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叶明放下茶杯,问道:“傅总,你有什么建议?”
“陈厂长,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现在问我建议,我可不敢张嘴就来,万一你按照我的建议去做了,最后把厂子给搞垮了,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陈叶明摆摆手道:“不至于不至于,傅总太谦虚了,你是局外人,局外人看问题的角度跟我们不一样,或许会对我们很有启发。”
傅松不置可否地笑笑:“于厅长总结的那十六个字,对于前面十二个字,我是比较认同的,但对最后四个字,却不太认同。不是说不对,而是不全面。”
“哦?”陈叶明坐直了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远景集团搞合资,一直以来都秉持着不仅是要效益,更要对企业的员工负责的态度。合资后我们对企业做了很多有效的工作,竞争上岗只是管理体制改革的一方面。
除此之外,还有劳动和分配方面的改革,刀子动的很大。对于你们这些老牌国企,接受起来难度有点大。”
陈叶明道:“只要是有利于国棉四厂的事情,都可以试一试。”
傅松听他话说的漂亮,心里却没有当真,道:“在我的企业里,有这么一条规则,惠下而不惠上。”
陈叶明疑惑道:“什么意思?”
傅松笑道:“简单说就是将利益向下倾斜,越是基层员工受惠越大,越往上,限制越大。
当然,管理层收入确实比基层员工高,但对管理层的绩效考核卡的非常严,甚至可以说苛刻。
陈厂长,如果国棉四厂跟我搞合资,就必须按照我的套路来,我不可能花钱给自己找个管家婆婆。”
陈叶明见傅松态度坚决,知道这应该就是他的底线。
虽然感觉自己作为厂长的权威可能在合资后受损,不过他还是打算试一试。
只是,这么大的事情根本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于是他婉拒了傅松留下来一起吃午饭的邀请,急匆匆地走了。
陈叶明心事重重地离开南郊宾馆,坐在车上想了一会儿,便对司机道:“去市局。”
司机惊讶道:“现在吗?”
陈叶明看看时间,道:“嗯,现在就去。”
到了局里,陈叶明直奔局长办公室,门是关着的,但他不管不顾把门敲得震天响。
一边敲门,一边喊:“老温,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开门!”
市纺织工业局的温局长有睡午觉的习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非有天大的事情,否则每天中午都要眯上一会儿。
他这才刚有点感觉,突然就被急促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等听出是陈叶明的声音,他误以为陈叶明又是来要钱的,于是马上又躺会了沙发。
倒不是局里没钱,不久前市里刚拨了一笔纾困资金,但全市这么多家纺织企业,这笔资金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僧多粥少,给谁用,不给谁用,他现在还没想好。
但无论是给谁用,都不会给国棉四厂用,因为相对而言,国棉四厂的日子还能过下去,比国棉四厂情况更糟糕的大有人在。
他是从国棉四厂走出来的领导干部,按理说应该照顾一下老东家,但作为纺织工业局局长,他必须得一碗水端平。
否则,队伍就不好带了。
所以,他干脆重新闭上眼睛,对陈叶明来了个不理不睬。
陈叶明在外面折腾了一阵子,见里面没动静,气得开始砸门:“温海良,老子不是来要钱的!”
话音刚落,温海良从沙发上弹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打开门:“哎呀,老陈,你要说啊!”
陈叶明翻了翻眼皮,哼了一声,用肩膀将温海良撞开,挤进了办公室。
温海良以前做过国棉四厂的党高官,跟陈叶明是老搭档了,所以被陈叶明撞了一下也不介意。
只要不让自己掏钱,就算被陈叶明吐一脸唾沫,他否认了,撞一下又算得了什么?
“老陈,来来,喝茶喝茶。”温海良笑眯眯道。
“少来这套!”陈叶明横刀立马地坐在沙发上,“温局长,听说市里发了一笔技改资金,你打算怎么分配?”
温海良眼皮直跳:“你刚才说不要钱的!”
陈叶明冷笑一声:“那我连关心一下都不行?”
“行,当然行!”温海良松了口气,“老陈,你可能消息有误,市里确实拨了一笔资金,但不是技改资金,而是纾困资金。”
同一笔钱,叫法不同,意味着用途和目的也不同。
如果按照陈叶明的叫法,技改资金,那是用于给企业技术改造的。
但如果是纾困资金,那就是帮助困难企业走出困境的。
虽然国棉四厂现在也很困难,但咬咬牙至少还能熬下去。
所以,当从温海良嘴里确认这是一笔纾困资金,陈叶明算是彻底死了心。
见陈叶明脸色阴晴不定,温海良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他在国棉四厂干了将近十年,就算没有爱情,也有亲情。
但他现在站的位置不一样了,必须顾大家,而不能只顾国棉四厂这个小家。
“老陈,你今天找我啥事儿?”温海良生怕陈叶明再提钱的事情,连忙岔开话题。
陈叶明低着头喝着茶,漫不经心道:”老温,国棉四厂现在什么情况,你心里肯定清楚。我以为能从你这里搞一笔技改资金,熬过这段艰难时期,只是没想到……。算了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既然市里和局里一毛不拔,那我们国棉四厂自救总行了吧?”
