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甜回到房间,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
卧槽?
不喜欢就不要答应了?
这话什么意思?是她想多了吗?
冷甜赶紧打开微信,跟倪月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倪月很快有了回复:【我觉得是你想多了。你用自己的理智思考,究竟什么才能让一个五十九岁的男人真正喜欢上十八岁的你?别说在这个世界上,喜欢的人正巧喜欢你这个几率就已经很低了,他还大你那么多岁,这根本几乎不可能。】
冷甜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倪月回:【你必须沉住气,不能因为一点点好感就乱了头脑,得等他真的给你明确反应才行。】
冷甜回:【好。】
虽然如此,在期末汇演之前,她还是问了一下傅斯良关于那天的对话。
“傅斯良,那次你说如果我不喜欢魏明,就不要答应他了,是什么意思?”
冷甜问这句话的时候他正在花园里浇花,夕阳下他的面容优雅而沉静,如同一幅欧洲乡间的动态油画。
“刘畅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如果任何人接近你,你都要辨别好他们的目的,不要落入陷阱。”他说,“当然,和谁交往是你的自由,我不该干涉你这么多,那句话,你就当没听到。”
“……哦。”冷甜一怔,垂下眼睫点了点头。
***
七月初,是H省贵族音乐学院的期末汇演。
冷甜再次当上了小提琴首席的位置,当众表演勃拉姆斯的《21HungarianDances,WoO1:HungarianDanceNo.5》(《匈牙利舞曲第五号》)。
傅斯良这次当然应了她的邀请去看她的演出。
他坐在第一排,看着舞台上一袭白裙的冷甜。少女高贵优雅,如同人间天使。
傅斯良深深凝视着她,身旁的人叫他他竟都没听到,直到对方叫了三次,他才反应过来。
“您好,我叫魏明。”
来人是一个英俊少年,傅斯良听到这个名字,刹那间扬了扬眉。
“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或许您知道这件事。几天之前……我跟冷甜告白了。虽然她当时拒绝了我,但我回家想了想,还是不想放弃。因为自从看了她那天的音乐会,我就喜欢上她了。”魏明还有些腼腆,他鼓足勇气说,“那天她告诉我她有喜欢的人了,我想,您是收留她的人,您应该知道那个人是谁。可以告诉我吗?”
傅斯良刹那间一顿。
然后,他漆黑深邃的眼睛望着魏明。
“……喜欢的人?”
半晌,他反问,语调依然沉静。
“是的。”
“我不知道。”傅斯良说,不过他似乎并未打算立刻结束这句话,他沉吟片刻,突然说,“不过,我想可能是冷甜在国外的一个朋友。”
看魏明马上坐直了身体,傅斯良咳了一声,慢条斯理:“冷甜那个朋友是国企集团的少爷,哈佛学历,文理艺术样样精通,家庭年收入在几十个亿。他的条件,就是我们省城的富商也和他有差距,所以,我建议你也再斟酌考虑一下追冷甜的事。”
“……”魏明眼里很黯淡,“这么说我是没有机会了?”
“可以这么说。”
沉吟了许久,他说。
“好吧,谢谢您。”
魏明点了点头,离开了。
傅斯良坐在原地,低头凝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冷甜的演奏已经结束了,他也没再看舞台上的演出。
他沉默地坐着,慢慢蹙起眉,许久,摇头叹息了一声。
***
汇演结束后,冷甜找到傅斯良。
“我演奏得怎么样?”她眼睛亮亮地问他。
他笑着看了她一眼:“很棒。现在时间还早,要不要带你去吃甜点?”
“好啊。”冷甜说。
傅斯良把车开到名为“holly”的白色屋顶甜品店。
冷甜惊讶地问:“傅斯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家的甜点?”
