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7)
清早, 阳光温和, 微风暖软。
程池迷糊着睡眼从房间里出来, 便见衣帽间里, 陶婶拿着熨斗, 正在熨烫一件黑色的西服, 款式很新潮, 并不像程正年的风格,她打着呵欠,随意地问了声:“陶婶, 谁的衣服?”
“许先生的。”
陶婶眉眼含笑,将衣服规整地叠好。
程池心提了提,似乎不大确信, 脚步退回来, 皱眉,问:“哪个许先生?”
就在陶婶正要说“许刃”的前一秒程池立刻打断了她:“算了。”
算了, 不想知道。
她故作漫不经心地从衣帽间走过去, 跑到客厅的沙发边坐下来, 抠着脑袋死命地回忆昨晚发生的事, 脑子里闪烁着零零碎碎的画面,并不清晰, 他将她按在车椅上, 那个霸道而又深情的亲吻, 她以为那只是醉酒之后一个春光旖旎的春梦。
不能吧!
别啊!
程池将脑袋埋进沙发里面,低沉地叫了一声, 暗暗发誓,以后绝对,绝对不能再和杨靖他们去喝酒了,喝醉了随便就把她给了旁人,太不负责了吧!
洗漱完毕,程池听到楼下传来一声无比熟悉的汽车鸣笛,她跑到窗边探头往下望去,只见一辆帅气拉风红色法拉利开进了花园。
她的心颤了颤。
没命地跑回自己的房间,随便胡乱地抹了几把粉,梳了头又从衣柜里扫出一把衣裙扔床上,选了半晌,选出一套天蓝色小短裙换上,在试衣镜前兜了几圈。
收拾妥帖之后出门,却见法拉利上下来的人,不是许刃。
司机小张见程池出来,对她礼貌地微微鞠躬。
巨大的失望感袭上心头,程池漫不经心地走过去,懒懒道:“你是许刃的司机。”
“许总叫我把车给程小姐送过来。”
小张说:“许总本来是要自己来的,但是公司临时出了点变故,有个紧急的电话会议…”
他还没有解释完,程池意味深长地闷哼了一声:“许总,大忙人。”
小张尴尬地笑了笑,不再多言。
“昨晚…”程池看了看小张,问道:“昨晚他是不是也挺忙的?”
“是啊!”
小张想也没想便说道:“昨晚也有股东会。”
程池心说,那应该不是他送她回来的,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有些失落。
她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烦死了。
程池回头唤了院子里的园丁过来,让他将法拉利开进车库,顺带把那辆本田开出来给小张,她答应了许刃,俩人换车。
“这车是我送给许…”她顿了顿:“是我送给许先生的,法拉利还算我买他的,你等我给他开张支票。”
她说完便转身要去父亲书房拿支票。
小张连忙道:“许先生说过,如果程小姐真的要买他的车,就用自己赚的钱来买,如果是程先生的钱,他不会接受。”
程池脚步微微一顿。
听着这话,突然有种想爆粗的冲动。
这是间接地骂她啃老,不能自食其力还是怎么着?
她现在一个月工资抵了天不过7000,那辆法拉利原价买回来的时候,好几百万。
见程池脸色不好看,小张连忙解释道:“许先生的意思,大概是不希望程小姐跟他在钱的问题上太过较真。”
“我知道他的意思。”
程池红了红脸,压着调子咬牙沉声道:“他有本事了,见不得我们这些没本事的,我知道。”
小张实在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噤声。
这时候陶婶从宅子里走出来,将一个白色的纸质口袋递给了小张,说:“这是许先生的衣服,麻烦您给他带过去。”
小张欣然接受了衣服,程池看着那个口袋,连忙问陶婶道:“他什么时候把衣服扔我们家的!”
“昨儿晚啊!”
陶婶说:“小姐您忘了吗,是许先生把您给抱回房间的。”
“…….”
昨天晚上那些支离破碎的亲昵片段,果然…都不是梦?
程池脸微微有些红,心跳加速,脑子里却一片浆糊,他怎么能……
小张见程池发愣,弄不清楚她和许总到底是什么关系,不便再说什么,只好默不作声地将车开走了。
微风习习,阳光洒满她的肩头,树梢上鸟儿欢快的叫唤着。
程池看着面前这辆红艳艳的法拉利,突然有些头痛。
许刃他…已经是有妻子和儿子的人。
程池就算再没出息,再余情未了,也不可能会对他抱有任何的幻想,她绝对,绝对不会做插足人家婚姻的混账事。
—
烦恼了两天,程池接到程正年的电话的时候,正坐在办公室里批改作文。
程正年给她安排了一个相亲的对象,据说也是世交家里的小孩,不仅双方家境匹配,而且小伙子还特优秀,搞音乐的,还出国演出过,非常有气质。
程池知道程正年的口味,他自己是一铜臭奸商,所以特欣赏那些阳春白雪的音乐艺术,从小就有意识地培养家里的小孩的艺术细胞,不过只有程嘉稍稍有点艺术气息,程池和程厉铭基本上就没指望了。
程池答应了程正年的邀约,同意明天晚上去见一见那个特别优秀的相亲对象。
刚挂掉电话,恰逢吴霜走进了办公室,见程池在,她脚步顿了顿,环扫了办公室一圈,见没有别人,索性对她说道:“程池,你明晚有空吗?
我想请你吃个饭,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唷,不巧了。”
程池起身,将作业本重新整理了一遍:“明儿晚上我去相亲,已经答应对方了。”
“啊…相亲?”
吴霜有些懵:“你要相亲?”
