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假意浪漫
年纪轻轻的少年。
一本正经的, 说着什么活啊活,死不死的, 听了都让人想发笑。
但纪枣原笑不出来。
她知道谢夏谚说的每一个字, 都是认真的。
女生微微仰了脸,看夜风刮过少年头顶,他的头发蓬松而浓密, 在空中扬起海浪的形状, 就像是什么文艺片里需要反复摆弄机位和打光才能得到的高级特写镜头。
充满情绪。
每一处留白都动人心扉。
电瓶车开过一家正在关门的蛋糕店,又开过一只准备收摊的夜宵车。
而后拐了角, 朝家的方向平稳驶去。
纪枣原觉得自己应该是要说些什么的, 但她又实在不知道怎么样开口才会显得比较自然。
谢夏谚应该很讨厌虚伪的安慰和毫无意义的同情吧。
她觉得。
犹豫半天后, 纪枣原终于反手拆下了自己外套上的兜帽, 盖在了前方少年的头上。
兜帽上还连着两根带子, 她手指翻飞,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下巴处灵活地打了个蝴蝶结。
少年漂亮的颅顶上,顿时多了两只毛线熊耳朵。
随着风和电瓶车的行驶速度左右摇晃, 从背后看可爱的要命。
谢夏谚晃了晃自己的头, 凶巴巴地呵斥道:“干什么干什么呢。”
纪枣原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隔着毛线帽, “吨吨”两下, 就像什么魔咒一般,瞬间止住了对方的反抗。
她把身体靠过去, 抓着他腰间的衣兜, 凑到他的耳后方, 给予鼓励:“不要担心。”
“你活的蛮好的。
真的!”
——活像是什么虚伪的讽刺。
……
纪枣原直到最后也没问谢夏谚那些事关“生死”的过往。
她觉得,对方既然没说下去, 那就肯定是不想说下去。
非要继续追问下去,才是真的没意思呢。
谢夏谚一路把她送到了家门。
也幸好纪枣原家住的小区是新小区,安了电梯,不然一层层背着她上楼梯,半条命就折腾在她手里了。
这会儿已经是十一点多,但透过猫眼,可以看见客厅里还亮着灯,依稀还有电视剧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平白在这深更半夜添了几分温暖的烟火气。
父母今天都出差在外,家里如果有人没睡,那就只可能是季圆音。
果然,纪枣原还撑着谢夏谚的胳膊试图单手在书包里找到钥匙时,屋门就忽然被打了开来。
季圆音惊喜又无措站在门口,眼眶微红,嗓音里透着几分哽咽:“表姐,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吓死我了。”
“我没事儿。”
纪枣原把书包塞到谢夏谚怀里,蹦蹦跳跳扒着门:“就是扭了一下,去开了点药。
不过我刚刚都没说话呢,你一个人在家也敢乱开门哦?”
“我透过猫眼看见你们了。”
女生显然是刚洗过澡的状态,头发半干不湿,隐隐地还能闻到洗发水的清爽香气。
和纪枣原身上的味道非常像。
怎么可能不像呢。
家里用的洗发水,沐浴露,熏香,甚至连摆放在餐桌上的鲜花,都是纪枣原挑的。
她是个对味道要求特别高的人,久而久之,家里洗护产品就都顺着她的喜好买了。
季圆音天天和她朝夕相处的,味道不像都说不过去。
但谢夏谚微微蹙了眉,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
也是直到这时候,季圆音才好像刚注意到他似的。
她身上还穿着绸质的吊带睡衣,半个肩膀和手臂都裸露在外,被门外的风一吹更是寒意入骨。
女生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手忙脚乱地往屋内跑,套了件校服外套才出来。
而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纪枣原已经跳进了屋内,一只手拽着谢夏谚的胳膊,另一只手费力地脱着鞋。
因为力道过大,把男生的整件外套都往下拽,露出性感的半边锁骨。
谢夏谚深吸一口气:“纪枣原。”
“啊?”
“你现在不担心脚臭了?”
“我……我脚不臭啊。”
女生漫不经心,“天天都抹身体乳,很香的好不好。”
“……你就不能坐下来再折腾?”
“哎呀很快,三秒钟。
你一个男孩子不要这么忸忸怩怩的嘛,就看个脖子怎么了,我床头还挂着小栗旬的半裸泳裤照呢,不稀罕你这么几根骨头。”
“嚯。”
谢大佬嗤笑道,“床头都挂上了,那是真是貌比潘安哦。”
“你不懂。”
谈到自己的男神,纪枣原话就多了。
她站直身体,一本正经:“男明星哪个不帅?
但我为什么只爱小栗旬?
重要的不是长相,是气质。”
谢夏谚挑了挑眉。
“那种干净中掺杂着几分野性,忧郁里透出几分痞气,乍一看是个不良校霸,看久了又像个文艺少年,留长发也不显得娘,反而又酷又野……你干嘛?”
谢夏谚直接把校服拉链给拉开了。
一方面是因为实在被纪枣原拽的勒脖子,另一方面则是——
他倚着墙,垂眸勾唇,锁骨和胸膛线条轮廓硬朗流畅,被灯光映衬出浓郁的荷尔蒙气息。
甚至他还把衬衫纽扣往下解了一颗,似笑非笑,漫不经心:“野吗?”
