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嬴戈的安排下,嬴慎很快就见到了他所说的那些,犯了错的嬴氏宗族子弟。
虽说无论从仪态、谈吐等方面来看,这些人都不像是会轻易触犯宗正府条规的人。
可这与嬴慎并无多大干系,既然宗正府的老叔公说他们是犯了错才会来到这,嬴慎也没想着戳穿他们,该干嘛干嘛就行。
而对于这些嬴氏宗族子弟来说,能够来到此地的,本身便是家中父老对他们才能的一种认可。
自然不愿让家中父老失望,都在尽力与嬴慎打好交道。
哪怕在明面上,比起他们这种,被安排了错处送进来宗正府内的人而言。
嬴慎这种因为触怒始皇帝威严,被始皇帝亲自处罚的人,看上去没有值得交好的地方,但他们也没有因此而表现出鄙夷或轻视的神态。
盖因在来此之前,他们这些人,都是被家族内的长辈,多次耳提面命,再三告诫不得轻怠嬴慎。
并且在私下调查过各自的言论,发现确实没有私下抱怨的情况,才得以被安排进来接触嬴慎的。
因此,哪怕有些疑惑为何这些族老们,不愿他们去接触更有可能登临大宝的扶苏,反而要去讨好嬴慎,这些人也没有丝毫怨言。
况且, 作为族内最出色的子弟,从小便了解到不少事情的他们, 都很清楚, 不怪这些族老如此小心, 实在是嬴氏宗族这些年经历了太多风波,早已不复当初了。
表面上, 嬴氏一族传承了数百年之久,好不容易出了嬴政这么一个千古人杰,扫平六国, 一统天下。
换做其他家族,基本上都能得到不少的优待。
但很可惜,因为一统天下过程中,秦国内部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造成的动荡。
使得嬴政在一统天下之后, 嬴氏宗族不但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
反而因为在以往的多次权利交接过程中,嬴氏宗族的掌舵人的决策失误,非但没能令嬴氏一族乘势而起。
甚至于, 比起在短短数十年内, 作为秦国国君、公子的母族的楚系势力而言,都大有不如。
而自从嬴氏内部最后一场政治风波,“成蟜叛乱”事件后, 嬴氏宗族也一直都在自我反省, 并且积蓄实力底蕴。
如今既然族老一致决定选择嬴慎, 他们即使内心尚有疑虑,也不得不从。
实在是嬴氏一族再也遭受不了太大的风波了。
也因此,嬴慎与这些嬴氏宗族子弟实际相处起来, 还算和谐。
而在嬴慎拿出各种娱乐用品后,彼此之间的隔阂也悄然不见。
在不谈政治,只谈玩乐的情况下, 嬴慎也不担心跟他们接触会被自家政爸爸猜忌。
不过在此期间,嬴慎也不是真的沉迷大富翁, 飞行棋等娱乐之中,嬴慎也通过各种游戏玩法观察着这些人。
如今用不上,不代表以后用不上,提前储备人才还是很有必要的。
……
“看起来, 朕对他的处罚, 非但没能奏效, 反而让他过得还挺快活。”
嬴政看着摆放在案桌上的各种娱乐工具, 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嬴慎的小脑瓜子里,能掏出的东西确实多了点,不管好坏,也总能令人耳目一新。
若是之前,嬴慎弄出这些东西,嬴政还能把人叫过来,痛骂一顿玩物丧志,可现在不行。
嬴慎如今明面上算是被自己所厌弃,圈禁在宗正府的。
如果嬴政真的准备,对其不闻不问的话。
只要接下来,嬴慎没有参与到谋逆等十恶不赦的事件当中,作为大秦的公子,嬴政并非容不得他。
可关键是,并非如此。
这样一来,被圈禁活得反倒比自己还清闲的嬴慎,就怎么看怎么碍眼了。
