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叶寺是童安市历史最为悠久的名刹,每到夏季,就有许多慕名而来的游客来求签,其中最灵验的,就是姻缘。
姜遇桥也是被科里的陈医生介绍的。
陈医生信佛,每年都会过来上香,跟寺庙里的主持关系也不错,知道姜遇桥最近心事重,就让他来这里拜拜。
还告诉他,自己的婚事就是在这边求来的。
这事儿如果放在几年前,姜遇桥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但现在,他会觉得,世间万物本就玄之又玄,心怀绮愿也没什么不好。
因为是周一,又是午休时间的缘故。
清叶寺的游客并没多少。
付远航把车停在半山腰,两个人踩着青石台阶上去,随着指引,来到佛堂。
佛堂内只有少数几个刚拜完佛的游客,姜遇桥和付远航依照礼节,依次取香点燃,而后面向佛像,恭敬站立,心中默念了所求之事后,将三根香插在香炉之上。
这个时候,负责引路的小沙弥进入殿中,待二人完成跪拜,将二人带到后院的紫苑堂。
也是陈医生提前打点好的,安排主持与姜遇桥见上一面。
付远航没什么所求,也就没进去。
姜遇桥独自在殿内等了会儿,一位身披紫黄相间的僧袍,面容慈祥的主持从后堂出来。
姜遇桥朝主持微微颔首,主持指引他在隔桌的藤椅上坐下,略带赞许地点头,“陈医生说得没错,确实是一表人才。”
从没来过寺庙,姜遇桥手臂搭在双膝,姿态略显拘谨地笑了笑,“主持过誉了。”
主持微笑着摇头,“只是年纪轻轻,思虑过重,再这么下去劳神伤身。”
姜遇桥抿着薄唇,倾耳细听。
“不过若是你能想开,也不会和我有这一面之缘,”主持转着佛珠,又问,“你想求什么。”
姜遇桥盯着前方佛相前的香火,眸光闪动,“我想求一人。”
主持碾着佛珠,“心上人?”
姜遇桥回过头,对上主持清明温和的眼眸,“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姑娘,我跟她之间经历了很多,我把她弄丢了。”
这种事主持并不少见,从容一笑,“丢了就去找回来,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难。”
姜遇桥敛着眉眼,双膝上的手微拢。
主持微微拂袖,话里若有似无地点播,“最重要的不是她能不能回来,而是你的心结能不能解开,解开心结,一切也自然迎刃而解。”
闻言,姜遇桥缓缓撩起眼波,眼底的浓雾渐渐散开。
主持抬手,指尖触碰到他脖颈下方,衬衫布料下的那枚银质戒指,“缘分天注定,别让不好的过去,阻碍你美好将来。”
……
从紫苑堂出来。
两个人迈着青石台阶回到半山腰的车上。
付远航一个人在外头顶着烈日等了好半天,上车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空调开到最大,起开一瓶冰可乐。
姜遇桥接过他递过来的冰水,仰头喝了半瓶。付远航刚喘过气儿来,就迫不及待地问他刚刚主持怎么给他解惑。
毕竟这男人的状态比刚上山的时候,好了不止一点儿半点儿。
姜遇桥闷着嗓子笑了声,把水随意一搁,“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稍微点播了我一下。”
付远航皱着脸,满脸的不相信,随即就看到男人清晰的腕骨上,套着一根颜色明亮的红绳。
他指着它,“你这什么玩意儿。”
姜遇桥抬了抬手,语气十分自然,“主持送我的。”
付远航:“……”
下意识就抬起手去揪。
姜遇桥轻啧一声,嫌弃地把他的手扯开,“这不是你能碰的。”
“操。”付远航都被他气笑了,指着男人那张清隽俊美的脸,“我他妈就是看在可可的面子上不打你。”
听到“可可”二字。
姜遇桥那张平静淡薄的脸上,荡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付远航才他妈懒得管他那红绳什么材质,脚踩油门,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想好没有啊,中午到底吃什么。”
姜遇桥垂眸看着手机,随口道,“随便找个离医院近的吧。”
车子发动。
付远航一边调转方向盘一边看他,“离医院近?干嘛,你吃完还要回去上班?你变态啊!”