他笑容温和:“刚好路过。”
进入店里,冷甜抱着菜单犹豫了半天。喜欢的太多,每一样都想尝一尝,无法抉择。
傅斯良仿佛看出她的心思,忽地伸手,将菜单自她手中抽出,递给一旁的服务生:“这一页,每一样都要。”
冷甜眼睛亮了。
没一会,甜品端上来,各式各样的堆满了桌子,满目琳琅。
冷甜捏着勺子,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起来。
傅斯良望着她,眉心微蹙,他的眼里有她看不懂的神色,闪烁着纠结、喜爱,和仿佛来自岁月始端的温情。
冷甜一直低着头,没有看见傅斯良好几次想张口,又止住话语,他的手指不断轻敲着桌面。
直到她吃完一个冰激凌,似乎听他终于忍不住深吸了口气,说:
“刚才魏明来找我了。”
“魏明?”
“嗯。”傅斯良语调沉静,“他跟我说,你对他说……你有喜欢的人?”
他语气似有些征询的意味,又似乎是想一探究竟,双臂紧紧抱着。
“啊?”
冷甜愣了一下,才赶忙说:“没有啊,那是我骗他的,因为我不喜欢他嘛。”
傅斯良扬眉:“真的?”
“当然,我哪儿有喜欢的人啊。”
冷甜吃完甜点,轻松地站起来,“我们回家吧。”
他的目光似也松了松,笑起来,点头,与她一同离去。
***
期末汇演结束,冷甜迎来了假期。
她每天上午,看她最喜欢的明星伽洛德德美国电影,下午,和倪月逛街,过得好不快活。
当然,她也没忘记抽出时间练琴,自从她在期末汇演得了第一名,她对小提琴已经愈发喜爱了。
这一天,冷甜和倪月去逛街,拿了两个礼品盒回家。
她一进门就走进傅斯良的房间:“傅斯良,这是双子星手链,我在礼品店看到的,咱们一人一条。”
这条手链是银色质地,晶莹剔透,链条细长坚韧,上面有两个互相挨得很近的蓝色星球,故名双子星,虽然价格不高,却有一种温馨朴实的感觉。
其实是个不太明显的情侣手链。
傅斯良眼眸闪了闪,看着冷甜。
冷甜被他盯得几分莫名,结巴道:“怎、怎么了?”
傅斯良挑了挑眉,微微摇头,接了项链:“谢谢。”
冷甜舒了口气,他似乎没看出来这是个情侣手链。
她是想买了和他一起戴上,这是出于她的一点私心。
于是她咽了口唾沫,问:“你可以戴上吗?”
傅斯良扬起眉,挑起手链说:“戴这个吗?”
冷甜发现自己说不出口,只能点点头。
小姑娘切切地望着他,眼里闪烁着期待,也有一丝紧张和羞赧。她看见老先生的眼中疑惑一闪而过,然后,久久地凝视着它。
就在冷甜觉得不可能时,他说:“好。”
她眼睛亮了,没看见他垂下睫毛,眼里也闪过不知名的情绪。
他轻轻挑起手链,将它戴在了左手腕上。蓝色的水晶星球划过皮肤,双子星的质地很光滑,摩擦在手上有一种冰凉滑润的感觉,它晶莹剔透,反映着窗外太阳的光,一刹那间,折射起无数微小雪白的光芒。
银色的链子璀璨夺目,有一种纯洁的感觉,和老人手上有褶皱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看着,愣了愣。
但这时,冷甜马上抓过他的手腕,和自己戴着手链的手腕并在一起,然后拿出手机,“咔嚓”一声对着拍了张照。
傅斯良一顿:“你干什么?”
“拍照啊。”冷甜笑嘻嘻地说,“这是我们的纪念。”
他微皱了皱眉。
许久后低声道:“删了吧,并在一起不好看。”
“为什么?”冷甜睁大眼睛,“手链是我特意挑的,难道你不想把我当成家人了吗?”
