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出现了突破性进展,禾诗蕊失踪案、曹义黎案、曾大强案正式并案侦查。
曹义黎的秘密收藏品中,整理出大量禾诗蕊失踪后用过的东西,纸巾、卫生巾包装、护肤品空罐子、洗澡脱落的发丝,还有禾诗蕊失踪当日所穿的所有衣物、项链,都被曹义黎装进了密封袋,并按照收集日期编号。最早一份可以追溯到禾诗蕊失踪后一个月,最迟一份的日期则为曾大强死前几天。为了进一步证实这些东西确实是禾诗蕊用过的,技侦挑取了一些可能能检验出DNA的东西化验,最后都和禾诗蕊的NDA信息完全吻合。
不仅如此,章靖鸣被替换掉的储存卡也在其中,里头的照片其实并没有拍到曹义黎跟踪禾诗蕊的画面。曹义黎做贼心虚去替换照片,弄巧成拙,反而暴露了自己。他的收藏品种,还有三段不堪入目的视频,记录着禾诗蕊惨遭他强.暴的画面,看背景,竟然都在曾大强家里,拍摄者也是曾大强。也就是说,禾诗蕊失踪后并没有被杀,而是被囚禁在曾大强那儿,曹义黎时不时从他那儿获取一些禾诗蕊的抛弃物来获得心理和生理的满足。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曾大强家里几乎找不着有女性生活过痕迹的原因——平时,他不给禾诗蕊穿女性的衣服,强逼她穿着自己的衣裤,而一些不得不用的女性物品,他全部送给了曹义黎,或者说,是卖。
警方进一步推测,曾大强和曹义黎其实并非勒索和被勒索的关系,其实更有可能是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只不过后来这种关系被打破了,曾大强起了贪念,或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变故,狮子大开口。
沈子平的心情丝毫不见轻松,禾诗蕊去向之谜浮出水面后,一个问题接踵而至——杀害曾大强的,是否就是禾诗蕊?
分析会上,大家议论纷纷。
“她具备杀人放火的仇恨度,也丝毫不怕人发现曾大强的尸体,因为除了曹义黎,没人知道她一直被囚禁在那个小平房里。她点燃那个屋子,释放仇恨的同时,也可以烧掉她生活过的痕迹。”
“曾大强刚把曹义黎干掉不到24小时,自己也被杀了。杀完人的他心里应该十分紧张,居然还有心情大吃大喝、醉得不省人事,说明他在凶手面前还是挺放松的、很信任这个人,或者根本没把这人当一回事。曾大强可是死于晚上啊,那个时候能跟他在一起的除了一直被囚禁的禾诗蕊,还会有谁?”
“若不是犯下杀人重罪,一个重获自由的受害者为什么不选择报警、回家,而继续扮演一个失踪人员?”
“还有个可能,禾诗蕊也被凶手杀了,只是尸体还没找到。”
“除了曹之外,曾大强从不让人去他家,怎么可能带个外人回家喝酒?那不光是他家,还是囚禁地、杀曹义黎之地,换做我,我绝不让人过来!死也不让!”
“没准是小偷或者抢劫犯呢?”
“你看他住的那地儿,像是能弄到钱的人家吗?”
见支队长戴恒松走了进来,饶锡出声制止了议论,“好了好了,安静一下。”
继曹义黎从嫌疑人变成受害者之后,受害者禾诗蕊变成了嫌疑人,案子随着调查的深入一再反转,委实让许多办案刑警有一肚子感慨要发。
饶锡向支队长戴恒松汇报了目前的进展情况,戴恒松忍不住敲了敲桌面,满意地点点头,继而望向聂羽峥:“聂组,你这一招可真是鬼斧神工啊——哈,这成语用得对不对就不说了,跟我们讲讲,也让这些年轻人学习学习——为什么你能一击必中?是不是从他女儿和老婆那里套了什么话出来?”
聂羽峥淡然,“心理分析而已,本职工作。”
“也太玄乎了……不行,一定好好解释解释。”戴恒松不依不饶道。
聂羽峥沉默几秒,然后才说:“弗洛伊德在他的《性学三论》中,认为恋物癖在神经症和倒错的研究中占据着一种特殊的位置。作为性.变.态的一种,恋物癖实际上也是一种性倒错。性心理产生的问题大多可以去童年经历里寻找,据我所知,曹义黎经历过两次来自异性的冲击和打击,一次是在翻拣垃圾时找出女性用品、却挨了母亲的揍,另一次是青春期是被女生起了个难听的外号、因此对异性敬而远之。在性心理的发育中,有两个危险,一是固结,二是退行。无疑,曹义黎的固结就在于那次挨揍的原因——一件丢弃在垃圾堆里的女性.用品,这就是他日后爱收集女性丢弃物的源头。”
“固结是什么?”
“退行?”
