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老仆扭着水桶腰离开房间,谢厌目光移至桌上的药汤,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这明显就是致人丧失孕育能力的毒药,即便他这个身体是个孕痣暗淡、被诊断生育能力极低的哥儿,有些人也不会给原身丝毫可趁之机。
他伸手将药碗端起,起身打开门,入目所见,冷清异常。作为侯府内宅的新主人,原身谢鄢的不受待见程度可见一斑。
不过可以理解,一个无法生育的继室,一个被两箱聘礼买进来、用来照顾侯府其他主子的保姆,谁还会恭敬地跑来伺候?
药碗被稳稳端在手中,药汁一点儿也没洒出来,谢厌一步一步走出院门,在府中仆从怪异的眼神中,往内院走去。
虞笙正在院中踢毽子,他生得俊俏秀丽,眉间一点孕痣鲜艳非常。自他十三岁起,登门求娶的人就不在少数。那刚才端药给谢厌的老仆,如今正在他身后作禀。
听他说完,虞笙停下来,用香帕擦拭鬓边的细汗,唇边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正要开口吩咐,就见院门口出突然出现一人,那人还穿着昨夜未换下的喜服,一身大红色的广袖长袍,衬着他清俊不俗的容貌,愈显仙姿飘然。
说是祖上出过道尊,身负道尊血脉,但实际上不还是一个草包!听说学习道法二十多年,却还连道徒都算不上,一个没落道师家族的残缺哥儿,能嫁入侯府都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没错,在大尧国百姓眼中,一个无法生育的哥儿,就是人人都可以鄙夷的残废!
“你来干什么?”虞笙斜目讽笑看他,见他手里端着那碗药,笑容更是充满恶意,“这可是上好的补药,你竟不愿喝?”
谢厌倏地捏住他的下巴,抬手就将药汤往他嘴里灌去,“比起自己,我更怜惜将要出嫁的你,出嫁前补一补正合适。”
冰冷的药汁灌入虞笙口中,他惊恐大叫,旁边的老仆惊愣之后,立刻冲上前来,就要推开谢厌,却被谢厌一脚踢飞出去,直到药汁全部灌进去,谢厌才松开虞笙,将他掼到地上,瓷碗摔裂在地,差点扎破虞笙的手背。
虞笙急忙将手指伸进喉咙,妄图催吐,并极力呼救,让老仆去请大夫。院中的其他仆从被谢厌的举动吓得东奔西跑,一直贴身照顾虞笙的年轻哥儿书墨方才正在铺床,听到动静,立刻跑出屋子,见到自家少爷狼狈痛苦倒在地上,焦急不已,抬首愤然问谢厌:“你对少爷做了什么!”
面前穿着红色喜袍的继夫人,明明生得一副清雅出尘的样貌,却偏偏将笙少爷欺负成这样!简直心如蛇蝎!
“书墨,快让人去叫大哥回来!”虞笙只觉得肚子痛得要死,眉心的孕痣也隐隐有些疼意,此时的他只想将姓谢的千刀万剐!
谢厌目光淡漠,毫无惧色,开口道:“自食恶果。”
昨日拜堂后,侯府主人虞铮便借口公务出府,留新婚夫人一人独守婚房,此事一夜之间,全京城都传遍了。
这个没落道师家族,再次成为全京城的笑柄。上一次闹出笑话的还是谢家的小少爷谢绥,据说这位小少爷为证明自己的道法,前去古宅捉鬼,结果被恶鬼附身,多亏祖传符箓才侥幸活命。
而这次,没有道术天赋和孕育能力的谢鄢,以二十二岁的高龄,嫁去侯府给虞铮当继室,惹来众多贵族哥儿的嫉妒与不甘。
谁不知虞铮虞侯爷相貌俊美,武艺高强?而且他双亲已逝,独剩一个还未出嫁的哥儿弟弟。倘若嫁去侯府,不用侍奉公婆,哥儿弟弟也很快会嫁出府,除了他发妻留下的哥儿与儿子需要照料,完全就是侯府主人,俨然一桩绝好的亲事!
