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之前那一番关于怀疑与信任的对话,终究是伤了人心,顾惜年在午后等到段小白的到来后,直觉认为,彼此之间似乎是生疏了许多。
段小白仍是那般言简意赅的样子,抱着重剑,跟在她身后。
护龙卫安排了一辆极其不起眼的乌顶马车,车窗留有通风窗,却是用暗布遮掩,坐在马车之内看不清窗外的景物,自然也不知马车是要驶去哪里。
琼宵有些不快:“谁让你们选用这样的马车来接?我们主子是要去见王爷,王爷可不是外人,而是主子的夫君。你们认王爷为主,怎的对王妃,竟敢用这样的态度?”
顾惜年静静的听着,她的目光,轻轻落在了段小白的背部。
越看,越觉疑惑。
为什么,今天的段小白,陌生到……仿佛她从来不曾认识过他?
“王妃,您如果想见到王爷,只能选用这种方式。虽然委屈了您,但还请您见谅,一切应以王爷的安危为重。”
“难不成你们还担心王妃会害了王爷?喂,你们也不想想,为了救王爷,王妃可是拼上了一切。”
琼宵听出了这些护龙卫话语之中的戒备,顿时爆发了。
“见谅。”远处站着的段小白突然转身,双手抱拳,弯身拜倒。
声音的确是段小白的声音,语气也与段小白的语气相似,可有些感觉,没有办法用言语去解释。
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顾惜年已笃定,对面站着的这位段小白,可不是她平时熟悉的那一个。
有点意思了。
难不成真的以为随便找个身材差不多的人,戴上面具,披上装备,再粗声粗气的讲几个字,就能冒充的了?
顾惜年眸色转暗,满是嘲讽。
唤了声琼宵,让她不必多言。
“只要能见到王爷即可,不必纠结许多。”
言毕,便命人打开了车门,她踩着小凳,坐了上去。
琼宵没好气的剜了一眼最近的那个护龙卫,反正在她看来,这伙人全都是把脸藏起来的家伙,看上去没什么差别。
等关好了车门,马车内的光线瞬时暗了下来。
仿佛是临近黄昏,黑夜即将到来。
“哼,摆出这幅故作神秘的架势给谁看?他们打扮成了那样子,还一同出动,走在大街上,十个百姓得有九个回头看看,还打算隐藏踪迹呢?藏的住吗?”
顾惜年本来是在合着眼睛,听到这话,蓦地张开。
“若是,他们不在大街上走呢?”
“不在大街上走?那还能去哪儿?腾云驾雾?还是潜入地底?”
琼宵的话音才落,马车便急速奔跑起来。
方向似乎是一直在向前,但到了某处,突然猛然一震,接着窗外便彻底的黑了下来,什么都看不见了。
“大姑娘?”琼宵警惕的靠近了顾惜年,“他们这是要去哪?”
顾惜年说道:“护龙卫存在的时间,比这个国家还要长,相传是第一位开国帝君所组建的私人卫队,那是一只极其神秘,且力量极为强大的存在。他们隐藏着很多的秘密,哪怕只是释放出来一点点,也是不足为奇。既来之则安之,只要他们能带我去见到王爷,一切好说。”
“是。”琼宵的身形,隐隐护在了呼吸前,也是挡住了马车的入口处,手上抓着一把银针,这是她的保命的武器,显然琼宵已做好了准备,随时应对突发事故。
反观顾惜年,整个人淡定了许多。
她闭着眼,静心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琼宵,你听,有水声。”
琼宵竖起耳朵,尽管很勉强,却也的确是听到了那若有若无存在的声响。
滴答,滴答……
似是滴水穿石,连绵不绝。
“大姑娘,咱们好像真的是在地下暗道之中。”
顾惜年轻点了下头:“一条存在了不知道多久,可以通行马车的暗道吗?还真是护龙卫的风格呢。我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从王府内离开时,我是在府后的珍珠湖乘坐小船,然而那船所走的水路,有很长的一段是在地下暗流之中,等到驶出时,船已停泊在京城之外了。”
“京城,竟然有那么多暗道?”琼宵也是惊住了。
她在这里,生活了多年。
自诩内内外外,熟悉至极。
但没想到,今天的这一段小小出现,竟是不客气的打开了她的认知,在最是熟悉的环境之中,让她体悟到了绝对的陌生。
“地下的暗道比建在地上的宫殿,还难修建,更别提,还是这么长的一条通道,不会有很多的。我推测,这一条与之前的那一条暗流水路,应该有所相连,或许,正是同一条路呢。”
琼宵完全想不通关键,便索性不再去想。
她知道,越是在陌生的环境里,唯一要做的,只是护卫好主子即可。
正如顾惜年所说,事已至此,既来之则安之吧,见机行事吧。
马车狂奔了半个时辰,滴滴答答的水声,转为涓涓细流,哗啦啦作响。
又过了一会,水声完全消失,马蹄好像踩踏在了木板上,清脆作响。
“王妃,目的地马上就要到了。”
段小白的声音,在车窗外响起。
粗嘎如被打磨过的声音,还真是跟她所认识的段小白如出一辙,单凭声音去判断,她无法分得出区别。
然而,记忆里,段小白除了纠正过别人对她的称呼,提醒落霞院的人要唤她王妃之外,自己并不曾这么喊过。
瞧,细微之处的差别,她却是清楚的辨认出来了。
外边的赝品,永远不知道自己暴露身份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这么一句话。
“他们来时,时间仓促,没来得及对好话呀。”
听见顾惜年在喃喃轻语,琼宵却没听清楚,只是问了一句:“您说什么?”
顾惜年却又是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如果外边这个是假的,那么真的去了哪里?”
“大姑娘,您是什么意思?什么假的真的?属下听不明白。”琼宵心里有点着急。
只觉得,自从上了这辆马车,顾惜年竟也变的不太对劲起来。
“还是说,这个是假的,那个未必也是真的。段小白,你从最开始出现,便不曾真诚相告,还怪我信不过你?”
顾惜年的话,止住唇边。
说不出时,就化为了深深的叹息。
心底里,泛起了一丝浅浅的痛楚。
她这一生,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背叛。
但没有哪一次,比这次更让她印象深刻。
心,居然痛起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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