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愿意做亏本的生意。
哪怕是一个母亲口口声声说着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我付出了这么多是为了你们,真相未必是空白无物。
人都是被利益驱使的动物,要么是心理上的满足,要么是为了物质上的攫取。
花慕之本能地觉得,并不会是前者。
这个组织显然有组织有纪律,而且还打着绝对正义的名号,以及看似合理的程序,是警告再三之后才开始大规模的刷负。
也正因如此,好些容易被蛊惑和煽动的年轻读者也会加入他们,变得狂热而不可理喻。
花慕之推了两场次要的应酬,自己花时间来处理这件事情。
其实交给下属也没有问题,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亲手看看这些道貌岸然的画皮下的真身。
第一步要确定的,是他们的刷负范围。
仅限于晋江,而且**言情都会涉及。
这就有趣了,既然这么大张旗鼓的要扫荡干净网络上的所谓垃圾,那怎么只蹲在这一处?
花慕之直接开了网页的源代码,找了几个ip地址发给了权宓,托他去再深查看看。
另一方面,他去贴吧还有各个论坛里找相关的宣传信息。
这个组织有严格的准入制度,同时也在不断地招收新成员。
想要加入这个组织,要写千字的个人心路阐述,还要交一张自拍,以及曝光自己的工作单位。
这可就有点像邪教了。
花慕之处理的颇快,花了二十分钟就通过了这个组织的考核,不一会儿就被管理单独私聊。
“看**还是言情?”
“……**。”
他随即被调到了一个编号为十一的**群里。
当他看清楚群文件的时候,连呼吸都顿了许久。
他从未见过这么多——这么多的盗文。
不仅有成百上千的zip、rar压缩包,还有上万本小说被整理成超大合集,直接把下载链接发在了这群里的txt文档里。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群里还公开了一个表格,名字叫做耻辱柱。
花慕之已经预想到了什么,犹豫了几秒点开了表格。
是晋江还有好多网站的作者作品名单。
他们被标注了不同的罪名,甚至连个人照片都被贴了进去,旁边还有对应的作品合集名称。
管理还在群里振臂高呼着组织所有人进行下一轮刷负,显然也正义到了极点。
花慕之忽然明白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他们本质上不是只攻击晋江的写手,而是晋江对评论区开放度高,阵地最好攻占,所以才先下手为强。
不仅如此,这些人会振振有词的给所有作者冠上各种罪名,进而进一步心安理得的去看他们作品的盗文——
这一切全部都可以串联在一起。
在花慕之那本《银色权杖》完结的那一天,几乎所有的txt盗文论坛和资源群全都人手一份,不光对这些偷盗来的作品挑肥拣瘦左右都看不顺眼,还要感谢那些操作者‘辛苦’、‘不容易’。
当时花慕之直接联系了法务团队,带着自己的人肃清了这些论坛,该告的该封停的全部处理一遍,哪怕人家冲到原文下刷负,自己的读者也会立刻维护回去。
伴随着好些网站破产道歉赔钱,人人拍手称快痛骂几声——
“吃牢饭去吧!国家也在收拾你们!太太们也在举报你们!看你们几时完!”
“发个txt盗文包还搞得像文学交流一样,这些人怎么好意思说自己看文是‘渡劫’?偷别人的钱用还嫌那钞票只有几成新?要点脸好吗?!”
“某些跳脚的人就别洗了,穷也没见你冲去餐厅抢别人的东西吃啊,谁拿菜刀架着你脖子逼你看了?你爸妈没教过你什么叫羞耻吗?”
那些盗文蛆偃旗息鼓了一阵子,然后又直接转移了阵地。
如今版权意识越来越强,国内国外都在集中力量打击盗版不说,电影音乐还有许多作品的运行都走上了成熟的套路。
曾经只知道看盗文的许多人在不断觉醒,他们走进电影院,付费正版专辑,在支持着自己国家的原创事业越来越好。
可还是有许多人在认死理。
要再强词夺理说自己看盗版是为了省钱,总归自己心理都觉得跟做贼似的——新闻电视头条上早就报道过了,警察怎么处理的法官怎么断案的也明明白了,就是自己骗自己都没用。
于是他们就不声不响的来了这一处。
花慕之在表格里搜索着自己的名字,马上看到了那个小梨子头像,以及血红加粗的罪名。
【传播色情】、【侮辱读者】、【垄断舆论】、【恶意删帖】、【屡教不改】。
那可真是罪大恶极啊。
花慕之上下一翻,还看到了好些其他人的罪名。
【教唆早恋】
【宣扬**】
【拜金主义】
【设定天雷】
【坑品太烂写的太水】......
合着还真是txt盗文论坛里的那同一批人。
只要给这些作者和作品冠上罪名,他们就是在替天行道,传播资源也只是为了讨伐而已。
花慕之捂住额头看的想笑,心想如今真是小学生的作业都太少了一些。
他装出一副正义凛然的嘴脸,又去套管理的话。
——这么天才的主意,是谁想到的?