只可惜,千算万算,没料到居然被谢鄢那个残废抢到手!一个破落户,有什么好神气的?
作为别人眼中的笑柄,谢厌对虞铮昨夜借口离府之事相当满意,否则他刚穿过来便要面临被人……的场景,若真是这样,他估计自己会忍不住提着剑将虞铮大卸八块。
看着眼前混乱的庭院,谢厌俯视在地上哀嚎的虞笙,目中寒光凛冽,语调凉薄,道:“此事因果已了。”继而转身离开。
虞笙心思够狠,在原剧情中,谢鄢不知情喝下这碗汤药,不仅孕育的能力全然丧失,而且这药还伤了他的根基,令他常年身体虚弱,根本无力管控偌大一个侯府,他这个当家主母的脸面被府中之人完全踩在脚下,当然,这些对于谢鄢来说,仅仅是一个开始。
他无心欣赏虞笙的痛苦,直接回到屋中,将屋门关紧,坐到床上,问小八:“这个世界居然有鬼?”
看完谢鄢悲剧的一生后,他发现这里与自己所认知的世界大不相同,就拿谢鄢的道尊血脉来说,他还是听小八解释之后才明白过来。
这个世界崇尚道力,但修习道术之人必须拥有天赋,身怀天赋之人何其少,能大成者更是凤毛麟角。当然,奉道力为尊是有原因的。世间常有恶鬼作乱,带给百姓诸多恐慌,唯有身具道力之人方能降服恶鬼,拯救世人。
不过一般修道之人不恋俗世,基本不会危害到皇权,但大尧国国师一职,从未断过。国师素来由道力不凡的人担任,其职责就是观天机,测国运,即便是皇帝,对国师也不能无礼。
谢鄢的祖上曾有人担任过国师一职,自此,家族变得清贵起来。只是谢氏百年才出一个人才,再过百年,到谢鄢这一代,已然没落。
能成为侯府继室,在别人眼中,的确是攀上了高枝。
“大大,按照剧情中来说,这个世界的确存在恶鬼,不过侯府应该很安全,宅子周围布了符阵,寻常鬼怪根本不可能进来。”小八认真汇报道。
“既然谢家祖上出过国师,那应该存有修习道法的典籍。”谢厌心思一动,作为谢氏族人,谢鄢自小就对道法很感兴趣,只是因为天赋不足,苦心修炼至今,连道徒都算不上,既然如此热衷,陪嫁中一定会有好东西。
他起身来到两个木箱子面前,因昨晚谢鄢等虞铮等得睡着了,这两个陪嫁箱子便没及时整理,府中仆从看不起他,自然也不会过来询问帮忙。
打开两个箱子,里面都是一些简单的衣物,翻到底也没见到任何典籍。
“大大,这个箱子底部有夹层。”小八适时提醒道。
谢厌敲了敲,声音果然有些空旷,修长的手缓缓在箱子底部摸索,终于触碰到一个不太明显的机关,轻轻一按,夹层顿时被打开,里面躺着一本薄薄的书册,书名“缚天诀”三字映入眼帘,谢厌瞳孔顿时一缩。
缚天、缚天、缚天。
他在心里默念几遍,明白即便问小八也不可能得到回答,便压下心中惊异,伸手将《缚天诀》拿出来。
这本书很薄,虽内容超出谢厌以前所认知的范围,且用语艰涩难懂,但他记忆力超凡脱群,不过一炷香时间就将整本书的内容完整记下来,而后将书重新放回去。
《缚天诀》分为三个部分。一为道法,修习感悟至大成后,或可到达另一种无人知晓的境界;二为符箓,符可治病,箓可驱使鬼神,对付恶鬼效果极佳;三为炼丹,丹药可强身健体,提升体质,更易于道法修炼。道力越强,画出的符箓效力越强大,炼制出的丹药便越有效果。
谢厌在脑海中先翻开道法篇,逐字逐句去理解消化,他本以为自己初初接触这种神秘力量,定会难以入门,却未料,他仅仅在心中默念几遍道法篇,体内便油然生出丝缕缥缈的道力,于丹田处渐渐沉淀。
难不成,这个《缚天诀》并非巧合?谢厌心中竟开始茫然起来,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和小久到底经历过什么?难道他不仅仅是游戏世界生出意识的一串数据吗?