本来嬴政的打算是,先把嬴慎关起来,晾一段时间。
不管嬴慎在他自己的那一方小天地里,搞出什么动静,只要不谋反、结党营私,也就由他去了。
闹大了,至多,也只当对其生厌,权当看不见便是。
无奈,嬴慎做出来的这些东西,并不难复制。
而那些赖在宗正府内的嬴氏子弟,也不全然都是品行高洁的人,总有那么一两个, 在嬴慎的带领下,沉迷游戏无法自拔。
也因此这些东西从宗正府里传了出来,在咸阳那些游手好闲的纨绔公子哥手上发扬光大。
嬴政底下的蒙毅闻言,看着嬴政阴晴不定的脸色,也不由得为嬴慎捏了一把汗。
不单是嬴政,蒙毅这边自然也早就收到风声,甚至于蒙毅闲来无事时,也会跟族里的受自己看好的小辈玩玩,算是愉悦身心。
只是当着始皇帝的面,自然不能表现出来。
蒙毅也看得出来,始皇帝陛下并没有因此真的生嬴慎的气,只是稍稍感到些许的不平衡罢了,想了想提议道:“既然如此,陛下何不对慎公子加重处罚。”
“如何加重?”嬴政虽然心里已有定计,但蒙毅既然是由蒙毅提出来的,自然也想听听蒙毅的意见。
至少,在确认嬴慎密信中所说的那件事之前,不能让嬴慎太好过了。
蒙毅神色一正,冷声道:“既是圈禁,便不该让公子接触他人,随侍的护卫便算了,宗正府里那些犯错的嬴氏宗族子弟,也未免太过自由了。”
嬴戈那老头打得什么主意,满朝文武谁不清楚?
若非在众人看来,嬴慎惹恼了嬴政早已被厌弃,恐怕打这个主意的人不少。
而作为唯一知晓内情的的人,蒙毅反倒是对嬴慎的反应有些担忧。
幸而嬴慎应对得当,没有引起陛下猜忌,不然蒙毅早就这般劝说了。
如今时机也不错,蒙毅也顺势提了出来。
“左右去确认那件事的人,近期便能归来,公子近来也确实闹腾得有些过了,受罚也该有个受罚的样。”
“……也好。”嬴政沉吟片刻,同意了蒙毅的提议,顺手让內侍给嬴慎搬去咸阳宫的藏书,让嬴慎抄录,免得嬴慎又整出些幺蛾子来。
“蒙卿觉得,那件事有多大可能?”处理完毕,嬴政又变回那个主宰天下的帝王,朝着蒙毅询问道,虽然没有明说,但嬴政相信蒙毅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事。
蒙毅思索片刻,斩钉截铁地答复道:“若非已有七八成把握,公子决计不会如此果断的击杀徐福。”
哪怕嬴慎真的是为了脱罪,胡编乱造,蒙毅也不会戳穿他。
毕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了徐福的公子,也就这么一个。
扶苏都没有他这种魄力。
“若是如此,接下去该怎么走,就得好好考虑一番了……”
说着,嬴政的声音渐渐弱下去,蒙毅抬头一看,见嬴政闭目沉思,想想了,低声说了一句:“臣告退。”
离开了章台宫。
何止是嬴政需要思考,蒙毅自己也要好好想,一旦确定那件事,自己或者说蒙家该如何对待,提出那个可能性的嬴慎。
只是蒙毅也没想到,比起嬴慎的事,另一件事更快地来到他的面前。
……
接到嬴政的旨意已经过去三天了。
一开始,赢慎确实没想到,自己的回到咸阳后,悠闲生活还没过上几天,就来了一道圣旨要自己自闭。
也怪赢慎自己,谁能想到古代的娱乐活动匮乏到这种地步。
稍有一些新奇的玩意出现,闹得满城风雨不说,还引起了自家政爸爸的注意。
甚至于,赢慎前几天还听宗正府的下人说,自从这些东西流入咸阳,咸阳城内的桃色产业生意都差了不少。
如今,青楼娼馆都吸引不了咸阳这些公子。
自己有这么个下场也就不足为虑了。
赢慎都能想象得到那种画面:
“公子,您都好久没来玩了。”
“你有游戏好玩?”
“???”
