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忽来一阵阴云,掩去天去的光芒万丈,将天际渲染的灰白一片,叫人生出一种望眼欲穿的郁郁。
萱文院的小径旁摆着一溜的盆栽,修剪精细的茉莉送出一缕缕清幽的香味,在滞闷的空气里也变得烦腻起来。
蓝氏跟着姜元靖的脚步进了正午,伸手拉了拉丈夫的衣袖,小心道:“夫君,我真的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浓翳的阴郁积蓄在姜元靖眉间,转身间便消散不见,只余了一副温和面目。
踱步进了右手便的小书房,随手抽了本书出来,含笑轻道:“我知道,这桩事牵扯了那么多人,谁也不干净。我是晓得你的,心思单纯,哪里算计的出这样复杂的事。安心,祖母会让人继续查下去,定帮咱们摘清了嫌疑。”
听他这样说,蓝氏放心下来,眼珠儿一转,似有所指道:“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闹得鸡犬不宁,只当人都是傻子,都不晓得为什么!”
姜元靖自书册间抬眼看过去,摇头道:“人心深,猜他们做什么。”
蓝氏慢慢靠近,试探道:“夫君就没想过那个位置么?”
姜元靖眸中噙着一丝清愁,却依然温声平和道:“我如今虽沾了半个嫡子的名头,到底不是名正言顺的。从前有嫡子为世子,有元赫为长,如今又有大哥为嫡长,哪里有我的机会。”
眼中深深的情意,如同最温暖的泉水,将人都溺了进去,“我知道你是为了咱们的前程打算,只是这样的事有要多无法掌控的危险,安安稳稳过日子才是要紧。”
他的眸光让蓝氏心中莹莹怦然。
看着他倚窗而坐,光影里这样风姿俊秀,如玉山温润,从前瞧见他万丈光华不能亲近,她想尽办法成就了这桩婚事,不仅是她仰慕他的容貌,更因为父亲说过的,他是有前途的。
对于爵位他从不提及眷顾之意,而此刻感受到他笑意里疏落无奈,便想着或许丈夫是想的,只是没有胜算不敢挣而已。
蓝氏一喜,忙道:“他虽占了嫡长,到底不被族里耆老承认,侯爷也不能一意孤行。咱们父亲是正二品的尚书,原不比他们差什么的!夫君何不一挣!”
她缓了缓,又温情道:“百年后、姨娘便有可能进得祠堂与侯爷并肩了!”
姜元靖目色一柔,“你的孝心姨娘会知道的。”微顿,“可大嫂是慕楚两家的掌上明珠,又有镇抚司同知的义兄,她要挣,人脉只会比咱们多。”
蓝氏碎步到他身边坐下,鬓边长长的珠络晃的发急:“还有闻国公府,也定然不愿意见到姜琰华去继承爵位。有他们顶在前头,侯爷要立世子少不得要听听他们的意见。我娘家大姐姐更是雍王正妃,父亲和他的门生必然会帮着咱们的!还有王爷从前的僚属。”
她所说的雍王李彧,曾经在储位争夺中亦是十分有实力的,只是不知为何在他胜出之后先帝并不肯立他为储,反倒立了并不出色的今上,将他打发去了封地。
姜元靖眼神微动,仿佛失笑,摇了摇头道:“文家自己都选了女子要进门来了,何故会帮我?即便帮也只是利用而已。”
抬手隔开要打到她颊上的珠子,笑的越发温柔款款,“平白给自己生了心魔来,整日掉在算计里,哪里还有安生日子可过,岂不是得不偿失。左右家中有荫蔽,父亲也不会委屈了我。待到丧期过去,我便能回营继续任职了。”
蓝氏的眼神摇曳如火,紧紧握了他的手道:“母亲快死的时候侯爷闹着要迎慕氏进门,就不信文家一点都没有怒意!咱们可以先借他们的手……”
她的话没有说尽,但意思表达的很明白。
浅浅的笑影在姜元靖嘴角慢慢消逝了,微微黯然,“文家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联手之后要成事是不难,可一旦替他们铲除了对手,咱们又如何还会有好下场。文家女进来便是长辈,掌着中馈的主母,想要算计咱们,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蓝氏急道:“听侯爷的意思,即便继娶也要等母亲到除大祥祭之后。咱们有时间慢慢部署,未必会输给文家送来的女人!”
