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雨,他们两个在聊什么呢聊这么久?要不我去看看吧?”
宴母披着睡衣,在玄关处探着脖子不住地往外看,脸色担忧。
宴父在一旁叹了声,“你??去凑热闹了,就站这儿等吧,少殸那孩子突然?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
下跪。
泣不成声。
这是?宴父死也不敢想象的画面?。
许妈跟他绘声绘色描述的时?候,差点没把他下巴给惊掉。
幸好今夜暴雨,千溪园周边又寂静少人,不然?要是?被不安好心的人拍到了,怕是?要引起整个京州一场大地震。
“我只?能再等五分钟,五分钟内欢欢还没回来,我就出去把她拉回来。”
宴母嘟囔道:“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大半夜的搞这一出,欢欢可千万??被他骗了。”
宴父无奈:“你个老太婆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少殸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真是?瞎操心……”
“你叫我什么?”
“宴良文你再说一遍你叫我什么?!”
“你居然?敢叫我老太婆?!说我缺心眼儿!我跟你没完宴良文!”
宴母怒极,连声质问,说话间指甲盖已经掐过去了。
宴父被掐在腰肉上,疼得直皱眉头,赶紧道歉:“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老两口正闹着,没多久便看见宴欢收了伞从花园廊道绕过来。
她一个人回的,不见俞少殸的身影。
宴母忙收了掐宴良文的手,几步迎上,语气?担忧:“欢欢你没事吧?”
宴欢笑?笑?:“没事啊妈。”
宴母往她背后扫了眼,问:“他走了?”
宴欢嗯了声。她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妈,我困了先上去睡觉了,你和爸这么大年?纪了也早点休息吧……”
宴欢唇色泛白,眉眼间聚着一团藏不住的疲倦。
宴母看了看她的脸色,按下想继续追问的念头,忙说:“行,那你快上楼休息吧。”
“你俩也快去睡吧。”
宴欢重新回到房间,卧室的窗帘没合上,深夜的这场暴雨来得猝不及防,夹带着未褪的冷意。
她出去的时?间不长。
但脚尖、手背、脸颊、脖子……都是?凉的。
阖上房门?,宴欢去卫生间拿干毛巾擦了擦被雨水溅湿的小腿,出去时?,眼神?瞥到梳妆镜内的自己。
二?十?七年?了。
这张脸好像一直没怎么变过,细眉温眼的,扯唇笑?时?,明艳动人,美得惹眼。
可此时?那双漂亮的眸子好像有点空洞,没什么神?采。
宴欢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撇开视线不再去看,回到床上坐下。
但很快她又起身,光着脚下床,几步走到窗前?,使劲一拉,把窗帘严丝合缝地拉好,那令人心烦的雨夜再也看不见了。
这场雨连着下了好几天。
雨势小了却一直不停。
宴乔把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两天,第三天的时?候,出来时?手里拎着个行李箱。
短短两天。
她仿佛被耗尽了所有的精气?神?,原本就巴掌大的小脸颊瘦了一圈,整个人脸色苍白,憔悴不堪。
宴乔提着行李箱站在客厅,强撑着扯出一丝虚弱的笑?容,对宴父宴母说:“爸妈……我想去国外散散心……”
宴母不放心:“乔乔你还是?在家多待几天吧,等你状态好一点再出去也不迟啊……”
宴乔摇摇头,“没事的妈,我和朋友一起的,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宴母转头看了眼宴父,用眼神?示意他说些什么。
但这次宴父显然?又没和她站在同一战线。
宴良文沉默了会儿,说:“出去散散心也挺好的,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宴乔低低地应了声:“我知道的。”
说完不久,宴乔拎着行李箱离开千溪园,从始至终,一眼都没看过宴欢。
……
下午,雨总算停了,天放起晴,蔚蓝如洗。
宴欢接到了冯小新的电话。
“今晚七点我订了场局,你可有时?间赏脸过来一起吃个饭?”
“我先说好啊,你要不来的话,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以后想吃饭,得你请我!”
冉星计划结束,七人成功出道,姚路更是?以绝对领先的优势c位出道。
而冯小新功成身退,也该走了。
听着电话里冯小新唠叨的声音,宴欢不由挑起细眉,笑?了声,说:“好啊,难得冯大师大方?一次,我怎么会不去呢?”
冯小新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了,“瞎说,我一直都很大方?的好嘛!”
在家闷了几天,好不容易来个人和她斗嘴,宴欢乐得不行,连着损了他好几句,这才挂掉电话,回屋拾掇去了。
晚上六点,和爸妈打了声招呼,宴欢坐上车,去冯小新订好的包厢。
包厢订在一座酒楼。
宴欢到的时?间比较早,进?去时?,里面?只?有冯小新一个人。
冯小新翘着腿在打游戏。
神?情之专注,连宴欢进?来时?,他眼睛都没舍得抬一下。
宴欢啧了声,随手拉出一把椅子坐下,这时?她注意到旁边的椅背上挂着件深色西服。
从材质到版型,无一不彰示着这件衣服的主人是?谁。
宴欢抿着嘴角,淡淡瞥了两眼,正要挪开视线,包厢门?忽地被人推开,有人踩着皮鞋进?来。
窄腰宽肩,穿着一丝不苟的衬衣西裤。
但是?!!