姜遇桥勾唇笑了下,“不上班。”
就是回去写个辞职报告。
随着雨季最后一场暴雨。
榕城正式迈入九月。
钟可可终于要离开家乡前往颐夏。
因为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过去,许琳和钟爱山跟着她一起上了飞机,然后在飞机上又例行公事地吵了一架。
钟可可不想让二人的战火愈演愈烈,就这么一路乖巧地鹌鹑着,直到在来到学校,在宿舍办理入住。
有一说一,虽然颐夏是个二线城市,但这里的绿化建设真的很不错,夏季没有榕城那么热,也没有别的北方城市那样干燥,呼吸间还能闻到清新湿润的海洋味道,就连一向挑剔的许琳都觉得这是个好地方。
最主要的是,颐夏传媒大学地理位置优越,处在市一环的中心地带,学校建设的也很好。
宿舍都是四人间,有独立卫浴和阳台,空调也都是早就安置好了。
见钟可可的大学不错,许琳这才放下心,趁着开学之前,陪着她在颐夏玩了两天,两人才回去。
虽然从小到大,钟可可经常面临与二人分别,但这一次感觉却有些不一样。
她真的感觉自己长大了。
也要开始独立面对一个人的生活。
好在,开学后的没几天,她很快就交到了好朋友,一个是隔壁班的女生付滢,一个是同宿舍的女生许新雅。
付滢性格安静又温柔,很好相处,许新雅性子比较欢脱,能和钟可可疯到一起去。
经过钟可可的介绍,付滢很快也跟许新雅熟了起来,在同样陌生的环境下,三人很快就催生出铁三角一般的友谊。
整整一个月的军训,三个人都像亲姐妹似的黏在一起。
搞得周明月都有些嫉妒。
嚷嚷着等有空就过来找钟可可玩。
钟可可笑着说这边帅哥很多,可以给她介绍一下,也就是这句很随意的玩笑话,周明月突然跟她问起姜遇桥。
周明月:【这段时间他跟你有联系吗?】
这会儿钟可可正在宿舍里洗衣服。
刚放了一盆清水,就看到这条消息。
钟可可神色微微凝滞住,擦了擦手,慢吞吞回复,【我把他拉黑了,你知道的。】
无论是微信还是电话号码都是。
任谁看来都是完全不想联系的态度。
倒是没想过姜遇桥能说断就断,周明月反倒有些不是滋味,不过她也不想再问下去,就安慰钟可可:【没事的,你们大学帅哥那么多,随便挑一个都比那个老男人好。】
看到这话。
钟可可靠在瓷砖墙面上淡淡一笑:【他也不老吧,才24。】
周明月:【你看看,你还替他说话。】
钟可可:【……】
钟可可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结束,谁知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尖叫,“钟可可,你在干什么?!”
被这么突如其来地一吼,钟可可差点没把手机摔到地上。
刚一转头,就看到水池里的水冒了出来。
她赶忙过去把水龙头拧紧。
这时候,叫她的齐雪满脸嫌弃地走过来,盯着微微有些湿的地面,用非常讨人嫌的声音道,“你就不能小心点儿吗,都好几次了,这得多少水费啊。”
钟可可理亏在先。
默不作声地把水盆拿出来,用拖布把地面擦干净。
齐雪却没有走的意思,像个包租婆似的在她旁边碎叨,“你说你前阵子就忘拧水龙头,把许新雅的毯子泡了,今天又来,还有上次,你直接去上课,结果都泡到楼下。”
“那是张悦。”
钟可可面无表情地打断她,“把302泡了的是张悦,不是我,而且我也多交了水费的,没有占你便宜。”
齐雪被她怼了下,不自然地清了清嗓,“我就是提醒你一下,这都是有安全隐患的。”
钟可可把衣服拧干,搭在晾衣架上,“我知道,谢谢提醒。”
说完,她毫不犹豫“啪”地把门关上。
齐雪碰了一鼻子灰,顿时气得跳脚,“嗳,你有没有眼力见儿啊,我想上厕所呢。”
……
许新雅和张悦晚上才从图书馆回来。
两人一进门,就感受到宿舍里死一般沉闷的气氛。
钟可可坐在书桌前,默不作声地用数位板画画,齐雪坐在床上,对着电脑咔咔敲字,那力度,好像要把谁脑仁儿敲碎了似的。
她和齐雪关系不好这事儿。
整个八班都知道。
两人学号挨着,几乎是从一开学就挨在一起,无论是干什么,齐雪后面跟的永远是钟可可,按理说,俩人也应该关系不错,但偏偏星座不和。
换句话说,就是脾气十分不和。
齐雪那人家庭条件一般,爱斤斤计较,而钟可可从小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在社交方面神经又比较粗,很容易就得罪了她。
偏偏前阵子,齐雪喜欢上的一个男生来追钟可可。
钟可可烦得要命,跟付滢吃饭的时候随口就吐槽了一句,“看上他我得多瞎。”
当时她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齐雪就坐在她身后。
也就是从那以后,两个人开始明面上不对付,齐雪心思弯弯绕绕的,总能找各种理由找茬,钟可可性子比以前都收敛了许多,但有时候上来火气,也免不了怼她。
处在同一宿舍。
许新雅自然站在钟可可这儿,张悦谁都不想得罪,经常在中间做和事老。
就这么吵吵嚷嚷地住了一个多月,两人关系愈演愈烈。
许新雅见钟可可板着个脸,坐到她身边儿,低声问,“你又把她咋了?”
