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兄弟俩喝了许久的酒后,终究还是要告别。
周彦走之前仍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
“哥,真的不回去吗?”
俩人喝了不少酒,地上七七八八的倒了许多空酒瓶,兄弟俩脸上都有了醉意。
但周钦尧还是清醒的,听了他这个问题,脸上凉凉一笑。
半晌——
“回去干什么呢,我妈和周存都不在了。”
周彦:“……”
这是这些年来谁都不敢对周钦尧提的话题。
三年前,四十二岁的母亲姚月高龄怀了二胎,照了b超是个男孩。
周钦尧那时候还在意大利,虽然说自己已经快二十,忽然要多一个弟弟在外人看来挺奇怪,但他并没有半分不喜,相反,周钦尧还格外期待,早早的帮未出世的弟弟取名叫周存。
姚月十八岁就嫁给了周泽林,陪他从一无所有到富贵荣华,按理说到了该享福的时候,可就在临产前的一个月,姚月出了车祸,连同未出生的那个孩子一起走了。
周钦尧备受打击,连夜从意大利赶回海城,没想到姚月的后事料理完没一个月,另一个叫吴梦的女人挺着肚子找上了门。
周钦尧彻底爆发。
周泽林在外面有风花雪月他不是不知道,媒体也经常会爆料,所以父子关系一直不怎么好。
但无论你是不是玩出了真心,也不能在姚月才走的这个空档就光明正大的领进家门。
小三一哭二闹三上吊,周钦尧在连失两个亲人的悲痛下,失去心智的想要动手打这个女人,可周泽林却拦住了他:
“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不能再失去一个了……”
周钦尧的三观被震裂了。
不管是为母亲,还是为那个没出生的弟弟,当时的他都心寒到了极点。
当场与周泽林断绝了父子关系——
“那您就好好守着你剩下的那个儿子吧。”
那一年,周家上下大乱,对外却密不透风,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几个月后吴梦产子,才对外公布了周家二少爷周瑞的出生。
一时间,周家占据了各大头条,周彦还记得那时候最八卦的一家杂志打的头条极具讽刺意味——
【周泽林携新妻爱子出席活动,齐齐整整一家人!】
周钦尧那时候已经远离了海城,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年少轻狂,一分钱没有拿,走得干干净净。
回忆起这些,谁都会感到悲伤。
“后悔吗?”周彦问。
周钦尧看着夜空,很久后淡淡一笑,什么都没说。
其实是不后悔的。
出来的这两年,看尽各种人情冷暖,他的心沉淀成熟了许多,是一件好事。
周彦明白他,叹了口气:“那棠小姐呢?你总不能就靠在跑车店的一点收入,将来去跟方总说我要娶你女儿。别说是方总,如果是我的女儿,我也不会同意的。”
周钦尧吸了口烟:“我知道。”
沉默了会儿,他按着手里的打火机,火苗忽隐忽现:“其实……”
可话到嘴边,周钦尧犹豫着又没说下去,只宽慰周彦:“放心,总会有办法的。”
他不明说,周彦也不便勉强。
反正他知道的是,他这个表哥,从小就样样比别人强,没有什么困境可以难倒他,现在在外磨砺了两年,性格更加成熟老练。
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有能力回到巅峰。
周彦最后拿起一瓶酒,跟他碰了碰:
“哥,我祝你过得幸福。”
周钦尧举杯:“你也是。”
第二天一早,周彦坐早班飞机离开了c城。
方莱跟周彦是一班飞机同时离开的。
早上在家里的时候,她和棠悠在一起吃了早餐,母女俩很久没有这样温馨地坐下来吃过一顿饭,说过一些话了。
这次在c城呆的几天时间里,或许是因为周钦尧的关系,也或者是珠宝秀当晚母女俩潜意识里暴露出来的对彼此的那份在乎,都让方莱和棠悠之间缓和了很多。
饭桌上她跟棠悠说:“你跟谢丞就好好的学习,等三月份艺考结束后,妈妈就不管你们了。”
方莱这段话其实已经暗示得十分明显。
棠悠低头吃着早餐,想说出周钦尧的真实身份,却又不敢。
他们之间能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来往,太不容易了。
方莱现在虽然看上去给了他们通行证,但实际上她喜欢的到底是谢丞背后的身份,还是感动周钦尧对自己那晚的奋不顾身,棠悠也不知道。
顿了顿,她试探着问:
“妈,你喜欢的是谢丞这个人,还是他们家的身份地位?”