按照常理,他的天赋并没有高到如此地步吧?谢鄢花费二十年都未能入门,总不至于自己刚默念几遍,丹田就生出道力,就好像自然而然一般。
穿越的世界越多,他就越发觉得,事情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
正在他准备继续修习道力之时,屋门一下子被人踹开,一人满脸黑沉地急步进来,见到谢厌悠闲地坐在屋中,愤怒更盛,俊脸都有些扭曲,“谢鄢!你竟如此歹毒!”
对于虞铮劈头盖脸的唾骂,谢厌面色无波,缓缓行至他面前,一字一句道:“虞铮,那碗药本来是给我喝的。”
如果这人愿意听从解释,他可以不动手,但……
“放屁!你就是要毒害阿笙!”虞铮根本不听他的解释,一个看不上的继室,自然完全没法与自己的亲弟弟相比,方才看到阿笙那么痛苦的模样,他就恨不得提剑而来。
啪!
“清醒了吗?”谢厌直接挥手将他的脸打偏过去,冷冷道。
虞铮瞪大眼睛就要挥手反击。
嘭!
“冷静了吗?”谢厌一脚将他踹出屋门,居高临下问道。
这个人,是谢鄢一生悲剧的罪魁祸首,如今又如此不分是非黑白,谢厌实在手痒难耐。
虞铮倒在地上完全懵住,脸上火辣辣地疼,被踹的胸口也阵阵发麻,此时的大脑一片空白。
自己居然被一个柔弱的哥儿给打倒了?怎么可能!
“你听好,”面前哥儿清俊的脸上浮现一抹冷冽的笑容,不仅没有抹灭他的姿容,反而让这张脸愈加灵动,“我昨日新入府,今日辰时醒来,试问,一夜未出房间的我,是如何一大早在贵府膳房拿了碗,熬了药,再去给虞笙灌下?”
虞铮正要开口反驳,谢厌又一脚踏上他的胸膛,直将他踩倒在地,“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你领兵打仗的时候也这么糊涂吗!”
谢厌本不欲想跟他浪费唇舌,但有些事不说清楚就没法立威,就像小八所说,这世道恶鬼丛生,侯府勉强还算安全,在他有自保能力之前,他还需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他不希望自己在这里修习道法的时候,某些人还要在暗地里搞些小动作,扰他安宁。
刚才虞铮跑得太快,管家带着仆役到现在才追到正院,见侯爷居然被继夫人用脚踩在地上,顿时惊呼一声,道:“保护侯爷!”
“我看谁敢动!”谢厌再次狠狠踩了一下虞铮,对上虞铮渐渐恢复清明的眸子,慢条斯理道,“那老仆言及药汤为上好补品,可我有自知之明,如此珍贵的药汤给我喝实在太过可惜,虞笙为待嫁之龄,让他补身体才不算暴殄天物。我说的对吗?”
管家和仆从被他的气势震住,俱站在不远处一动不敢动,没想到这位看似蠢笨柔弱的继夫人竟然藏得这么深!
他们侯爷本只想着挑一位容易掌控、难以受孕、可以照顾孩子的继室,却没料到继夫人竟然出乎意料地彪悍。
“你让我起来。”虞铮虽想明白这件事是谁作的乱,但不代表,他就能原谅谢厌的报复行为。
谢鄢本就孕痣暗淡,难以孕育子嗣,喝下那药也不会有什么事,但虞笙不同,他因孕痣鲜红,或可嫁入皇家,如今被灌下毒药,虽及时受到救治,孕育能力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但到底坏了身体,得仔细精养半年方能恢复如初。
这是他的亲弟弟,他怎能不心疼?
谢厌经历过这么多世界,虞铮眼珠子一转,他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于是冷笑一声,“虞铮,对心怀恶意之人,我断不会轻易放过,虞笙自作孽,恶果自食乃因果报应,你若因此报复于我,那就是你坏了这份因果!”