钟可可看她一眼,嗓音非常低地回答,“我不让她上厕所,把她憋到了。”
许新雅没忍住噗嗤一声。
齐雪顿时瞪大双眼,刚要开口,就被张悦按着坐下,“行了行了,都几点了,等会儿熄灯了。”
听到这话,齐雪这才消停下来。
虽然在宿舍是这个泼辣样,但在老师面前,她可是铆足了劲儿装乖,想到奖学金,她磨了磨后槽牙,忍下来。
半晌,她命令似的说了一句,“今晚上十点半,谁要再不睡觉敲电脑,就给我出去睡!”
闻言,钟可可和许新雅对视一眼,各自翻了个不服气的白眼儿。
也就是这个时候,钟可可的手机响了。
是付滢的电话。
钟可可接起来的第一秒,就听见付滢非常重的鼻音,像是刚刚哭过,“可可,我出事了。”
根本没心思管即将到来的查寝,钟可可和许新雅二话不说就冲出学校。
两个人一个负责打车,一个负责给导员打电话,就这么忙忙叨叨的,两个人来到颐夏市二院。
这会儿,付滢正躺在十楼的病房里,一个人输着液。
原本她刚打完工,坐公交回学校,没想到路上突然阑尾炎发作,还是好心的路人把她送到医院。
那个时候她疼得神志不清,直接被推到手术室,麻药退了清醒过来才知道,医药费都是好心的医生垫付的。
钟可可有过急性阑尾炎的经历,非常能感同身受,她攥着付滢的手,温声安慰她,“没事的,这个手术养几天就好了,学校那边我们也帮你请假了,今天晚上我们也会留在这照顾你。”
许新雅听到,也跟着点头,“对,今晚我们不回去了。”
付滢心里暖暖的。
许新雅见她这副病恹恹的模样,跟钟可可说了声,便偷偷出去买水果。
她前脚刚走,后脚付滢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家里条件不好,学费和生活费都要靠自己打工,想到这会儿还欠着医生的医药费,她抿了抿唇,小声地求钟可可,“可可,你那有没有一万块钱,可不可以先借我,把那个好心医生的钱还给他……等我病好了,我就打工还你,可能有点慢……”
钟可可被她哭得有些慌,当即拿出纸笨拙地往她脸上抹,“你别哭啊,不就是一万块钱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借你。”
说话间,钟可可拿出手机,看了看账户里的钱,还有好几万,瞬间放下心,“我这有好多呢,你也不用急着还我,养好身体咬紧。”
付滢唇瓣咬得发白。
用力地点头。
“那位医生在哪儿呢?”钟可可站起来,“我去把钱转给他。”
付滢想了想,“好像回办公室了,不然你问问护士呢?”
钟可可点头,“行,我去问,你别着急上火了,等会儿我就回来。”
说完,她走出病房,轻轻带上门。
刚巧有个小护士走过来,钟可可拦上去,礼貌地问,“您好,请问刚刚给屋里小姑娘垫手术费的医生在哪儿啊。”
小护士本就是去看付滢的情况,听到这话啊了一声,“你说姜医生啊,他在隔壁病房呢。”
钟可可闻言,也没多想,抬脚就朝隔壁走去。
刚巧病房的门没关,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低沉磁性,仿佛清冽的泉水一般好听的男嗓——
“这里疼吗?”
“这里呢?”
“抬起胳膊我看看。”
也就是这个时候,钟可可抬起眸,一秒就看到前方不远处,一个身穿白大褂,身姿修长挺拔的男人,站在病人身边,举着他的胳膊。
在暖色光线的浸泡下,男人五官立体精致,短发干净利落,随着说话清晰的喉结上下浮动,即便是侧着脸,也能感觉他眉宇间的英挺俊秀。
钟可可像是被按下暂停键。
整个人懵逼地贴着门,滑稽地站在那里。
似是感受到她直白的目光,下一秒,姜遇桥转过头,与她的视线相对。
大概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男人神色明显地晃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又恢复成那副平静淡薄的模样。
在这空白的几秒钟。
他放下病患的胳膊,站直身子。
在钟可可仿佛已经凝固了视线里,姜遇桥轻轻勾了勾唇角。
好久不见。
我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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