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兼非赶回套房的时候,罗曼诺娃正在读书,不知是不是教团的传统,她也喜欢读那种非常古老的纸质书籍。
“看的什么书?”
“《至理教典》第十四卷,”罗曼诺娃没有抬头,一边翻阅教典,一边随口答道。
“能给我看看吗?”韩兼非突然有些好奇,教团的教典上到底写了什么。
罗曼诺娃把那本教典递给他,教典很厚,是用教团官文写成的,韩兼非随手翻看了几页,里面有太多不认识的古语,根本看不进去。
“算了,”他合上书,还给罗曼诺娃,“我很好奇,你怎么看得进去这些书。”
“书籍都有自己的厚度。”罗曼诺娃虔诚地说,“读者也有自己的诉求,有些读者是为了在书中找到让自己持续兴奋的点,作者就会为了迎合这种诉求而编织一条锁链,吸引读者读下去,欲罢不能。但教典不是,它是为希望在里面找到思想的人准备的。”
“得,”韩兼非听明白了,“你就是想说,我属于那种没什么思想的人呗?还绕这么大个弯子。”
说着,他打开监视器,看到吴桐子正在看媒体终端中那些老掉牙的电视剧。
“你试探出什么了?”罗曼诺娃并不跟他纠缠教典的问题,“找到接头人了吗?”
“找到了,”韩兼非点点头,“就是那个把她卖了的哥哥,我还在那个蹩脚间谍的房间里找到了密码本,连密文都破译出来了。”
他并没有打算隐瞒什么。
“写的什么?”罗曼诺娃像是突然来了兴趣。
“说我们的货在底舱,是运往教团的,还猜出你是教团高层了。”
罗曼诺娃一惊:“那不就暴露了?他们是什么人?你是不是要灭口?”
韩兼非笑道:“你急什么,从他俩的行为来看,这俩人应该不是我们担心的那些家伙派来的,这种蹩手蹩脚的新人,段位太低。我怀疑他们是冲着货柜里的武器来的,就是不知道是官方的人还是海盗黑吃黑。”
罗曼诺娃好看的大眼睛眨了几下,这个身居高位却没有什么社会经验的女司祭,虽然喜欢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高冷样子,实际上却很单纯。
“灭口倒不至于。”韩兼非想了一会儿,说,“但肯定不能让她离开,只能带她去教团了。”
罗曼诺娃动了动嘴,欲言又止。
如果在带着那个欺骗了自己的女孩去教团和杀死她之间选择,她也只能选择带那女孩走了。
她不是那种连蚂蚁都杀不得的圣母心,但也不忍看着一个女孩在自己面前被“灭口”。
“先不说这个,”韩兼非似乎看出她的心思,“跟我说说教团吧。”
虽然他一直知道,神圣Σ教团是一个和联盟相当的庞大文明,与联盟的政体不同,它是一个政教合一的文明。
虽然对面前这个男人没有太多好感,但当有机会传播“至理”的光辉时,她也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
“好。”罗曼诺娃合上教典。
和联盟那些信众较少的宗教相比,教团这个庞然大物有着截然不同的信仰,韩兼非之前只是朦朦胧胧地知道,教团信奉的并不是什么神祇,而是一个被称作“至理”的不可描述的存在。
在罗曼诺娃的解释下,韩兼非才明白,教团所信仰的“至理”,是整个宇宙中一切科学理论的总和,是将一切现实存在统一在一个理论下的大统一理论。
如果硬要给这个“至理”一个具体的形象,它就像是被拟人化的科学本身。
直到此时,韩兼非才知道,与联盟大多数宣传和民众的认知大相径庭的是,教团所信奉的,竟然是极为严谨的科学。
联盟不是没有把科学当做信仰的人,但从来没有人像教团一样,把科学本身当做宗教来顶礼膜拜。
“所以,你们的教典上写的,是各种学科的理论知识?”韩兼非揉揉有些发疼的脑袋问道。
“不是,”罗曼诺娃摇摇头,“我们信仰的,是科学本身,而不是具体的知识体系,在我们的教义中,知识和理论体系是至理的化身,是协助人类发现自己、认识至理的工具,而不是至理本身。”
韩兼非摆摆手:“越说越糊涂了。”
在教团承袭数千年的体系下,“至理”这一抽象的概念,本一分为三,一是抽象而统一的科学本身,二是帮助人类认识和理解至理的工具,即科学理论,代表至理行使引导和管理信徒职责的最高管理者,就是韩兼非这次教团之行第一个要见的人——教团的至尊。
这三个概念三位一体,不可分割。
和联盟的总统一样,至尊是终身制的,不同的是,至尊所拥有的职权,远远超过作为联盟“吉祥物”的总统,甚至比联盟实际掌控者汉威总理还要大。
因为他是“至理”在教团所辖疆域中的化身和代表,他的话语,代表着教团的最高意志。
“这种没有约束的权力,”听到这里,韩兼非皱了皱眉头,“岂不是很容易让至尊成为一个独裁者?”
“恰恰相反。”罗曼诺娃摇了摇头,“在教团数千多年的历史中,从来没有一个至尊干预过教团的世俗政治,至尊是最靠近至理的人,他们目光所及之处,人类渺小而卑微的权力欲望,只是一个可怜的笑话而已。对至理的追寻,才是至尊们真正关心的事。”
韩兼非突然有些理解教团这种科学宗教的运行机制了。
“既然如此,”他接着问道,“你的老师至尊大人,为什么还会有政敌呢?”
罗曼诺娃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接着解释道:“两百多年以来,教团中出现了一个新的流派,给出了至理的‘第四种解释’,至理永远不可能被人类的个体理解,但至理意志的表现,就是教团所有信徒意志的集合,人们所信奉和尝试理解至理的行为,就是以个体去思考和理解全人类整体意志的尝试。而我的老师,就是这个流派的代表……”
韩兼非的脑袋中突然涌现出一种奇怪的念头,他立刻伸手示意罗曼诺娃停下:“你刚才说什么?上一句。”
“人们尝试理解至理,就是以个体去理解全人类的整体意志……”
“对对,个体,全人类整体意志……”韩兼非的冷汗突然流了下来。
在沉默许久之后,他突然开口道:“说句冒犯的话,你觉不觉得,这和硅虫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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