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闻琢从广源寺回来的路上被劫了车的事,陆沉霜第二天就被魏世昭告知了。
这件事说起来还是魏世昭说漏嘴了,原本俞景是叮嘱过不要说的。
还好知道的是陆沉霜,不然俞景怕是要找他麻烦!
而陆沉霜在她爹的高压监督下,只能让她二哥帮忙打了个掩护,得知事情的当日便溜出大将军府想去看看苏闻琢。
谁成想,下人却来报,他们家夫人刚醒,让她稍等一会儿。
陆沉霜看了看日头,心里有些奇怪,这都快到晌午了吧?窈窈即使喜欢赖床也很少会起的这么晚啊,莫不是昨天真的伤到哪儿了?
魏世昭那人也没跟她说清楚!早知道她该带点药来的。
不过陆沉霜转念一想,以俞景紧张他家夫人的程度,应该也轮不上她带药了吧。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泽兰又来了前厅,将陆沉霜引进了后院,苏闻琢正坐在桌前斟茶。
她听见动静往门口看过去,见陆沉霜来了下意识想起身去迎,身子却突然僵了僵,微微蹙了一下眉。
都一个晚上了,怎的还是有些痛呢……
陆沉霜是武将家的女儿,苏闻琢这点小异常她一眼就发现了,还以为她是因为昨日受了伤,连忙快步过去,按着她重新坐下。
“你快坐好,大家这么熟了我哪里还需要你迎,窈窈是伤到哪了?”
苏闻琢一听便知她误会了,但陆沉霜都还未说人家,她一下也有点不知道这种房中私密的事情好不好与她说。
犹豫了一会,她还是决定先顺着她的话带过去吧,因为要真说,她自己都怪不好意思的。
于是苏闻琢轻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就是路上摔了一下,手和膝盖擦了点皮。”
陆沉霜看着她已经被包扎好的手,又细看了一会她的脸色,好像确实除了有些疲惫,其他与平常无异。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陆沉霜总觉的苏闻琢看起来有些不同了。
她姿容迤逦,依然是美的惹眼,但比起以前,今日看却好像更美了三分,整个人添了一丝成熟妩媚,眉眼间有了几分说不出的风情。
陆沉霜看着看着不自觉念叨了出来:“我怎么感觉,窈窈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被劫车还有这么个影响?
“嗯?”
苏闻琢愣了一下,一时半会没明白陆沉霜的意思,却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在她将将要及笄,娘亲还在世时,有天晚上闲聊与她说的话。
那时她总是羡慕母亲身上那种成熟女人自带的举手投足间的妩媚风情,她却没有,缠着母亲问,而母亲却说,待她成亲后便明白了。
听着陆沉霜正在向她手舞足蹈的描述,苏闻琢终于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若说她似一朵花,那昨夜过后,便是真正的绽开了。
苏闻琢掩着唇笑了一下,没有将原因告诉陆沉霜,只是与她说了娘亲曾经跟她说的那番话,弄的陆沉霜一头雾水。
不过,得知苏闻琢没事她便也放下心来,又问起可知道是谁做的这件事?
苏闻琢略微沉吟了一下,突然道:“我觉着这事虽然是冲着我来的,但最终目的却可能是在俞景身上。”
陆沉霜听了点点头,直言:“确实,在京中与你有些过节的只有那么几个人,如今都不太可能做这事。这样看来,多半是想用你来拿捏俞景。”
“嗯,”苏闻琢敛眸喝了口茶,“俞景说他今日便会去查。”
对此陆沉霜见怪不怪,俞景向来看重苏闻琢,定不会任她受委屈,但说到俞景,她又想起前几日不小心在父亲那里偷听到的小道消息。
原本是想父亲考校功课这几日的焦头烂额过了再来与苏闻琢说,如今倒是凑巧。
“窈窈,我前几日听到我爹说,黄河的汛期来了,皇上好像有意要派俞景去督办赈灾一事。”
“赈灾?”
“对,但这也是那日皇上召见我父亲说事时偶然说起的,在朝中还没说到这事呢,也不知真假,反正我听到了便与你说一声。”
黄河夏季的汛期尤其凶猛,赈灾一事一直很让朝廷头疼,但几次勒令工部的人去修堤,却总是没有太大成效。
赈灾的银子每年都要从国库掏一大笔出来,已经是朝廷支出的大头了。
往年赈灾都是由布政司呈报灾情详细情况,再申请朝廷拨款,由户部派人前往勘测灾情后统筹预算,国库拨钱,最终遣监察御史带着赈灾款到地方与州牧交接。
往年督办赈灾都是监察御史去做,今年这差事会落到俞景头上么?