虞铮闻言,心中不禁一寒,他虽不太信奉因果,但如今世道确实乱象环生,道法便尤为可贵,眼前这个哥儿虽不擅道法,但谢氏毕竟拥有道尊传承,他说的话,不可大意。
“此事我不再追究,但你不顾尊卑,伤害于我,此罪该如何?”虞铮可不想被一个哥儿杀了威风,若任他继续嚣张下去,这个侯府岂不乱了?
谢厌将脚挪开,漠然道:“虞笙害我在先,诬陷我在后,你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于我,如今反要问我的罪?虞铮,你当真可笑至极。”
“你就不怕我休了你?”虞铮起身怒目而视,这人生得一副好模样,却如此奸狡狠毒,他真的选错了人!
谢厌蓦然一笑,“求之不得。”言罢看向虞铮,似在等他的休书。
然而,刚才还放下狠话的男人却顿时闭口不答,他不是不想,而是时机未到。
谢氏虽没落,但谢氏传承未丢,只是这份传承外人不可知,他将谢鄢娶进门,不仅仅是因为他容易掌控、无法生育,究其根本,不过是想以他为突破口,拿到谢氏传承。
他的这种态度在谢厌的意料之中。原剧情中,谢鄢被虞笙毁坏身体,后虞笙又派遣仆从以照顾他为由,贴身监视他。谢鄢也非真傻,自然心生提防,虞笙见一计不行,竟用谢鄢的亲弟弟谢绥作为威胁,谢鄢只好用《缚天诀》进行交换。
可没想到,虞笙心思毒辣,居然还是将谢绥杀害!谢鄢痛恨不已,便使用他偶然得到的复活术,想奉献自己设法将谢绥救活。但此种邪术扰乱阴阳秩序,不为正统道门所容,谢鄢因此受到道门追杀,却在被追杀的过程中,误入鬼窟。
彼时,他身体极度虚弱,鬼窟里百鬼都想占据他的肉身,他抵御不住,脸上身上全布满令人恐惧的鬼面疮,俨然一副恶鬼模样。
道门见此,将他视为罪恶滔天之人,立刻增派人手围剿,谢鄢的意识逐渐被吞没,只剩下那些恶鬼驱使他的肉身,百鬼道行齐聚一人体内,根本不惧道门那些小道徒。
被追杀的过程中,他又吞噬不少恶鬼,愈加可怖,恰好印证了国师此前预言:百鬼聚,千鬼从,万鬼生,世道将乱。
他们一致认为这说的就是谢鄢,于是道门合力之下,将谢鄢杀死。此战中,一直在道门修习道法的虞侯之子虞琅,以哥儿之身,大放异彩,受到道门尊重,并收获一位身份尊崇的道侣,受万人景仰。
这仅仅是属于谢鄢的剧情,但其实,那道批语并非谢鄢,谢鄢死后,世道再次大乱,而谢鄢此前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为那位积蓄力量提供了充足的时间。
真正的万鬼来袭,世道将倾。
“以后这个院子,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谢厌丢下这句话,进屋关上门。
虞铮气得咬牙,却不得不忍下来。已经心生罅隙,再继续下去,反而得不偿失。
屋外人全都离开,谢厌让小八继续监视,自己则沉浸心神,修习道法。
若是有道门中人在此,定会惊讶地发现,谢厌修炼的速度丝毫不逊于道门目前天资最高的虞琅,甚至隐隐有加快之势。
越修炼下去,谢厌就越发觉得,这本《缚天诀》似乎完全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一般,仿佛已经运行过千百次,即使失忆,身体也存在本能一样。
但不论如何,这于他而言是件好事,尽快增强实力他才能在这个世道立足,才能保护原身的弟弟谢绥,才可能尽快寻到小久。
在屋中修炼一天一夜,谢厌稍觉腹中饥饿,见侯府膳房开始运作,便径自前往膳房。
他此时已换下红色喜服,穿上原身带来的素净道袍,发髻高束,以简陋木簪固定,衬得他那张脸,愈显仙姿缥缈,叫人不敢亵渎。
因世人尊崇道法,所以民间以身着道袍为荣,谢厌如此穿着,倒也未失礼数。
“你来做什么?”书墨一大早来膳房,正要给自家少爷端些清粥,却撞见一身道袍的谢厌,思及少爷如今病卧在床,他就气不打不一处来,自然没有好脸色。
谢厌完全无视他,扫一眼膳房案桌上的点心和粥菜,便直接伸手去端。
“等等,这是要端给侯爷的,你不能动!”照顾虞铮的侍从大喊一声,就要阻止谢厌的举动。
谢厌充耳不闻,在众人无语诡异的眼神中,直接将这一份端走,悠然回到屋内,吃饱后继续修炼。
膳房里的事情自然被禀告给虞铮,虞铮闻言,顿时恼怒非常,也不知这个谢鄢脸皮为何如此之厚!占据主院就罢了,竟自己去膳房抢夺早膳!