从房内出来,轻轻一跃,来到房顶,卧倒在屋檐上,看着漫天星云,赢慎有些烦躁。
忽而好像想通了什么,赢慎口中喃喃自语道:“这样也好,凡事过犹不及,而且身边一干二净,就算发生什么事,也牵连不到自己。”
这么说着,但赢慎也清楚,如今自己能抛下一切避开一切,除了因为自己现在的各种势力背后都有着嬴政参与的一份以外。
更重要的原因是,自己如今的势力还太薄弱。
等以后自己的势力庞大起来后,真出了事,就不是自己想撇开就能撇个干净的了。
而自己的敌人不少,未来如果他们对付不了自己,必然会想办法朝着自己的势力下手,以此牵连自己。
这不是臆想,而是切实存在的可能性。
远的不说,扶苏的突然倒台就是最好的证明……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当嬴慎发现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并且宗正府内氛围变得十分紧张的时候,“春祭大典”上的事已经发生了。
即使是不被允许探视交流。
可“春祭大典”上发生的事太大,大到即使是嬴慎如今没有任何的消息渠道来源,也能在宗正府内,匆匆路过的下人口中听到“刺杀”、“春祭”、“昌平君”等字眼。
结合宗正府内突然紧张起来的氛围,嬴慎就知道,“春祭大典”上昌平君余孽联合扶苏刺杀嬴政的事,还是发生了。
而从老叔公赢戈那听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之时,能做的也只有替扶苏默哀这件事了。
比起动漫中,昌平君余孽刺杀,扶苏救驾被猜忌的发展来说。
在有了自己这只小蝴蝶煽动翅膀后,扶苏的处境不但没有变好,反而形势更加恶劣。
“听说陛下大怒,动用罗网协助调查。”
“据说在扶苏公子门客之中,有位芈姓门客,乃是跟随扶苏生母陪嫁到秦国之人,因形迹可疑落网,在罗网的严刑拷打之下,承认了乃是扶苏授意他们,串联昌平君残余势力谋逆行刺。”
“而且,此人还招认了一件事,之前桑海之事,也是扶苏示意他暗地里谋划的。”
“虽说事情出来时,朝中大臣,特别是上卿蒙毅都不信,可偏偏扶苏公子确实为其掩盖过桑海之事。”
“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扶苏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赢慎听完整件事的始末后,也只能感慨赵高手段之高超。
借助自己弄出来的事务,使得针对扶苏的布局更加圆满。
原本按照动漫的布局,扶苏就算被发配边疆,自家政爸爸对其也有一丝怜悯的情分在的。
或许别人看不出来扶苏是被牵连的,但是自家政爸爸必然清楚的。
可现在,哪怕明知道扶苏是被人算计牵连的,自家政爸爸也未必会替他感到惋惜。
毕竟,扶苏掩盖事实在先。
往小了说,是不孝,往大了说,是欺君。
“兄长他……面圣了吗?”赢慎迟疑了一瞬,询问道。
越早面圣,扶苏兄长在自家政爸爸的心里就越干净。
如果拖下去……只能祈祷这位始皇帝没有多疑的性格了。
“尚未。”赢戈面色平静地答复道。
“春祭大典”的事刚查清那会,赢戈一开始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回过神来却又感到十分庆幸。
若是将注码压在扶苏身上,这会已经血本无归了。
“有劳老叔公替我留意此事进展。”
“小事一桩。”
“十弟?”
“?”
嬴慎在屋檐上的回忆到此为止。
回过神的时候,便见扶苏在自己房门口,仰望着卧倒在屋檐上的自己,眼中满是哀伤。
“兄长?”扶苏的突然出现,令嬴慎感到十分意外。
嬴慎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扶苏招手示意自己下去,嬴慎坐了起来,微风拂面那一刻,才知道这并非是梦境。
身形一晃,便从房檐落下,来到扶苏面前,张了张口,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来。
毕竟,扶苏落得如此境地,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扶苏不清楚嬴慎心中的纠结,见嬴慎这样一副恹恹的样子,掩去了眼中的哀伤。
上下打量了一会自己这个突然间十分能干地弟弟,轻笑一声,道:“十弟莫不是知道为兄身上发生的事,不愿认为兄了?”
“自然不是。”嬴慎闻言,当即反驳道。
说完,敛去眼角地痛苦,朝着扶苏询问道:“兄长可还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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