还真就问出来了。
这个手法,早在2010年前后,就已经颇为流行了。
只要冠以罪名,让人们相信他是有罪的,私刑就会不受控制的泛滥。
比如在2019年的时候,中国出了部开本国先例的科幻巨作《流浪地球》,从立意到特效都令国人为之振奋自豪,同样也引来大规模的一分和恶评。
电影好坏本身就是主观的东西,可是就有人借着这个由头,痛骂着主演导演原作,羞辱着那些喜欢电影的观众,借着抵制的名义去大规模的传播盗版全片,并且将此美其名曰为“抵制战狼”、“保护电影生态”。
借正义之名去行恶,变着法子满足自己的丑陋**,人类有时候真是很聪明。
有时候骂着骂着,连自己都信了。
花慕之翻着耻辱柱里的名单,手一滑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夕暖。
是他在编辑群里遇到的友人,从前刚入行的时候就给予过颇多帮助的老写手。
他鼠标一顿,落在了那张照片上。
竟是俊秀又笑容阳光的青年,看起来大概二十四岁左右。
那青年脸庞白净,看着还有股书生气。
花慕之看了眼夕暖的照片,目光又移到了他的罪名上。
【输出三观太多】
【写文喜欢说教】
【傲慢】
【受不洁】
【拿脸炒作博出位】
旁边还附上了他的历史作品全套合集,连番外都整理完了。
......还真是很认真的在批判啊。
花慕之琢磨了一会儿,顺藤摸瓜地把相关的资料和证据全都保存了下来,然后去戳了管理员。
【月花】:我知道山樆的联系方式,群主是谁?
管理员显然颇有些狐疑,还问了他好些旁的问题,似乎并不放心。
可问题是,花慕之的另一个职业是写手啊。
他编的时候完全明明白白,哪儿都找不出破绽来。
也就在这时,权宓那边的人已经查完了相关的二十八个盗文群,还有那些盗文蛆新创不久的内部论坛。
相关信息也查的明明白白,连那几个创始人在哪个国家曾经租过论坛服务器都找到了。
其中一个还是旧犯,之前在被起诉时一度狠出了笔血,交了几十万的保释金。
他们有的创建过盗文论坛,有的还在服缓刑,甚至还有人之前在媒体上公开道歉请求得到原谅和调解。
花慕之漫不经心地听着相关的情况,这头管理员终于把他和主群的群主拉了个小讨论组。
【书香】:你知道那贱人的联系方式?
【乐文】:什么?他的照片有吗?有走啊我们去刷负干爆他!
花慕之扬起了淡淡的笑容。
【月花】:甄德剑,张聚酬,你们两还不记得我么?
【月花】:几个月前哭着求我庭外调解的时候,你似乎没有这么有底气啊。
讨论组忽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没有人敢跑。
没有人敢骂回去。
他们明明换了新的ip地址和账号,可之前那说起诉就起诉的恐怖写手他妈的居然又找过来了!!!!
这人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个群和这些事情的啊!!!!!
这辈子是躲不掉了是吗?!!
花慕之心态也颇为平和,又敲了一行字。
【月花】:巧了,你们的老友费畅春虽然不认识我,却骂我是传播淫秽色情,在组织人给我集中刷负呢。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出来回应。
【乐文】:祖宗,你放过我成吗?我是孙子您是爷好不好?这事是我犯贱没得说,我现在就去跟他们谈谈成吗?
【月花】:那,律师函?法庭见?
这样似乎也太放过他们了一些。
【月花】:你们这也算是二次侵权,也不能再装是认罪态度积极,罚额和拘留的时间我看看要翻几倍……
这头皇太子在悠哉悠哉的敲着键盘,另一头好些人脸都白了,好几个电话打过来打过去,甚至直接有人收拾细软准备跑路。
——他妈是哪个不长眼睛的玩意儿在给那尊佛刷负啊?!
是生怕自个儿死的不够快还要定个加急是吗?!
上次被炸站炸号还没完,这回好不容易搞了二十个群集合了几万个看盗文的,眼瞅着广告商都谈好了准备顺便做微商赚钱了,是哪个王八羔子又来这一出!!!
甄德剑本来还在跟票友打牌,这回直接吓得冷汗都出来了,直接跑回了那幽暗狭小的办公室,踹开门直接骂出了声:“他妈的是哪个孙子又去给山樆刷负?”
有个戴眼镜的小矮个小心翼翼地举手:“是......是我,他不是传播色情吗?”
甄德剑甚至已经看见了拘留所的铁窗还有法院的一纸判决书,现在听到这话感觉脑溢血都要出来了。
“他新来的,不懂规矩,咋了啊甄哥?”
那甄德剑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抡圆了胳膊就是两嘴巴——
“老子让你刷负!!”
“啪!”
“老子让你去当卫道士!!”
“啪!”
“老子让你去盗他的文发资源包!!”
“啪啪啪!!!”
都他妈等着赔钱赔到光屁股去坐牢吧!
这群蠢货!!
也就在这个时候,夺命符般的手机又亮了起来。
【月花】:不起诉也可以。
让你们住在牢里吃好喝好,下场也太好了些。
【月花】:我有三条要求,也只给你们三天时间。
1、刷了多少负分,就去原作者文下投雷道歉,每条的道歉内容很简单。
——爷爷,孙子错了,孙子再也不敢了。
2、公开所有因果,所有主事者去公开平台道歉,并且给晋江一个足够合理的补偿。
3、自己内部里找一个典型,送他去法庭,该受罪就好好受罪。
【月花】:我一向是很好讲道理的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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