年自己的工作不会有疏漏,另一方面,纵然听过聂羽峥的大名,他还是不信一个非刑侦工作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开谜题。
陈昱和林睿随后进来,作为沈子平现在的搭档,他们也很好奇这起看上去很普通的失踪案背后到底有什么猫腻。
聂羽峥姗姗来迟,走进办公室时淡淡环视一圈,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氛围。
沈子平快步上前,“他们说你有新发现——你知道禾诗蕊她还……还活着吗?!她到底在哪里!”
“不知道。”
聂羽峥这一个“不”字浇灭了他心头的热火,他难掩失望,颓然坐下。
省去了寒暄,聂羽峥看着沈子平,“你记不记得禾诗蕊失踪当天,见过什么人、都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记得。”对于那天的一切,沈子平倒背如流,“4月12日,她上午都呆在宿舍,下午晚些时候,她舍友卉璇叫她一起去了图书馆,受到了章靖鸣的跟踪。禾诗蕊发现后非常生气,情绪失控,从包里掏出了一把□□。卉璇怕出事就上前劝阻,被刀划伤,禾诗蕊送她去校医院。她包扎好,出来却不见禾诗蕊,就自己回了宿舍。晚上,禾诗蕊还没回来,电话无人接听,她的舍友就拜托班里几个男生出去找,也通知了辅导员卫老师,直到第二天早上她都不见人影,几个舍友再次四处寻找打听后,向派出所报案。失踪时,禾诗蕊穿着一件V领毛衣,牛仔裤,戴一条白金项链。”
“这些全部得到了证实。”何安邦补充,“她的舍友们互相都能作证,在禾诗蕊失踪的时段再没有人联系过她或者见过她。十年前东南政法正好新建校区,而且那时候联网探头设置得比较少,我们只看见禾诗蕊与卉璇一起进入校医院大门没一会儿就独自离开了,在其他摄像头里也没发现她的影子。可以说,那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探头中。”
“资料我全部都给你了,你有什么新发现?”沈子平虽然失望,但还是想知道一切关于案件的新进展。
“你给我的资料中,两样东西最可信、最接近真实情况,这些是其中之一。”他搬出几本笔记本,这是当时警察们走访询问时最原始的记录,“当时执法记录仪还不普及,为了快速将与禾诗蕊有关之人提供的线索记录下来,记录在笔记本上的语句没有经过删减,事无巨细。禾诗蕊不可能人间蒸发,这些近期与她有过接触、联系的人之中,一定有真正的知情者。”
何安邦叹口气,不着痕迹地推卸掉一部分责任,“唉!聂组长啊,不瞒你说,那些东西我和子平反复看了至少十遍,也反复核实过,如果他们之中有人说谎或者隐瞒什么,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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