“自救?”温海良愣了愣,“怎么个自救法?没钱你自救个屁!”
陈叶明斜着眼道:“我现在需要你温局长给句准话,我要是自己能搞来钱,嗯,自救,你可别给我使绊子!”
温海良惊讶不已:“不是,老陈,你真的能搞到钱?哪个银行给你贷的款?”
陈叶明道:“能不能搞到钱,怎么搞到钱,就不需要你温局长操心了,你就给句准话就是了!”
温海良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他从哪搞钱,银行贷款大概不可能,银行都是些嫌贫爱富的东西,会借给他陈叶明钱?
开什么国际玩笑?他陈叶明的脸还没那么大!
不是银行贷款?那会是从哪来的?
陈叶明吊足了温海良的胃口,这才慢悠悠道:“看在咱俩相交多年的份上,我就不瞒你了。知道我刚才从哪过来的吗?”
“哪儿?”温海良见他神秘兮兮的,不由好奇道。
“我今天一大早就去了南郊宾馆,跟远景集团的傅总见了个面……。”陈叶明将跟傅松见面的事情简单介绍了一遍,当然,该讲的讲,不该讲的,他绝对不会讲的,即便温海良是他的老搭档。
温海良听完后,若有所思道:“这么说,你打算接受傅总的条件?这可没有先例啊!”
陈叶明嗤笑道:“难怪傅总不愿意跟我们合作,都快成破落户了,还端着把自己个儿当地主家的大小姐。温局长,别人我不管,也不想管,但国棉四厂想试一试!”
温海良沉默了一会儿,好心提醒道:“老陈,傅总提出的条件……,你可得考虑清楚了啊!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竞争上岗,你这个厂长被刷下去……。”
“那只怪我没本事!”陈叶明大义凛然道,”只要是为了国棉四厂好,我就算是被刷下去也认了!”
温海良:“……。”
你他娘的在老子面前装什么逼,咱俩谁不知道谁啊?
“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
陈叶明马上道:“我知道你做不了主。”
温海良没好气道:“知道我做不了主还来找我干什么?”
陈叶明笑道:“你做不了主,那就找能做主的人嘛。”
“于厅长?”温海良顿时明白了他的打算,无奈道:“行吧。”
陈叶明往电话那边努努嘴:“愣着干什么,赶紧给于厅长打电话,约个时间!”
温海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现在中午休息时间……。”
不过看到陈叶明瞪着眼睛,他只好改口:“得得得,老子欠你的!”
陈叶明竖着耳朵听温海良打电话,不过隔着太远,听得不是很清楚。
温海良挂了电话,回头看了一眼陈叶明,道:“你的运气不错,于厅长下午有空。”
陈叶明连忙问:“什么时候过去?”
温海良看看时间,没好气道:“午觉是睡不成了,现在就走吧。”
陈叶明哈哈笑道:“老温,事成之后请你喝酒,我那还有两瓶茅台。”
温海良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一言为定!”
两人坐上陈叶明的车,一路赶到厅里。
看到于厅长的秘书站在办公室门口,两人连忙打了声招呼。
“温局长,陈厂长,于厅长在里面等你们。”
“老温,老陈。”于厅长听到动静后,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进来说吧。”
温海良和陈叶明惊讶得对视一眼,看来于厅长很重视这件事啊!
刚落座,没等温海良开口,于厅长开门见山道:“陈厂长,你今天上午见到远景集团的傅总了?”
陈叶明点头道:“见了,我跟傅总聊了将近两个钟头,出来后我就去找温局长了。”
于厅长笑道:“据我所知,这位傅总很难见到啊。”
陈叶明道:“于厅长,不瞒你说,我儿子跟傅总是大学同学,我是求到我儿子头上,这才……,呵呵。”
“难怪!”于厅长恍然大悟,“那傅总对合作的事情怎么看?”
陈叶明这次没有再藏着掖着,事无巨细地介绍了一遍。
“总之,我感觉傅总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于厅长沉吟了片刻,笑了笑道:“如果好糊弄,怎么可能把企业做这么大。老陈,还得麻烦你一件事儿,能不能帮我约一下这位傅总,我想跟他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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