他这个侯府主人,不仅要屈尊睡在偏院,还要被人夺食,这股气他是怎么也咽不下去,于是早膳也不吃了,直奔主院。
运行一周天的谢厌听到小八的提醒,眼睛都没睁一下,直到虞铮将门拍得砰砰作响,他才一挥衣袖,门自发开启。
门外的虞铮也非傻子,见到他端坐于床上,门却兀自被打开,顿时想到其中原因,再触及他身上的素净道袍,抿抿唇,将本来要说的话吞下去,问道:“几日不见,你道力大增啊。”
“我不是说过,未经我的允许,不准踏入这里的吗?”谢厌倏然睁开双眸,冷锐的目光直直射向虞铮,虞铮心中顿时一跳,寒意滋生。
他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将这么一尊煞神娶进门!不过为了谢氏传承,他还是忍忍再说。
“这是我的府邸,谢鄢,你要搞清楚这一点,现在是你鸠占鹊巢,我大方地将院子让给你,你不感激我就算……”
听不得他的废话,谢厌再次挥袖,门轰然关上,差点砸上虞铮的鼻子。
待虞铮不甘不愿离开之后,谢厌在心里吩咐小八:“按照书上所说,我已至道徒阶段,应可以开始练习制作符箓,你帮我看看何处售卖朱砂和符纸。”
“大大……”小八如今的模样已比上个世界清晰很多,至少他对手指的动作,谢厌能够看清,不,不应称之为手,而是爪子,它哼唧哼唧地对着爪子,道,“您身上有银子吗?”
很少为钱发愁的谢楼主,闻言愣怔半晌,谢家清贫至极,掏出几个铜板都困难,按理说他这个当家夫人每月都会有月银,但是现在这情况,他也不可能找虞铮要。
正想着如何挣银子,院外就传来阵阵喧哗声,谢厌眉心一皱,听小八道:“大大,好像是道门中人,虞琅也在里面。”
作为道门中的天赋之人,虞琅在门中颇受人喜爱,他相貌绝俗,眉心一点孕痣极为殷红,想要与他结为道侣的年轻人不在少数。
此次他因父亲迎娶继夫人,与师父道明缘由,在几位师兄弟的陪同下,下山回京。却因路上遇见恶鬼伤人,几人颇耗费一些时间,方将恶鬼斩杀,也因此错过了虞铮的大婚之日。
他刚入府,本来携师兄弟打算向父亲表达歉意,却没想到竟从仆从口中听说继母伤害小叔、暴打父亲、霸占主院一事,这还得了!
小叔素来温柔可亲,如今卧病在床,憔悴不堪,父亲心地良善,不欲与继母计较,却让这个继母在府中这般为非作歹!
幸好小弟在学堂未归家,否则还不知道要被这个继母如何磋磨。自己身在师门,不可能一直看顾,倘若这次不给继母一次教训,这个侯府恐怕以后都要改姓谢了!