姜元靖平静的面容上多了一分忧色,微微一叹:“好了,这件事咱们不再提了,不小心落在旁人耳朵里,只会给咱们带来麻烦。”替她平了平衣襟,“今日的衣裳很好看,颜色很适合你。”
蓝氏低头看了眼,衣襟上面绵绵绣着石榴、葫芦、藤蔓的团,都是多子的好意头,娇羞道:“母亲说石榴、多子。”
姜元靖点了点她的鼻:“你好好养着,待丧期过了,咱们就要个孩子。”微微一吁,仿佛无意的一低语,“大哥没有进族谱,便能早日有子嗣,到时候地位便更稳了。
幽晃在眼尾余光里的翠绿珠子仿佛枝头上的一点嫩芽,一星一点的晃动着,成了无数初初萌发的心思,不动声色的在心底滋长开。
蓝氏凝神须臾,娇艳的容色里闪过一丝凌厉之色,却也不再多说什么,静静倚着丈夫的胸膛,闲话别处去了。
行云馆安静的如同一汪净水碧波,连光影的游曳也成了空气里无声的涟漪。
容妈妈从长明镜回来,又给行云馆的丫头们敲了警钟。
下头丫鬟婆子、小厮小幺听着连厨房里一向得脸有体面的刘妈妈被发卖了出去,顶着灼人日头个个寒蝉若惊,不计妈妈说什么,当是连连应“是”,哪还敢有半句废话。
厨房的管事儿,不是主子的心腹断断是不能给这个缺儿的。
因着不够谨慎被人利用,竟是说发卖就发卖了,一点往日情面也不念,可见这里不仅规矩严谨,若是不够头脑也混不下去。
皎月和碧云站在人群里没什么言语,却也不由凛然起来,不敢小瞧了这对半路回府来的小夫妻。
容妈妈瞧了眼站在台阶儿下乌泱泱的脑袋,抿了抿唇,肃正道:“你们有慕家跟来的,也有侯府拨来的,不计从前如何,既然进了行云馆伺候着大公子和大奶奶,便该秉着忠心二字来办差事。一句话,手脚的伶俐可以慢慢调教,舌头和脑子,且给我都好好揣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招子给我放亮堂了!”
乌泱泱的脑袋们应着“是”。
阮妈妈微微一笑,青墨色的被子在阳光下一照,晕起薄薄的青色光晕,衬得她低垂的神色和缓的仿佛没有自己脾气,提醒道:“刚留头的丫头们眼睛还不开,身边带着她们的大丫鬟、老妈妈都要用心着点儿,别了闹了眼皮子浅的事儿来,到时候她们的去留不提,你们也少不得要吃罪。”
府邸拨来的金妈妈眉眼弯弯的笑着,忙应承道:“哪能呢!咱们行云馆的主子都是性儿好,出手也大方的。便是咱们新来的也都涨了月钱,节气下的赏赐更是丰厚,若还为着点薪米出卖主子,便是打死了也是活该!”
容妈妈微笑着点了点头,仿佛很是喜欢她的知趣:“你倒是个明白人。明白人好,将来少不得有她作为的时候。”
那妈妈一听了夸赞,心道自己这步“投名状”没递错,挺了胸脯表了忠心,几个月的相处总算晓得容妈妈不是个爱听奉承话的,便微微垂首站在人群里也不再废话了。
容妈妈满意的目光自那妈妈脸上缓缓瞥向一旁的阮妈妈,笑色便沉了沉,已然有几分不悦了:“你是姑娘信任的,给了你权利照管着这群丫头,寻常便该多警醒着点儿,好好瞧着,如今生出翠芬和刘妈妈这种头脑简单的被人利用,还叫姑娘吃了苦头。这回且不与你计较,却万不能再有下一次!”
“不然下场,你也该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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