当看清来人长相时?,宴欢惊讶得杏眼瞪圆。
我的妈呀!
俞少殸这是?怎么回事?!
短短几天没见,他居然?剃了个寸头!!
青色的发?茬儿紧贴着头皮,露出了平阔光洁的额头,两条浓黑的眉毛刀刃般横在眉骨上。
不过有一说一。
和他以前?打理得极其精致的发?型相比,这样?的寸头将他深邃俊挺的五官轮廓完美地展现了出来。
倒是???有一番味道。
换句话说,更有男人味了。
宴欢不禁多看了他两眼,眼底的情绪从刚才的震惊慢慢转为惊叹。
心里感慨了句,果然?寸头才是?检验一个男人有没有魅力的绝对真理。
俞少殸看到了宴欢,愣了愣后,微笑?着点了下头,嗓音是?一贯来的低沉有磁性。
他喊了句:“宴小姐。”
随后拉开宴欢身旁的椅子,抚了下衬衣袖口的褶皱,端然?坐下。
不管是?语气?、称呼还是?态度,都十?分生疏礼貌,仿佛一夜之间换了个人似的。
宴欢犹疑地投去眼神?。
只?见俞少殸肃容敛目,伸手端起面?前?的白瓷茶盏,凑到嘴边,轻轻碰了下唇。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俞少殸侧过脸和她对视,牵唇一笑?,却没做声。
宴欢被抓了个正着,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好略显仓促地挪开视线,转头假装去翻手机。
俞少殸看着她,嘴角微勾,可心里却像被无数蚂蚁噬咬一般,疼痛细细密密的,清晰地传至指尖,让他捧着茶盏的手不禁颤了下。
可他很快掩去眸底隐忍的情绪,垂下头,盯着一片在茶盏内沉浮不定的茶叶。
又过了一阵,林晓音携手小万总进?了包厢,见到宴欢,林晓音忙跑过去,把她从头到脚来来回回看了个遍。
“我的欢儿啊,你受委屈了!”
这些日子宴欢一直待在千溪园,林晓音说了几次要来看她,都被宴欢阻止了。
算起来,两人是?有好些天没见过了。
这次冯小新只?请了他们几个人,眼下人齐了,他拍拍手,开始让服务员上菜。
冯小新是?个很有趣的人,有他在,席间不会冷场,况且他要离开京州了,大家都会给他面?子,因此气?氛还算不错。
但乐归乐,有两个人明显心不在焉。
俞少殸表面?上沉稳冷静,可眼神?总不住地往宴欢那边飘,而宴欢显然?也不自在,抿唇的频率大幅增加。
这一切被坐在对面?的林晓音尽收眼底。
作为宴欢从开裆裤一直玩到今天的好姐妹,她仅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宴欢心里所想。
宴欢嘴上一直说不在意了。
可真正的在意哪里能听嘴里说的,只?会从不经意间的小细节中流露出来。
尤其知道俞少殸被宴乔欺骗,认错了这么多年?白月光,林晓音一方?面?心疼宴欢,另一方?面?对俞少殸也抱有一丝同情。
林晓音在心里默叹了声气?。
夜深了,饭局结束。
出了酒楼门?口,林晓音忽然?放慢了脚步,凑近俞少殸身边,犹豫再三,压低声音开口问他:
“我看你对欢欢的态度不大对啊,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了?”
记忆回到那天的暴雨夜,俞少殸想起宴欢对他说的那些话。
“世界上没有谁不犯错。”
“我没有资格指责你的过去。”
“你也没有权利让我接受你的歉意。”
俞少殸几不可察地低了低眸,说道:“我现在没资格逼她重新接受我。”
林晓音无语至极,掀眼睨着他:“所以你就蔫儿了?呵,堂堂俞总,就这么点骨气??”
俞少殸不在意她的讥讽,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摇摇头:“慢慢来吧。”
“我劝你可??想着搞欲拒还迎那套。”
林晓音冷哼了声,甩了把头发?,气?呼呼地走了,但没走几步,她忽然?又停下了,扭头,嫌弃地指着他的头。
“对了,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个寸头简直比掉光了毛的刺猬还难看?”
说完林晓音缩缩脖子,飞快地溜了。
留下俞少殸独自站在原地,苦涩一笑?。
说他欲拒还迎?
他配么?
那天雨夜回去后,他想了很多很多。
清楚地知道自己如果越用力,宴欢离自己就会越远。
或许他该尊重宴欢的态度,收了自己死缠烂打的心,把所有的难受痛苦压在心底尘封起来。
诚如宴欢所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但这不代表他会放弃,给他一点时?间,他会重新以俞少殸的身份……
靠近她。
让她接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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