方莱拿餐巾擦了擦嘴,笑着说:“傻丫头,我当然都喜欢。有钱,又对你好,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都喜欢。
棠悠心里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起码周钦尧这个人在这份喜欢里还是占了一半的。
真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看到女儿不说话的样子。方莱又意味深长地安慰她:“总之妈妈支持你们两个,你懂妈妈的意思了吗?”
就差把【我同意你们谈恋爱】这句话直白的说出口。
棠悠心酸又无奈地点头:“……我知道了。”
方莱和周彦离开,这次珠宝秀的活动告一段落。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只不过跟过去比,棠悠获得了更多的自由。
方莱还特地跟容姨交代——只要是谢丞来找棠悠,都允许他们出去。
由此可见,周钦尧这一次的表现在方莱心中奠定了多么重要的地位。
棠悠既高兴也忐忑。
力的作用越大,到时候反弹的效应也是相应的。
全国艺考和安丽莎音乐学院的单独考试都在下个月,专业课,文化课,小课……棠悠每天的时间都被安排得很紧凑,所以周钦尧那边,她也无暇分心去思考怎么和方莱解释。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躲一天是一天,所有的事都等自己考完再说。
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去,moon的新款没过多久也成功上市,连登各大时尚珠宝杂志,加上一波明星造势,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
吴梦虽然年轻,对市场有自己的理解,但就跟贺承南说的一样,她擅长走偏路,浮而不实。
周钦尧后来跟周彦通电话才知道,原来珠宝秀当晚的疯狂粉丝就是吴梦故意安排的人去现场演的一出戏。
目的就是为了炒作,上热搜,提高话题度。
周钦尧不太喜欢她这样的营销方式。
低级。
就跟她那个人一样,上不了台面。
后来周钦尧也去专柜确定过,当初有问题的那款项链应该是修整了,现在出现在市场上的,不仅主石净度全部符合标准,周围镶嵌的一圈莫桑石也都换成了货真价实的钻石。
如此一来,成本上升了起码数十倍。
据周彦说,因为这场风波,吴梦被周泽林骂得狗血淋头,收回了很多权利,气得不轻。
临近二月底的某个周日,恰好是宋小洋的生日。
小洋因为笨笨的,反应总是慢一拍,在胡同里没什么朋友,差不多大的孩子都不愿意跟他玩,因此每年的生日都是周钦尧和程泫他们几个帮着在院子里买个蛋糕热闹一下。
但今年多了一个棠悠参与,宋小洋特别开心。
棠悠给宋小洋买了一个新的遥控飞机做生日礼物,而且小家伙一直都说想听她拉大提琴,棠悠把自己的琴都悄悄背了出来,晚上吃饭吹蜡烛的时候,给他拉了一首生日歌。
小家伙第一次听到大提琴的声音,新鲜又好奇,不会表达,只会摸着琴身、琴弦傻乎乎的笑:
“姐姐,真好听。”
周钦尧在一旁趴在椅背上,眼含笑意地看着认真拉琴的小姑娘,又问宋小洋:
“那姐姐好看吗。”
宋小洋两眼一眯,露出牙齿:“好看,姐姐是公主。”
棠悠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两颊绯红,用琴弓轻轻打了周钦尧一下。
周钦尧却正好伸手捉住她的琴弓,顺带着扯过小姑娘的手,十指相扣在一起问宋小洋:
“那姐姐跟哥哥配不配。”
棠悠:“……”
宋小洋歪着头想了会:“不配。”
周钦尧:“?”
“姐姐是公主。”
小洋边说边张开两只手,在原地有模有样地蹦了一下:“呱——呱——”
“但哥哥是青蛙。”
周钦尧:“……”
顿时就站起来想要去揍小兔崽子:“我给你讲那么多故事,到头来我还成青蛙了是不是。”
宋小洋吓得躲到棠悠身后:“救命,有有姐姐,尧哥哥要打我。”
其实棠悠知道,周钦尧只是做做样子。
她看得到他脸上的笑意,是那种很少有的怜爱和疼惜。
他是真的很疼宋小洋。
棠悠站起来拉走宋小洋:“小洋,姐姐陪你去外面玩飞机好吗?”
“好!!”