“嗯。”
程池漫不经心地耸耸肩:“老头子成天都在琢磨我的个人问题,找个男朋友,好叫他安心些。”
“可是…”吴霜脸色有些难看,犹疑了半晌,终于问道:“只是因为你的爸爸,所以才去相亲的对吗?”
吴霜的反应让程池有些不知该怎么反应,不过她一直都是这样,程池也习惯了,很无所谓地说道:“其实也不是,算算,从许刃把我甩了到现在,都单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应该要找个男朋友再好好地谈场恋爱,再晃晃就三十了,像我这么颜狗的怪阿姨,那时候可就只能包养小鲜肉了。”
“那你放下许刃了?”
吴霜连忙问。
放下了吗?
应该要放下了。
程池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吴霜松了口气。
“对了,你说有事跟我说。”
程池拍了拍吴霜的肩膀:“不需要请我吃饭再讲,现在也可以说嘛。”
吴霜的脸突然红了红,眼神有些闪烁,踟蹰地说:“那个…其实没什么事,没事的。”
程池眉心皱了皱,显然是不信她,不过吴霜素来便是这样,思虑得多,既然她不想说,程池便不再追问,恰逢上课铃声响起来,她拿了课本,便转身出了办公室。
留了吴霜一个人,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阳光,心里很是纠结,那件事并不好启齿,说到底,是她对不起许刃,对不起程池,如果说出来的话,以程池的性格,肯定不会原谅她,两个人现在共事,总不好把关系闹得太僵,再说,她都已经要去相亲了,显然是已经放下了许刃,这时候再旧事重提,就没有意义了。
念及至此,吴霜松了一口气,决定把这件事给咽下去,不想了,让它烂在肚子里吧。
—
鹿州到底有多小,去了相亲程池就知道了,太他妈小了!
整个上流圈子,来来去去,就那一兜子人,真的有点尴尬。
那个在程正年口中特别优秀的穿得很是人模狗样的相亲对象,名叫陆行商。
程池出远门上大学第一天,就跟这家伙上下铺,他还问她要微信来着。
见来人竟是程池,陆行商也有些懵。
他想了小半晌,才非常不确信地叫出她的名字:“程池?”
“是我。”
程池非常不客气地直接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在维也纳开过演奏会,年轻有为又英俊潇洒的青年音乐家,陆行商?”
陆行商笑了,露出他招牌的俩小酒窝,他说:“满腹诗书与才华,心地善良又有爱心的中文系高材生,程池。”
程池倒是毫不客气地收下陆家长辈的称赞,毫不脸红地说:“正是正是。”
既然是老朋友,程池也懒得拘束,直接坐下来,点餐吃饭,下午上了三节课,她饿得前胸贴后背。
吃饭过程中,陆行商问她:“怎么你现在还是单身咯?”
“废话。”
程池嘴里忙活着,囫囵地说:“不是单身能来这儿遇着你啊?”
“那倒也是。”
陆行商随意地笑笑,谦和含蓄地说:“大学那阵,你和许刃多好啊,那句老话什么来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谁能想到……”
程池放下了筷子,面无表情地打断他:“是不是只要是认识的人,都要把程池跟许刃扯在一起?”
陆行商愣了愣,看出了程池脸色的不喜,很有修养地道歉:“对不起。”
程池埋头继续吃饭。
陆行商憋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道:“也不怪大家伙儿都把你们俩扯一块儿,那时候,你们多好啊,简直堪称S大的模范情侣,你自己想想,你们在学校里撒了多少狗粮,那时候想追许刃的女孩那简直能从S大校门口一溜儿排到东方明珠去,都被你们谈恋爱这阵仗给吓得退避三舍,大伙眼里头,你俩,根本就是一个人儿,这辈子都没法子分开。”
一根刺,戳进了程池的心头,她放缓了呼吸,平复着胸腔里的酸涩。
她也曾以为,自己会和他永远在一起,这辈子都不分开。
可还是被残酷的现实给狠狠打了一耳光。
没有什么爱情是永垂不朽。
“说这些,有意思么?”
程池倒是也不生气了,只淡淡看了陆行商一眼:“我现在,还不是坐在了这里。”
看着她那疏淡的眼神,陆行商的呼吸突然窒了窒,那眼眸中有某种东西,让他感觉到伤怀。
所有自以为是的深爱,都敌不过时光的空白。
六年了。
他在她最宝贵的岁月里,空白了六年。
“程池。”
陆行商突然清了清嗓子,看向她:“你觉着我怎么样?”
“嗯?”
程池抬眸,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眼,他皮肤很白,模样很是俊逸,又带了那么点儿清秀气,是好山好水好人家里养出来的好公子。
“你很不错啊。”
程池答他。
“那不知这个很不错的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跟你加个微信呢?”
“噗!”
程池嘴里的红酒险些没喷出来,犹忆起第一次见面,下了火车,陆行商便跟她套路微信号。
她呛了呛,看向陆行商无比真挚的表情,有些夸张地笑道:“不是吧?”
“是。”
陆行商理了理衣领,正色道:“我对今天与我相亲的程老师很满意,希望今后能多多相处,不知道你对我感觉怎么样。”
明知是装出来的派头,但配上他一本正经的语调和认真的神情,倒真让程池有些不知所措。
“你真…觉得我不错啊?”
程池不能置信地看着他。
“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就很好,很想勾搭的,你忘了吗?”
没忘没忘,第一次见面,他就想套路她。
“可是我下过乡,瘦了,还变黑了。”
程池连忙将自己的缺点摆出来:“而且现在…工资还很低。”
陆行商耸耸肩,一副“你觉得我是这么肤浅的人”的眼神看着程池,不说话。
良久,程池才终于犹疑地喃了声:“那要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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