瞥见四周不解的目光,聂羽峥进一步解释道:“性是贯穿人一生的,性活动的各个阶段都有可能停滞不前,这种停滞就叫做固结。退行就是指一个人的性心理虽然发育到成熟阶段,但一遇到阻碍或者挫折,忽然增强的性.欲无法得到宣泄,就退而求其次,退回以前的固结处。”
沈子平从来没听聂羽峥提过这些事,此刻暂时忘记了禾诗蕊,认真听着他的每一句话,“我还是有点不明白……”
聂羽峥低头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开启程序将屏幕上的内容投射在分析案情的白板上,“举个例子,前几年国外有个新闻,一名男子因为□□邻居家的母牛被起诉。”
“太污了……”一个刑警小声斥道。
“新闻当事人平时举止正常,且已经有了一个比较圆满的家庭。他自诉自己出生农村,小时候放牧时看到牛羊配种,第一次产生了冲动,并与一只牛发生了关系,获得满足。之后他也可以在异性身上得到满足,但压力大时,仍会选择牛。小时候和牛发生关系的经历就是他性心理发育阶段的固结,成年后,每次遇到挫折和压力,就产生了退行,回到固结点,才能再次获得满足。”
沈子平会意,“曹义黎也是这样?”
“正是如此。他对异性的欲.望受自身经历、性格影响,经常性处在压抑的状态,成长过程中多次受阻,让他发展成一个具备跟踪、恋物两种变态心理的人。与章靖鸣的跟踪行为不同,他的跟踪其实是为恋物癖服务的。”
戴恒松点点头,问道:“可我还是没弄明白从这些信息中怎么就能分析出他藏东西的地点。”
“很简单,性心理的退行都是以逃避现状而获得舒适感和安全感为目标,他固结点有着两个关键词,一是女性物品,这发展成了恋物情结,二是废弃,这跟可能就是他觉得舒适和安全的所在,因为第一件引起他注意到男女性别差异的女性用品就来源于一个堆满废弃物的地方。在个体潜意识中,有种东西叫做‘情结’,是一组压抑的心理内容聚集在一起的情绪性观念群,决定着人格取向和发展动力。在曹义黎的潜意识中,有着一种废弃情结,他自身可能意识不到,但这种情结默默影响着他的思维,所以,他存放女性物品的地点也一定跟‘废弃’存在关联。”
聂羽峥说着,走向桌上堆放着的调查资料,拿起一份翻开,继续解释道:“曹义黎的生活、工作活动范围很固定,只要在范围内找寻这么一个地方就行——既要符合‘废弃’这个关键词,又要符合曹义黎的身份,比如废品回收站一类的地方,他如果经常光顾,就显得很不正常。他失踪前,作为院领导,每个月对学生考卷的存放的考试中心档案室有一次常规巡查,其他学院对此比较敷衍,通常签个到了事,但我曾听郑文秀说过,这个工作他每次都按规定进行。放在档案室的卷子,迟早都会被销毁,与其说那是档案室,不如说是一个存放预备废品的仓库,很切合曹义黎的思维逻辑。进而我想起,去年底自己去查卷时,碰巧得知一个档案室里有几个从老校区搬来的文件柜多年无人问津,于是做了个大胆的推断——曹义黎按规定巡查档案室并不是真的敬业,而是带着收集品去‘存档’。”
“去年底……”林睿小声对陈昱说,“聂组长去查的该不会是祝瑾年的卷子吧?”
“很有可能。”陈昱暗暗发笑。
“但是,有个问题我一时没想通。禾诗蕊失踪时穿的衣物的收集日期就在她失踪后一个月,项链的收集日期却和衣物差了好几年,而且,项链特别脏,坠子空隙里还有一点泥土。据禾诗蕊的舍友说,项链是她上大学前,奶奶送的,白金链子加人工水钻吊坠,对她来说应该比较珍贵,就算不慎弄断,怎么可能当作垃圾丢掉?不过,内情可能只有禾诗蕊或者曹义黎知道。”
戴恒松赞许道:“聂组长的思路清晰,利用专业知识推动案件出现巨大突破,我代表支队表示感谢。但大家不要松懈,因为曹义黎、曾大强二个当事人都已经死了,要想还原当年发生的一切,就一定要找到禾诗蕊。原先,我们普遍推测失踪长达十年的她很有可能已经遇害,但就现在我们调查的结果来看,她不仅没有死,还可能和曾大强的遇害有关。在两个男人相继被杀后,她去了哪里?她是凶手还是帮凶?她现在是否活着?都是我们必须弄清楚的事。饶锡,你安排一下接下来的侦查工作。”
饶锡揉揉眉心,虽感觉棘手,但仍旧按照常规程序布置道:“子平,你带一组人到凉肃去,突访禾诗蕊的父母,她以前的亲戚朋友也逐一问过去,但不能透露我们最新的调查结果,只能说是重启失踪案调查;亚烈,你们一组重看曾大强案中保存下来的道路监控,我记得数量不是很多,工作量并不大。当时我们不知道禾诗蕊就在他家,而且过分注意曹义黎,所以忽略了。重点找一找有没有跟她身高、体型、相貌差不多的身影,背着包,或者拿着什么可以装东西的物体——十几万的现金啊,不可能轻轻松松就能徒手搬走。”
戴恒松严肃地补充道:“禾诗蕊是本案最重要的知情人,也是嫌疑人,一定注意,在案件没有彻底水落石出之前,不允许任何人泄露案件进展,即使被害人家属问起,也不能说。还有,更加不能让媒体知道这件事。”说罢,他看向聂羽峥,眼中的严厉有所缓和,“聂组长,如果你还有什么新的想法,一定及时告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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