“……”
“酷吗?”
“……”
“帅吗?”
“……还,还行吧。”
“呵。”
男生冷笑一声,拉回拉链,送给她两个字:“肤浅。”
……
滚蛋。
这种程度的,对于纪枣原来说是可以瞬间清醒的恶作剧,对于季圆音来说冲击力就很大了。
她刚穿好外套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谢夏谚把校服拉链往上拉。
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整个场面勾人心魄的就像是在拍电影。
——要知道,这个人曾经是她仿佛阅读了无数遍的纸片人男神。
曾经只是透过文字感知到的人物和画面,此刻却真实地出现在眼前,那种感觉,就好像白马王子从童话里塔碎时空,驾马而出。
实在让人悸动。
季圆音垂下眼眸,深呼吸好几下才让自己恢复了平静。
她走过来,主动伸手从谢夏谚胳膊上接过纪枣原的重量,关心道:“是扭到脚了吗?
没事吧?
家里好像有云南白药喷雾,我去找一找吗?”
“不用,已经揉过红花油了。”
纪枣原把脚套进拖鞋里,语气也晃晃悠悠的,“多亏了你谢学长无所不能,神通广大。”
“是……谢学长帮忙揉的啊?”
“嗯哼。”
“……”
不可能。
怎么会。
季圆音又看了眼纪枣原受伤的地方——是脚踝没错。
可是,谢夏谚不是有洁癖吗?
怎么会主动帮人揉红花油?
还是在脚踝这种地方。
他们的关系不至于进展的这么快吧?
在小说里,明明……明明这会儿还只是相敬如宾的同桌而已啊。
是纪枣原在夸张说谎?
那谢夏谚为什么全程没有反驳?
还有他的眼神……
季圆音有些慌了。
她望着纪枣原肿的老高的脚踝,好半晌都没能说出话,
“圆音?
圆音?”
呼唤着她名字的声音在耳畔越来越清晰,直至唤回她的思绪。
季圆音回过神,对上了纪枣原困惑的目光:“你怎么了?
是困了吗?”
“……哦,没事。
想到了今天下午考试的一道题。”
女生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我没事的。”
说真的,受伤的人明明是纪枣原才对。
金鸡独立,离开表妹的搀扶后,一只手马上就再次揪住了谢夏谚的袖子。
整个人晃晃悠悠地站在地毯上,一副行动不便马上就要摔跤的狼狈模样。
但她竟然还有空去关心别人困不困——也真是心很大的乐天派了。
乐天派纪枣原好容易才换好了鞋子,她松开了抓着谢夏谚的手,扶着鞋柜的边边,跟他挥手告别:“好了,我没事了。
你快回家吧,这么晚了,再不回去,你家里人搞不好也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谢夏谚的视线在她红肿的脚踝上巡视了三圈:“能站稳么?”
“能能能。
你就放宽了心,这么点小伤,明天早上就好了,不足挂齿。”
“那行。”
男生淡淡点头,目光转向一旁,沉思两秒后,问出口的话让在场另外两个人都预料未及。
甚至有些震惊。
他问季圆音:“你方便的话,能不能跟我下楼聊聊?”
……
寂静了长达半分钟的时间。
季圆音竟然有几分受宠若惊:“哦,好,好的。
我方便的。”
而纪枣原警觉地抬起了头。
睁着一双乌黑溜圆的眼睛,微蹙着眉,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谢夏谚。
男生神情未变,临走前,从旁边拎了只小板凳,放在门后面,摁着纪枣原坐下,语气波澜不惊的:“我找你表妹有话要聊,很快,你坐这等一等。”
纪枣原很想问你跟季圆音还能有什么话可以聊的,你们俩又完全不熟。
但当着季圆音的面,这种话说出口实在不礼貌,所以她硬生生地忍住了。
她就这么坐在小板凳上,靠着墙面,目视着他们往门外走,下楼梯,宛如一个行动不便送儿孙出嫁的老年残废。
而谢夏谚下楼梯下到一半,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突然折了回来,塞了只游戏机给她。
“干嘛?”
“我算了算,可能还是得要一定时间,你无聊的话就打会儿游戏。”
“……搞这么郑重吗?”
“嗯。”
对方点点头,很贴心地帮她摁了开机。
虽然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眼神里却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暖意,“等会儿我喊你,你再开门。
不然不管谁敲门,都别开。”
……
纪枣原本来还镇定自若的,这下忽然被他说的有点方了:“你们到底是要去谈什么啊?
会谈出很严重的结果吗?”
“可能哦。”
“不是,具体是什么方向的啊?
我实在想不到你和季圆音有什么能说的,你好歹给我个底成吗?”
“我也没底。”
他淡淡弯唇,“至于方向,如果真有,那就是斩妖除魔,保护世界和平吧。”
“然后呢?”
“然后?
然后……好人就安全了”
说完,他就关上了门。
……
?
?
谢夏谚究竟在说什么东西?
又开始忽悠她了吗?
纪枣原伤患陷入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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