小孩马上就忘了周钦尧的存在,拿起新飞机,高高兴兴地挽上棠悠的手出了门。
一直在旁边的吴芝玉看到这一幕,内心欢喜得很,推着周钦尧:“你还不跟着去!”
周钦尧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个身影,有一瞬间的恍神。
曾经他也幻想过,周存出生后自己要怎么疼爱这个弟弟,只是后来,再也没了那个机会。
宋小洋的出现,在那段他最崩溃和黑暗的日子里,填补了他内心所有的遗憾。
周钦尧想着,唇畔微微上扬,脚下加快步子跟上他们。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
他拿起来,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是莲城,一个靠海的三线小城市。
记忆里自己似乎没有莲城的朋友,周钦尧原本不想接,但鬼使神差的,他还是按下了接听——
“喂。”
无人回应。
周钦尧又问:“哪位?”
然而电话接通了五六秒,对方一句话都没有说。
十多秒后,通话被挂断。
整个通话过程十八秒,对方一言未发,周钦尧不知道来电的人是男是女,甚至连一丝呼吸声都没有听到。
他皱了皱眉。
是恶作剧吗,还是谁不小心按到了他的号码,自己却不知道。
想起莲城前段时间抓捕了很多网络诈骗犯,周钦尧又猜测,大概是某种新的诈骗方式?
他把手机收回去,并没有太在意。
那边,棠悠和宋小洋已经跑到了槐树胡同最宽阔的一块空地上玩起了飞机。
晚上七点多钟,胡同里的老人们刚刚跳完广场舞,老槐树上挂着很多晶晶亮的小灯带,一闪一闪的,很漂亮。
周围还有一些没有散场的小摊贩,有卖气球的,还有卖棉花糖的。
胡同里似乎隔绝了外界的种种纷扰,踏进来就能让人感到安心和温暖。
宋小洋玩着棠悠新买给他的遥控飞机,很是开心,气球摊的邻居看到他,慈祥地冲他招手:“小洋,来,送你两个气球。”
宋小洋高兴地跑过去,说了谢谢,接过来。
因为手里的东西太多,又不得不将其中一个气球分给周钦尧:“尧哥哥,帮我拿着。”
然后又把飞机递给棠悠:“有有姐姐,你玩给我看。”
周钦尧一米八七的个子,手里拿着一个卡通气球,看起来有点滑稽。
棠悠偷偷看笑了,转身假装去玩飞机,“小洋你看,按这个键,方向在这里遥控……”
她边说边演练,忽然,头上被什么东西轻轻一敲。
是气球的质感。
棠悠顿时转过头,宋小洋和周钦尧都站在她旁边。
宋小洋挤眉弄眼,指着周钦尧小声说:“姐姐,是他。”
巷口刚才有几个陌生身影闪了闪,很快又消失不见。
周钦尧觉得奇怪便多看了几眼,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看到棠悠杏眼瞪着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怎么了?”
棠悠哼了他一声,没计较,转过去继续玩飞机。
可没一会,气球又来敲她的头。
棠悠马上转身,拿走宋小洋手里的气球,也试着去打周钦尧:“你讨厌死了,干嘛偷偷打我。”
周钦尧:“???”
身后宋小洋冲他憨笑着做鬼脸,周钦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一个小孩栽赃嫁祸了。
“我没有,不是我。”他极力解释,“是那个臭小子。”
“你还赖小洋!”
棠悠怎么可能相信一向乖巧的宋小洋会干出这种事,只有这个男人,总是趁自己不注意就干坏事。
周钦尧:“……”
百口莫辩。
面前的女孩很努力的想要把气球也打到他头上,但因为自己个子太高,气球的线又不好控制,最后她甚至都跳起来了,还没能打到自己的头顶。
周钦尧一动不动垂眸看着使劲想要打到自己头顶的姑娘,忽然笑了。
“好了好了。”
他微微弯腰蹲下,“给你打。”
棠悠愣了下,但还是很快冲他头顶打了下去,“哼。”
打完周钦尧站好,嘴角噙笑:“满意了吗?”
