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的骷髅头忍了半天,终究按捺不住好奇。
它“喀啦喀啦”地活动着自己的下颌,开口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林柚:“……”
“这是第七遍了。”她知道这压根不是什么关心,反手一指窗户玻璃,“我最后说一次,如果再问,我就把你从这儿丢出去。”
骷髅头讪讪地笑着。
“我这不是好奇嘛。”
它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只用这样的水就能让人致幻的,搁我们那儿要复杂多了——多好的研究素材!”
这是说水还是说她呢。
就听骷髅头这跃跃欲试的兴奋语气,林柚怀疑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只有一只手骨还收了起来,都能看到它在期待地搓手手。
“得了,”她凉凉道,“你当心又把自己炸了,我可不奉陪。”
“读书人的事,能算炸吗?”
那块成了这样都不安生的骨头一本正经地反问。
“好吧,”它妥协道,“退一万步来讲,我承认是我把自己搞成了这样,但什么是艺术?艺术就是爆炸!我这是为艺术献身——”
林柚没管这强词夺理,准备转身接着忙她的。
“不不不你等等!”
这家伙仍然不死心地做着垂死挣扎,“豁出去了,让我也喝一口。”
林柚心说这年头除了她以外居然还有主动想见鬼的。
但又说回来,眼前这只剩个脑壳的家伙可是为了做实验就把自个儿炸得连一点皮肉都没剩,看起来还丝毫不后悔,会提出这么个要求也不意外。
“你能喝水?”她狐疑地问。
骷髅头嘿嘿一乐。
“试试呗?”
它这么要求,林柚是无所谓,反正也没什么成本。
她只拧开厨房的水龙头,冲了下那个玻璃杯,又接点水进来。
提溜起那块骨头,对方配合地张开嘴巴。杯口对准了位置,直截了当地倒进去——
“哗——”
水淌过它的下颌骨,滴答滴答地漏了满地。
骷髅头:“……”
“我相信,”它闷闷地说,“我还是喝了一点的。”
“还不如说是渗进去的。”
林柚早料到了这样的结果,这会儿无情地戳穿它的自欺欺人,她把骷髅头和水杯都一起放回原处,自己拉开阳台门。
是时候想想怎么搞定了。
楚人美也不是无解,普通点的办法就有两种。
其一,她当年被竹席一裹就暴尸野外,怨恨下对村民大开杀戒,最后停手是因为最疼爱的后辈用她用来许诺“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的手镯求她。百年后当地动迁,楚人美尸骨落进水潭,镯子也在这过程中丢掉了。
找到镯子戴回她手上,搞不好能平息怨气——但这一点也没有落实过,毕竟主角在成功前就被掐死了。
第二种嘛……
楚人美生前被人背叛,如果让她看出真情就会放过你,电影里的幸存者就是因为证明了自己的爱才活到了最后。问题出在这是个单人剧情本,难不成要她去马路上扶老奶奶吗?
这法子不成,想来想去也就只剩了第一种。但既然已经喝过了那杯水,林柚琢磨着不如留在这里会一次楚人美。
公寓太过狭窄,她来来回回的就是为了腾出点地方。拾掇一番后,把她用不着的零碎物件全都给堆到阳台去,好歹房间内看着是空旷多了。
合上阳台的拉门,就这么一个回身之间,她只觉得余光看到有蓝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深蓝的长裙,乌黑的长发,如是打扮的女人映在玻璃门上。也没有看她,就静静从她背后走过,没发出丁点声音。
那是——
林柚猛然回头。
——什么都没有。
她瞪着空荡荡的屋内,半分钟前随手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围巾还在那儿挂着,只有还难得安生的骷髅头被这突如其来的过激反应吓了一跳。
“怎,”它对上她的目光,结结巴巴道,“怎么了?”
“你看到有谁过去了吗?”林柚问。
骷髅头:“没——没有啊。”
下一瞬,它反应过来她是在说什么,立即上上下下地环视起来。
“出出出出来了?”说不上是惧怕还是兴奋占了更多,骷髅头连声道,“我怎么没看见?!”
因为只不过是幻觉?
林柚想。
楚人美自己的本体还沉在水塘里,做不到直接杀人,都是借助喝进去的水来控制人的大脑。举个简单的例子,有人在电梯里见鬼,以为是被女鬼掐住脖子,实际上在监控里看过去却是他自己掐死了自己。
骷髅头有没有真喝进去都不好说,即便喝了,那一点可能也不足以让它看见用幻觉的形式出现的楚人美。
林柚深吸一口气。
虽说只是透过玻璃的反光,她还是看见了楚人美是走向了哪里的。
她起身,正想迈开步,就被那块慌张的头盖骨给叫住。
“哎哎,带上我啊!”