他看着他,眼里闪过疑惑。
“……不。”他低声说,“只是……”
我太老了,和你戴这样的手链一起拍照,是一种对于年轻的毁灭和亵渎。
他想这样说,却说不出口。
但冷甜睁大眼睛,认真地告诉他:“没有什么只是,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是我唯一想爱护的人,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障碍。”
他一愣。
冷甜自觉说得有点多。
她赶紧咳了一声:“那就这样了,我会每天戴着它的,你最好也每天戴着。我去练琴了,拜拜。”
说完,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他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舒了口气。
反正豁出去了,她不仅要留着这张照片,还要把它作为手机内屏幕的壁纸。
她又翻看着这张照片,正午的阳光下,一只白皙稚嫩的手和一只苍老的手紧靠在一起,他们手腕上的双子星共同闪烁着光芒,蓝白色的光线交织,醒目而璀璨。
她又不禁看了看窗外,笑了。
阳光真好。
***
周末,傅斯良因为工作,要去投资的度假村开会。
H省最近大力发展旅游业,许多城市都建立了旅游项目,正好冷甜放假没事,傅斯良准备把冷甜也带去。
冷甜接到出去玩的消息自然十分开心。
她和傅斯良坐上车子,高高兴兴地开往了B市。
许久没坐这辆奥迪,冷甜突然发现她的位置被调整到了合适的高度,前面的椅背被安了电视,方便她收看美国电视节目。
冷甜笑起来:“傅斯良,你真好。”
他还是那样平静地笑,看不出一丝波澜。
冷甜眼珠一转,突然抓起他的手腕想检查他有没有戴双子星手链,但一看,他的左手腕上空空如也,只有右腕上还戴着一串佛珠。
冷甜皱眉。
“你干嘛不戴手链。”
她佯怒道。
傅斯良顿了顿:“工作办事,不太方便,就摘下来放在家里了。”
“这么说我还成了累赘了?”
“不是那个意思。”他缓缓摇头,很久,才说,“只是因为……手链太新、太珍贵,才不忍心工作时把它剐蹭脏旧。”
他的语调很平缓,眼里却有着无尽的深渊,冷甜听不懂他话语中的全部意思。
只是觉得语气有点意味深长。
冷甜拉起他的手,垂了一拳。
他皱了皱眉,语气沉静:“以后不要总是握我的手。”
“为什么?”
“你还年轻,将来还要找男朋友,我们这种举动,别人看了会觉得奇怪。我们虽然是家人,但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何况男女有别。”
冷甜听了这句话,满脑子只有三个字——完蛋了。
感觉她所做的一切都白做了。
她“呵”了一声,靠在椅背上:“行,就这么着吧。”
***
直到到了度假村,冷甜似乎还在生气。
她精巧的鼻尖皱着,整个人闷闷不乐,脸也因为气鼓鼓而变得嘟嘟的。
看起来真的很想让人摸一摸。
到了宾馆,傅斯良叫她:“冷甜,下车了。”
冷甜抱着臂坐在车里,当没听到。
傅斯良无奈地摇摇头,走上前,俯身问:“还在生气?”
他的语气轻而关切,冷甜对上那一双澄澈明和、睿智平静,仿佛能看透她内心一切想法的眼睛,下意识移开视线,咬了下唇。
“是的。”她说,“这样会让我很受伤,我们之间那么亲密,我和你的羁绊超越了和无数人,或许对你来说不是这样,但对我来说,哪怕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比不上我和你的关系。”
他似一顿,然后略微蹙眉:
“对不起,是我的错。”
“道歉没用,已经生气了。”
冷甜抱着臂坐在车里,颇有当初富豪千金的气势。
傅斯良苦笑:“那大小姐,我怎样才能让你开心起来呢?”
“我们回去要一起种一盆两生花,你每天给我的花浇水,这样我心情才能好起来。”
冷甜咬着唇,不由分说。
他愣了一下。
然后说:“好。”
冷甜扬眉,看着他,他似乎也是纠结了很久才答应,冷甜突然就觉得心里升起一种感觉,又像堵堵的,又像有阳光突然照进来。
不过傅斯良既然已经道歉了,她也就不再揪住不放了,她下了车,准备走向宾馆。
但就在她走到一半时,突然折了回来。
轻快地抱了一下老先生的腰,然后说:“这才是真正的道歉。”
说着,就一溜烟跑进了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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