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由检的话,让许一山他们三个人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谁都没开口回答封由检的疑问。
费劲不由自主地舔了一下嘴唇,带着警告的口吻提醒他道:“封由检,你要对你说的每句话负责。你知道陷害他人,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封由检看了看被困住的自己,苦笑道:“费局长,你觉得我现在还怕承担法律责任吗?”
费劲尴尬地去看许一山,小声道:“许书记,封由检现在就是一条疯狗,想乱咬人。我们不要信他的鬼话。”
许一山没表态,其实此刻他内心也很纠结。封由检已经说了出来,他要检举揭发的这个人,地位比魏力高,他甚至都担心他们不敢去动这个被检举揭发的人。
言外之意,封由检要检举揭发的这个人,身份不一般。
许一山纠结的是,封由检说出来了这个人是谁,自己会去查吗?如果不查,岂不是在纵容犯罪?查了,可能麻烦大得令人不敢想象。
费劲的话,显然被封由检听到了。他不安地挣扎着,冷笑着道:“我就知道,你们不敢动别人。你们啊,只欺侮我们这些小喽啰。算了,我不说了,说了也没用。”
许一山缓缓说道:“老封,只要你检举揭发的事实是存在的,就不会失去公平正义。”
封由检咧开嘴笑了,道:“许书记,我相信你的为人。不过,我还是想劝劝你,你可要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一切啊。你看我,现在已经是这么样的一个鬼样子了。我实话说吧,除了你,我不相信其他任何一个人了。”
封由检这句话本来是说过许一山一个人听的,可是会见室里,还有聂波和费劲在啊。顿时,许一山被他这句话说得有些尴尬起来了。
许一山摆摆手道:“封由检,这话你说得很不应该。聂书记和费局长都是我们衡岳市政法战线的领导。打击犯罪,维护社会治安,是他们的职责。他们才是你最应该值得信赖的人。”
封由检又陷入了沉默。显然,他的思想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起诉书副本在开庭前,都会送给当事人。封由检在起诉书上应该能感觉到,一旦开庭审判,他将要接受什么样的惩罚。
他希望自己靠检举揭发他人获得立功的机会,从而来减轻对他的处罚。
作为一个正常人,谁都愿意活着。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许一山听汇报说,封由检从被抓捕那天开始,就一直采取对抗的手段,拒不配合侦查。他的顽固,让侦查工作走了不少弯路。
然而,他低估了侦查人员锲而不舍的精神,最终将证据一件件摆在他面前,才迫使他认罪伏法。
如果说,封由检利用职权侵占国家社保资金已经罪不可赦,那么,他以金钱开道,拖公职人员下水,疯狂组织地下赌场。利用赌场发放高利贷之机,迫使公职人员被他利用。在茅山县,他让许多家庭家破人亡,早就天怒人怨。
在他就要走上绝路之际,他心底生出求生的渴望。于是,便出现了他要检举揭发他人的事出来了。
“我要检举揭发省人大主任龚辉。”封由检在思考了好一阵之后才说出来这么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费劲先慌了,呵斥道:“住嘴。封由检,你恶毒攻击领导干部,知道后果吗?”
封由检似乎将所有的一切都置之度外了。他冷冷地看了费劲一眼道:“费局长,你激动什么?”
费劲一愣,“我激动了吗?”
“不是激动,那就是害怕。你害怕什么?”封由检步步紧逼,顿时将费劲说得张口结舌。
不要说费劲,在封由检嘴里说出“龚辉”两个字的时候,许一山和聂波都不约而同微微颤抖了一下身体。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恢复了平静。
聂波道:“封由检,我们理解你立功心切。但是,你也不能随便污蔑一个人。你知道龚主任是谁吗?”
封由检笑嘻嘻道:“我怎么能不知道他?他不就与魏力是一样货色的人吗?你们相不相信,龚某人左边屁股上有一块巴掌大的胎记。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们去验证就知道了啊。”
许一山心里波涛翻滚,他怎么也没想到,封由检会与龚辉搭上关系。
作为省委领导的龚辉,外部形象一直可圈可点。
他是唯一一个拒绝组织地方派系的领导之一。在中部省城,各地区上来的或者籍贯相同的领导干部,都会有意无意组成一个个带有浓厚地方色彩的老乡会。
老乡会的好处,就是互通有无,相互提携。那是看似松散,实则紧密的一个个小圈子。圈子里的人,在面对外部力量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团结起来,形成一股强有力的力量。
通常,圈子的核心人物,都是职务最高的人。衡岳市在省干部当中,龚辉是目前职务最高的一个。
但是,龚辉也是对小圈子持强烈反对意见的一个人。认识他的人都知道,龚辉对自发形成的小圈子深恶痛绝。他曾在不少公开场合猛烈批评过这种丑恶的现象。
衡岳市因为龚辉,也是全省十三个地州市当中,唯一没有老乡会的一个地区。
既然连个平台都没有,封由检一个小小的县人社局长,又是怎么与省委领导搭上线的?
“你们也不用多想。我告诉你们,衡岳市真正的灵魂人物就是龚辉。你们知道富嘉义是怎么倒台的吗?”封由检得意地笑了起来,“因为他得罪了龚主任。”
“富嘉义这人,好色是公认的。”封由检叹口气道:“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富嘉义这人色起来,天下就没有他不敢去动的女人。”
“你们知道吗?富嘉义倒台,就是因为他动了龚辉的女人。”
费劲受不住了,他猛地起身,隔着铁栅栏怒指封由检道:“封由检,你真是一条疯狗,乱咬人。你想清楚后果。”
封由检根本不理会费劲,他哼了一声,“费局长,我反正早晚会死。我还怕你什么?”
一句话噎得费劲涨红了脸。
许一山摆摆手道:“费局,让他说嘛。说说,并不等于事实。”
封由检嘿嘿地笑,道:“许书记,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太多。我要是全部说出来,怕是你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老封,你放心,我会睡得很好的。”
“是吗?”封由检惊异地看了看他,试探着道:“你不怕龚辉?”
“我为什么要怕他?”许一山似笑非笑道:“龚主任现在是我们中部省人大主任,省委高级领导。老封,不是你想抹黑谁,就可以抹黑谁的。”
封由检激动起来了,“你什么意思?你说我抹黑他?”
许一山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封由检长叹一声道:“算了,我不说了。还是我太天真了。我早就应该想到,这年头的规矩是没人可以破得了的。送我回去吧。”
他似乎没有了往下说的欲望了。神情变得颓然不已。
聂波与许一山再对视一眼,顿时心领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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