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老爷!”
“快快快,县令老爷来了。”
“……”
王永德不再遮掩,面带怒色,昂首挺胸往前走。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他,各自低声提醒,很快,就让出了一条道儿来。
修行中人本就是耳聪目明,听清楚了周遭百姓的这些碎语之后,转头看来。
陈金河快步上前,冲着王永德行礼道:“见过大人。”
自陈金河开了这个头,其他一些修行者也一一冲着王永德行礼拜见,比起那王汉、高远之流,那几名三六九教的江湖中人态度显得很是恭敬。
红夫人屈膝冲着王永德一礼,抿着嘴笑道:“没想到此事竟惊扰了县令大人,不知县令大人对此事有何指教?”
王永德走到那女尸面前,细细扫了一眼女尸身上张启提过的几个地方,然后转头看向那牛家书生道:“你内人是何时失踪的?”
“回禀大人,贱内乃是三天前消失不见的。”
“什么时辰?”
“大致是午夜,具体时辰小人记不清了,只半夜起床如厕之际发现贱内不在身旁,原以为她是去如厕了,可没想到,等了好半晌也没等到她回来,心中焦急,周遭一寻,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红夫人看着王永德的架势,眉头微微一挑,目光在这牛家书生的面上扫过,然后又看了一眼那女尸,微微皱眉,随即释然一笑,退到了一旁,只看热闹。
王永德又问道:“我且再问你一句,那日你可曾听闻有什么动静?”
牛家书生面色微微一变,“午夜万籁俱静,并无其他动静。”
陈金河此时也看出王永德心中想法了,稍稍一琢磨,道:“启禀大人,此人说没有其他动静,实在是有些古怪。这鬼怪害人之际,往往犬类会察觉,并狂吠不已。若是没有犬吠声的话,这事儿说不定还另有隐情。”
王永德便皱着眉头看向那牛家书生,“你当真没有听到犬吠声?”
牛家书生先是一惊,随即故作思索,“听大人这一提醒,小人依稀记起来了。小人确实是依稀听见了犬吠声。”
红夫人露出一丝笑意。
王永德双目圆睁,怒喝道:“好胆!郎朗白日,你竟然欺瞒本官!”
那牛家书生吓得双膝一软,扑腾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大人明鉴,小人确实是听闻了犬吠声,只是先前没想起了罢了。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啊!”
“胡说八道,早半年之前,永和县就已经驱逐野犬,禁止养狗,家家户户都按例执行!你是如何听到犬吠声的?!来人,将其给我押入大牢,严刑逼供,定要让他吐出实情!”
“是!”
那牛家书生身体一僵,面无人色,就直直地任由几个捕快抓住自己的手臂拖走,嘴里只胡乱细碎念着“大人明鉴,大人明鉴……”,除此之外,再说不出其他话来。
王永德冷哼一声,环视一周,冲着一捕快道:“马亮!”
“小的在!”
“我限你一月之内彻查最近一年之内所有离奇死亡的案子,定要查清哪个是确实死于鬼魅之手,哪个是蒙受冤屈而终。定要让杀人凶手拿命来偿!”
“小的听令!”
王永德面色难看,深呼吸几口之后狠狠一摆衣袖,心中的怒火才逐渐平息下来。
他竟没有想到,在如此光景,竟然还有人趁机杀人,将罪名嫁祸到鬼魅的身上去!此事若是不彻查,杀人者逍遥法外,死者难以瞑目,而国法例律恐也成一张废纸!
周遭的百姓见县令大人动了真火,一个个也不敢看热闹了,声都不敢做,快步顺着墙角陆续溜走。原这挤得密不透风的牛家院子瞬间变得空旷了下来。
陈金河朝着王永德抱拳道:“大人果然慧眼,一眼就瞧出了那牛家书生乃是杀人凶手,并非鬼怪作祟。在下虽有一身修为,双眼却被蒙蔽,实在惭愧。”
王永德道:“其实先前我也被鬼魅的事儿蒙蔽了,一开始就认为又有鬼怪害人,若不是得到了那小仙师的指点的话,恐怕也……咦?小仙师人呢?”
王永德望向原先自己与张启所站之处,一片空旷。
陈金河曾在王永德嘴里听闻过张启,忙问道:“就是那土地老爷的侍奉?他竟然也来了?”
王永德点头道:“正是。”
那高远忍不住问道:“王大人,您嘴里那小仙师,究竟所谓何人?”