虞琅年少意气,从小被虞铮宠到大,在师门又有师父宠爱,师兄弟关爱,自然天真得很。而且,比起从未谋面的继母,他自然更愿意相信府中之人的话。
师兄弟与他同仇敌忾,俱认为此等恶人实在欠教训,生怕虞琅受欺负,于是陪同左右,气势凌然地冲进主院中。
望着紧闭的房门,虞琅深吸一口气,稍显稚嫩的脸上因怒气染上红晕,惹得身边师兄弟纷纷看过来。
“谢鄢,你出来!”声音携一丝道力,直击屋门,然而,这波攻击并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屋门丝毫不动。
师兄弟们见状,纷纷助他一臂之力,刹那间,喊“谢鄢出来”的声音几乎要掀翻院墙的瓦片,然而,主屋依旧稳若磐石。
“奇了怪了。”虞琅和他们都从各自眼神中看出惊诧,要知道,他们都是道门出色的弟子,身负不俗道力,联合起来针对屋门攻击,不可能一丝动静也无,没看见院墙的瓦片都被波及了吗?
虞琅压下心中诧异,只能大步上前,伸腿就要踹屋门,可就在脚底触上屋门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击过来,让他凌空跌落石阶底下。
“可恶!”见他受伤,最为年长的师兄掐了一个手决,袖中拂尘霎时刺向屋门!
其他师兄弟也纷纷拿出自己的武器,全都抛向那扇诡异至极的屋门,几人拼尽全力,终于,只听“咔嚓”一声,顽固的门瞬间粉碎,露出屋中的情形。
一人身着青色道袍,长身玉立,容貌清俊,正用一种幽冷漠然的眼神看着他们。
这就是那个恶毒的继母吗?虞琅脑中恍惚了一下,与他想象的根本不一样,未料竟生了一副仙人之姿,可做的却是狠毒之事。
“谢鄢,你做下这等恶事,却心无愧意,并在府中作威作福,你可知错?”虞琅怒瞪着他。
虽说面前之人是他继母,但他身处道门之中,不是凡俗之人,自然不必遵守凡尘规矩,道门身份尊贵,他直呼谢鄢姓名也无过错。
“据我所知,道门中有善断因果之法,不知你们可会?”谢厌轻声反问。
他这副容貌确实不俗,竟将几个师兄弟看呆一瞬,听他问话,少年们不禁回道:“确实有此法。”
其中对此法最擅长的少年扬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可否帮我算算,方才那位告知你们我所犯恶事的仆从,他是否犯下口业?”背地里造谣诬陷他人,也是因果之事。
那少年下意识掐指算起来,在其余人的注视下,忽然停住,面色薄红,艰涩道:“他……确实犯下口业。”
也就是说,他所说的话,全都是在污蔑谢厌。
院中一片尴尬,他们都是年轻人,只凭一腔意气行事,听信旁人污蔑之言实在有愧。虞琅此时也知自己错怪谢厌,俏脸臊得通红,可道歉的话他又说不出口。
正在这时,一道清脆的童音将他从尴尬中解救出来。
“哥哥!你回来啦!”一个白白胖胖的稚童,在仆从的保护下,飞快地跑到虞琅面前,就要扑进他怀中。
一只手瞬间将他拦住,他抬眼看向将他拎开的少年,不开心道:“你为什么拦住我?”
拦住他的少年调侃一笑,“我看你都有十岁了吧?小男子汉以后可不能随便抱哥哥。”
虞珏用眼神向虞琅表达不满,虞琅只好笑着牵着他的手,“走,我们去找爹爹,再去看望小叔。”
一行人就这么欢欢喜喜地离开主院,从头到尾都没有对被他们破坏的屋门表示歉意,谢厌挥袖将院门关上,道:“小八,我记得书中提及,制作符箓并不一定要借用朱砂与符纸。”
小八点点头,“没错,不过虚空画符是一门极为高深的学……”问。
它话还未说完,就见谢厌指尖金光闪烁,修长白皙的食指竟直接虚空画符!好吧,是它太过大惊小怪,这才是宿主大大正确的打开方式不是吗!宿主本来就是个大人物哎。
“大大,你真厉害!不过你画的是什么呀?”