苏闻琢若有所思,这其实不是一个好差事。
此时郑府里,还在府中“静心思过”的郑逢年难得的不“静心”了一会,在府中发了很大的脾气。
书房里,零一和几个暗卫跪在地上,一句话未说。
郑逢年阴沉着脸,那双苍老的眼里透着狠劲儿。
“在一个妇人身上都失手了,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难怪在阜州没能困住俞景,一群废物!”
他将桌子拍的砰砰响,抬手拿起一块砚台就砸了下去。
下面跪着的人都没躲,硬生生的受着。
若是只受这一砚台那都是轻的了,怕就怕……
“这次任务失败,下去自我了断吧!”
郑逢年没有半分犹豫,在他看来,暗卫若是两次任务都失败,就没有留的必要了。
那几人是死士,心里其实早也就料到了,成则生,败则死。
很快书房里又只剩下了零一一人,郑逢年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暗卫最近如此松懈,我给你二十天时间,若是□□不好……零一,也别怪我不顾主仆情分了。”
零一跟着郑逢年很多年了,深知他的无情和狠辣,重重的应了一声便准备下去了,临出门前又被郑逢年叫住:“让小少爷到书房来见我。”
没多久,一个生的有些阴柔的少年公子便敲门进来了。
是郑逢年的长孙,郑恒清。
郑源死后,郑逢年选择的人不是次子,而是这个长孙。
其实一直以来,郑逢年都非常喜欢这个孙子。郑恒清脑子聪明,手段也足够狠辣,说起来,他还是与俞景差不多的年纪。
郑恒清进了书房,先向郑逢年问了安,郑逢年摆摆手让他在一边坐下。
“清儿,这次我若派你去清淮,你可有把握将事情处理好?”
郑恒清闻言轻轻笑了一下:“祖父放心,早几年我跟着父亲去过几次,李州牧有个老来得的幺儿,与我关系不错。”
郑逢年听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这个孙儿心思活泛,跟着他父亲去过几次清淮接触了一番,便知道结识一些自己的人脉了。
“你有这个意识,祖父很欣赏,这次清淮一行我会安排彭韩接应你,这是祖父身边的老人了,万事你可与他商议。”
算算日子,布政司应当快要呈报奏疏了。
私盐一事出了纰漏,这次赈灾,他们不能再出现问题。
郑恒清应了一声,刚准备退出书房,突然想到什么,回身问了一句:“祖父,之前我与你说起的事,清淮那边确认事情收尾收干净了么?没留下活口?”
乍一听他问,郑逢年想了一会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事。
前阵子郑恒清找到他问起清淮去年那批修堤工匠的事,问人是不是都处理干净了,原因是他晚上在酒楼喝酒,遇到一个乞丐找他麻烦,看衣料便知是清淮人,让他多想了一会。
去年黄河秋汛之前皇上照样让工部派人下去联合地方一起检查河堤。
中间发生了点意外,那几个地方工匠被郑逢年灭了口,家中的一干老小也没有放过。
当初郑恒清提到时,郑逢年便又让人去查了,当时处理的人是先下的毒,后烧的火,尸体的数量也清算过,基本上是万无一失的。
加之郑恒清也说他发现那乞丐后马上就让小厮拖下去处理了,这事也就这么过了。
现在重新说起赈灾一事,他只是想起来,就顺口问了一句。
郑逢年想到那时候呈上来的密信,自己又让零一亲自赶去清淮看过,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
但还是叮嘱了郑恒清一句:“万事都无绝对,若那次你遇见的真是漏网之鱼,这次去清淮,你就要格外注意。”
“我知道了,祖父。”
郑恒清又笑了一下,然后掩上了书房的门。
而他们口中那个被“拖下去处理了”的乞丐,此刻整坐在俞景和魏世昭的跟前。
此时快到晌午,日头有些高了,夏季闷热,即使坐在亭子里也挡不住翻滚的热气扑面。
俞景和魏世昭已经来了有一会了,听了面前的人将事情简单说完后,魏世昭忍不住一巴掌排在了石桌上:“郑逢年这个丧心病狂的!他怎么敢!”
俞景的脸色也很沉,像是被蒙上一层阴翳,他唇边拉扯出一个讥讽的笑:“为了贪墨赈灾款,他有什么不敢的。”
“你说他要那么多钱干嘛呢?!一把年纪了,带进棺材里陪葬么!”
魏世昭气的都坐不住了,站起来来回踱了两步。
而俞景的手指轻轻敲着石桌,半晌后问对面的男人:“你确保所说的完全属实?”
那男人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性命起誓……句句属实!”
他如今已经可以发出声音,但是因为受毒素影响太久,喉间的声音有些怪异,说的话音调也不准了。
刚刚俞景和魏世昭两人还是连蒙带猜的。
俞景沉吟了一会,又问:“这件事的所有人,已经统统灭口,除了你,没有侥幸生还的了?”
那人又点点头,但却又道:“我……有……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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