“那人乃是土地老爷身边的侍者,食以露而居于野,乃是真真正正的神仙中人。不仅法力高强,心思也活络。他只一眼就看出了这桩冤案的底细,凡人实在是比不得啊。”
另一旁张伟听闻此话,眼珠子忽然转了转,悄悄溜出了门。
高远略带酸楚道:“怕是王大人吹捧?”
“可不是吹捧,不说此事,就只单单说那三圣镇、驿道的修筑,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这种法子来。真可谓是一心七窍,心智通天啊。”
………………
………………
这面王永德忙着帮张启打出名气,那面张启拄着手杖悠闲在永和县街头上溜达。
老黑道:“咱们怎么不在那里多看看?走了干嘛?”
“事情都已经解决了,留在那里作甚?”
老黑道:“王永德那厮的性子我是晓得的,这时候肯定会将你推出来,说这事儿其实是你看出来的。到时候你顺势往台前一走,与那一伙歪瓜裂枣的修行众人结识了,这不就多了几个打手么?”
“哪里有这么简单?那高远如今年岁不大,却已有了百二十年的修为,也算是少年天骄,自然自视甚高。那一伙三六九教的人,看似听命于陈金河,可暗地里定然是以那高远为首,毕竟那高远乃是宗门子弟,跟了他自然是有前途。陈金河与那王汉还好,算是老实人,而那红夫人,我则有些看不透了。如此,还不如提前抽身离去,给他们留一些悬念。然后暗地里几次出手抢在他们前面,自然这形象就高大起来,到时候,这伙人也好掌控些。”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花花肠子?”
“这也不叫做花花肠子,只能算是运作手段罢了。往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才让人崇拜,反之,就算是五千年上君修为往上走的高人成天在你面前抠脚丫子,挖鼻孔,他的形象在你心中也高大不起来。”
末了张启道:“就好比你一样,那些灾民只听你声不见你影,自然是对你心怀尊敬,不敢冒犯。若是让他们晓得你成天吵吵个不停,随地拉屎,满口跑火车,还能对你尊重得起来么?”
老黑压低了眼帘,“说话就说话,怎么就说到我身上来了?”
“打个比方罢了。”
“跑火车是什么意思?”
“就是吹牛的意思。”
“打个比方又是什么意思?比方是谁?”
“不是比方是谁,这几句话的意思是打个比喻,或者说是,‘如’。”
“老张,我发现了,你这人怎么神神叨叨的?每天嘴里都冒出不少新词儿来,你从哪里学来的?”
“天庭。”
老黑啧啧有声:“天庭人讲话还真是洋气。”
张启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洋气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吗?”
“我能不知道?就是新潮时髦的意思,法擤嘛。”
张启嘴角抽了抽,好嘛,老黑果然也不是什么蠢乌鸦,不仅晓得新潮时髦,如今连英文都晓得了。
他不免怀疑,自己也不算是多话的人,怎么就不知不觉让老黑从自己这里学了那么多的新词儿?
正往前走着,就见从巷子里面钻出来一个年轻小胖墩。
“仙师?”
张启看了看这人,只觉得面生,问道:“你是?”
“我是你本家啊!我是你祖上三代往后又六代的亲戚啊!”
张启顿觉无语,心说世上还有这么套近乎的?
“我姓张,我叫张伟!您不也姓张么?”
“你怎么知道我姓张?”
“我哪里能不知道?李钰你认得吧?”
张启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我就是她大哥啊!”
“远方亲戚?”
“亲生的!”
张启嘴角抽了抽,真够扯的,一个姓李,一个姓张,怎么就成了亲生的兄妹?
张伟叹了一口气,“仙师,您不晓得,虽说我姓张,但是我也确实是李钰的亲生大哥。在我小时候,我就被送到了一个道观里面你,算命的说我这辈子跟仙缘有福,但又说我若是要想跟仙缘有福的话,需得该姓。这不,就改成了一个张字!”
这时候老黑传音给张启道:“这么说来,他不是姓李了么?他若是姓李的话,又怎么能跟你有关系呢?这胖子不是个好人,满嘴跑火车。”
张伟此时丝毫没有反应过来,“我原先还纳闷着,说怎么就非得要改个姓呢?这下我算是明白了,原来,我是要跟仙师你姓的啊!”
老黑又嘿嘿偷笑道:“老张,多好,跟你姓,平白多了一个儿子。”
张启无奈摇头,忽然问道:“你身上有钱么?”
张伟一愣,警惕往后退了两步,“有啊?干嘛?”
张启便道:“刚好我想吃冰糖葫芦了,你帮我买一串,我就相信你说的是实话了。”
张伟眯着眼睛打量着张启,心中不免在想,这真能是神仙人物?我怎么瞅着有点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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