谢厌指尖停滞,眼前泛着金色光芒的符箓已经完成,感受丹田处的道力,心下一叹,虚空画符需要大量道力支撑,他如今的道力远远不够。
“门被毁,我没银子换,只能用此法。”谢厌从容掐了个诀,那金色符箓便化为一扇门,填补了那处空缺。
“大大真是太聪明啦!”小八挥舞着两只小爪子,看起来憨态可掬。
谢厌笑了笑,重新回去修炼道法,如今的他连几个小崽子都抵挡不了,实在算不上厉害。
他这想法要是被虞琅等人知晓,定会吐血三升。要知道他们已经学习道法十几年,而谢厌不过几日,对上他们几人合力才略处下风,这不叫厉害,还有什么能称得上厉害?
谢厌修习的时候,虞琅带着虞珏见过虞铮,虞琅问及谢厌之事,虞铮只是摆摆手,不愿言及。虞琅想到院中诡异情形,问:“他可曾习过道法?”
他常年身在师门,并不知谢厌的具体身份,更不知他身流道尊血脉,虞铮便与他解释一番,道:“不过他资质愚钝,修炼二十多年,也没修炼出结果,比你差得远。”
虞铮对虞琅还是很喜爱的,毕竟虞琅有修炼天赋,日后若是到达道尊境界,不仅可以担任国师一职,他们虞氏一族也能更进一步。
“他真的愚钝吗?”虞琅皱起眉头,为何他并不这样觉得呢?
“别说他了,”虞铮有些不耐烦道,“去看看你小叔吧。”
虞琅听话点头,又牵着虞珏去往虞笙的院子。
因是道门中人,虞琅在府中的地位很是超然,就连跋扈的虞笙在他面前都装出一副温柔的模样,他见虞琅过来,面色苍白,虚弱地躺在床上,目露惊喜。
“小叔,你没事吧?”虞琅随口询问一句,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师叔炼制的丹药,可强健体魄,对小叔的伤应有大用。”
虞笙立即惊喜地接过来,放在枕头底下压着,笑得愈发温柔,“阿琅道力不凡,心地纯良,又生得一副脱俗样貌,定有许多郎君喜爱吧?”
两人同是哥儿,说起这话自然不会尴尬,只是虞珏在旁,虞琅不好多言,道:“我如今只关心修道一事,其他事以后再说。”
虞笙见他面色绯红,就知他一定有心上人,但既然虞琅不愿提及,他自然不会继续下去,只道:“也是,阿琅年纪还小,哈哈。”
两人又说了些话,虞琅问及谢厌之事,虞笙勉强笑笑,“他如今是侯府夫人,谁敢忤逆他?我倒还好,嫁出去就一身清静,只是苦了大哥与珏儿,唉。”
虞珏听懂了,而且他在学堂里也听不少同窗说,继母都喜欢虐待孩子,让他回府之后避着些,他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小叔,哥哥,我不怕!我要跟爹爹学武功,长大就可以打回去!”
虞笙被他的话逗笑了,虞琅也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过几日我就得回师门,爹爹又经常不在府中,我确实担心珏儿会被他欺负,”虞琅并不指望柔弱的哥儿小叔,叹口气,“可我身为道门中人,若是让他吃些苦头记住教训,恐会惹下因果。”
屋内一时沉默下来,两人脸上俱写满忧愁。
“不如让爹爹休了他,再给些补偿好了。”虞琅开口道。
“不行!”虞笙立刻拒绝,他见虞琅面现困惑,苦口婆心道,“其实想想,他不能孕育子嗣,便对珏儿没有威胁,若是大哥再娶一个能生的进门,岂不更加不妙?我想那谢鄢自会想明白,若是不优待珏儿,等他年迈,谁还会管他?”
“你说得有道理,”虞琅依旧蹙眉,“可如今他作威作福,总得想法子压下他的气焰。”
虞笙眼珠子动了动,忽然心生一计,道:“我们没法制住他,但府中还有一人可以。”
“谁?”虞琅困惑问道。
虞笙凑近他耳边,“你可记得你小时候,误闯一个院子,却被吓哭之事?”
此事他当然记得!虞琅一想到那时场景,脸色愈加不好看,支吾着开口道:“你是说……九叔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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