棠悠鼓着嘴:“你打了我两下,我也要打两下。”
也就是说,还差一下。
周钦尧轻轻笑着,“好。”
棠悠原以为他要再次蹲下来让自己敲头,却没想到男人忽然把她抱了起来——
视线瞬间齐平。
她被他抱着,看到他眼里的宠溺:
“这样够得到吗。”
“……”
棠悠刚刚还假装生气的脸顿时也崩不住了,抿唇笑出来,在他头顶轻轻一敲,软软道:“够到了。”
姑娘娇羞低着头,气氛烘托得刚刚好。周钦尧慢慢靠近过来,正想着在她脸上轻啄一口,被冷落的宋小洋忽然冒出来,扯他衣摆:
“尧哥哥,我想吃棉花糖。”
棠悠好像从某种梦境般惊醒过来,马上不好意思地从周钦尧怀里跳下,理了下衣服。
尴尬三秒:
“……那,你去给他买糖吧,我接着教他玩飞机。”
周钦尧瞥了宋小洋一眼,这屁孩子茫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自己亲手摧残了什么。
周钦尧:“……”
好气。
可再气还得去买糖。
走到摊前,老板问:“要几个?”
周钦尧转身看了眼身后正在树下玩飞机的宋小洋和棠悠。
一个懵懂无知,一个单纯可爱。
时间终究能抚平一切,现在有了他们,或许也是上天对自己的另一种弥补。
男人看了会,眼眸微弯着回头:
“两个。”
“好嘞。”
老板很卖力地踩了两个超大的棉花糖,“拿去吧,收摊生意了,加量不加价。”
周钦尧抱着两个巨大巨蓬松的棉花糖回来。
一个白色的递给宋小洋,那孩子拿上就狠咬了一口,砸咂舌,眼睛笑成了月牙:“好甜呀!”
另一个粉色的,他给了棠悠。
棠悠开始是拒绝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给我买这个干嘛…”
然而等宋小洋伸手来拿,说自己可以吃两个的时候,棠悠又一脸淡定平静地抢回粉色棉花糖。
周钦尧:“……”
小姑娘把糖握在手里,欣赏般看了一圈,才轻轻咬了一口。
满足地抿唇笑开:“真的好甜呀。”
糖丝沾了一点在嘴角,她浑然不知,还继续沉浸其中认真吃着。
周钦尧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槐树上的灯带一闪一闪,迷离美丽的光打在棠悠脸上,生出许多明媚娇俏的影子。她每一次咬下去,再满足地笑出来时,唇角都会跟着漾起两个小梨涡。
男人的心被融化得一塌糊涂。
周钦尧悄悄咽了咽微干的嗓,说:“让我也咬一口?”
宋小洋在旁边听到,很乖的把自己的棉花糖递过来:“尧哥哥,给。”
周钦尧视线停在棠悠脸上,甚至都没有离开一下,直接用手推开了宋小洋送来的棉花糖。
宋小洋被棉花糖糊了一脸:“哎呀,坏哥哥!”
周钦尧没看他,只紧紧地盯着棠悠,笑得低沉沙哑:
“让我咬一口好不好?”
棉花糖这么大,其实棠悠一个人也吃不完。
她虽然不知道周钦尧为什么一定要吃自己手里这个,但顿了顿,还是很大方的把糖朝他面前递过去。
周钦尧微微一笑。
俯身过来,看似是要去咬她手中的糖,可唇快触到棉花糖时,却忽然一个措手不及的转弯。
他懒懒地伸手遮住了宋小洋的眼睛,下一秒,唇温柔而霸道地覆在了棠悠唇上。
舌尖舔去残留在她嘴角的白色糖丝。
裹着糖香的牙齿随之在她柔软的唇上轻轻一咬。
热气传进女孩嘴里:
“乖,还是你甜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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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瑟夫大公钻石,全球最知名的钻石之一。它产自印度戈尔康达矿,钻石厚度约1.27厘米,重76.02克拉,如鸽子蛋大小,质地纯正,颜色清澈,毫无瑕疵,曾是奥地利约瑟夫大公的藏品,至今已有400多年历史。
这颗超级巨钻以它最初的所有者“约瑟夫·奥古斯特大公”的名字命名。约瑟夫·奥古斯特大公是19世纪匈牙利王国的最高级别官员,他于1933年将这枚钻石传给他的儿子约瑟夫·弗朗西斯大公。有记录显示,后者曾将其存放在匈牙利一家银行的地下室里,这样它才逃过了德国纳粹的搜查。直到1961年,这颗巨钻才得以现身伦敦拍卖会。
这颗钻石从2012年开始在纽约展出,后在瑞士日内瓦的佳士得公司进行拍卖。原本预估卖出的价格大约在1500万美元左右,但各方家激烈竞标,将拍卖价格节节推升,最后以2100万美元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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