“你确定?”林柚指指那扇门,“我是亲眼看见她走进去的。”
骷髅头纠结半天,终于下了决心。
“去啊,为什么不去?”
不然它喝潭水是为了什么!
……再说了它自己留在客厅更慌得要命好么。
林柚也没二话,一手抓起头盖骨,直接推开卫生间的木门走了进去。
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对着的镜子。
那面镜子挂在墙上,倒瞧不出有什么不对。它只映出了她的上半身,连手里抓着的那块骨头都没照进去。但在这种氛围下,偏偏是这样才令人头皮发麻。
“……怎么?”
近乎是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骷髅头问道。
林柚沉默半晌,开了口:“有点冷。”
事实上,不止是有点。
就像是在零下几度的大冬天只穿单衣走在大街上,迎面就是刺骨的寒风,刮得人直打哆嗦。
她不应该觉得冷。
外面的太阳照得正好,在阳台上走一圈都会感觉得出暖融融的热意。在这样的晴天,这只有一种解释。
——幻觉。
她狠掐了胳膊一把,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自己清醒过来。
没起到多大的用处。
也许这寒冷没法简单地驱散,林柚呼出一口气,觉得好歹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她侧首,环顾起四周。
虽说房间里的东西太杂太多,但公寓整体还是挺干净的,不夸张地说——半点污垢都没有。连这儿也是一样,边边角角一尘不染。
既然是亲眼看着楚人美走进这里,本着搜到底的精神,林柚一把拉开了浴帘。
与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能会面临的不同,只够人抱着膝盖坐进去的浴缸空空如也,哪里见得到女鬼的半点影子。
“我好像……”突然,骷髅头迟疑着说,“听到了什么。”
凄婉的戏腔回荡在耳边。
“郎在芳心处,妾在肠断时……”
女人唱戏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悲戚,唱词也是如此耳熟。这是必然的,他们十多分钟前才在客厅的收音机里听过。
“……委屈心情有月知……”
是楚人美在唱戏。
——她要来了。
骷髅头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快,快告诉我,这是收音机坏了在倒带!”
林柚已经懒得吐槽倒带根本不是这声音了。
如果说一开始还有点诧异对方明明没看见映在玻璃上的楚人美,这会儿又是怎么听见她唱戏的,林柚此时心下了然。
它原来还是喝进去了一些水,但仅限于能模模糊糊地辨别出点东西,却不太敏锐。这一点,从骷髅头还在紧张地左瞧右瞧就能看出来。在林柚自己的眼中,继而传来动静的那处已经有东西冒出来了。
骷髅头显然发觉她在看向某个位置,忙不迭地问:“哪里?在哪里?”
“往下看。”林柚挤出声音。
茫然之际,没有眼珠的骷髅头自然也没法睁大眼睛,只得紧盯着那一处去分辨。
……终于,它看到了点影子。
骷髅头:“啊——”
骷髅头:“啊啊啊啊啊!!”
林柚紧掐着自己的掌心,生怕会一时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某种意义上,这嘶哑到刺耳的尖叫声倒是很好地帮她把握住了自己的神智,免得被楚人美所侵染。
她记得电影中的这一幕。
楚人美自马桶里爬出来,吓得那人连滚带爬地闯出了厕所。
此时此刻,那只指甲泛黑的手正一点点顶开马桶盖,已经可以隐约窥见暗蓝袖口,它扒在坐垫上,试图往外爬。
在雪白陶瓷的映衬下,楚人美那灰白得透出腐烂迹象的手指更显可怖。
“……”
林柚长长叹了一口气。
哪怕这里干净得跟新的一样,哪怕这只是幻觉里的分|身,你爬马桶是不是忒不讲卫生?
一股力道猛地压上,本已被顶起大半的马桶盖直直落下,连带着紧紧地夹住了那只伸出来的手。
楚人美:“……?????”
短暂的怔愣后,她开始用力向回拽。
可算是挣回了被夹住的手指,楚人美又一下下地往上砸。可再怎么使劲,踏在上面的人压根没有任何动摇的迹象。
林柚踩着盖子,无情地按下了冲水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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