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居的雅间里李唐正在跟楚天问啃食着乳猪,被楚天问邀请进来的道士进来后先是对李唐仔细打量,李唐一句暗讽准备将眼前这个“江湖骗子”赶走,结果那道士垂下双眼说自己身穿黑袍完全是出于无奈。
这么一个神态看下来倒像是个正经的道士,而非江湖上那些欺骗银钱的无良之辈,李唐放下了手中的还没吃完的猪蹄膀怔怔的看着他,一时语塞,那道士好像也感觉到不对,当即又看向了楚天问。
“我观阁下头顶的气有些浑浊,好像有什么大难在等着你,恐家中之人会遭受无端灾难,然而阁下脚踏紫薇,此生将有一番大机遇,若是能妥当处理说不准还能渡过难关,阁下面容刚毅,宁折不弯,倘若日后见好就收当个异姓王爷那是最好不过的,僭越恐遭天谴。”那道士又说出了自己怎样看待的楚天问。
“哦?真人何出此言啊,刚刚所说的身着黑袍以遮黑气,这又是为何?”李唐听到那道士所言所讲跟谪仙人老张当时所说的分毫不差,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贫道乃是灵犀镇西长生山上长生观的第三十八任掌教真人张清源,山上这几日水流过于旺盛,隐约有水患形成,贫道这才觉察是山下有大能要现世,自昨日下山试图看看到底是谁能有此等功业,不料碰到了你们两位,贫道心中疑惑看来是已经解了,刚才所言不过是书中所讲,然而万事万物都是在不断变化当中展现出来的,二位日后是什么样子就要看二位自己的造化了。”
“哈哈,长生山上有水患这一个说辞真是有趣,莫不知镇西楚家洗兵池的活水就是自长生山而来,若是山上有洪水,那洗兵池岂不是要遭到水淹横祸?倘若那书中卦辞当真准确,又怎会说出造化这种不确切的词句呢,莫不是张真人此番下山就是为了找几个年轻人寻开心的。”李唐对老道士的话半信半疑,自从自己来到楚家后曾经多次去洗兵池,丝毫未见洗兵池有水满的态势,入夏以来雨水还算丰沛,洗兵池中的池水距离岸边人为修建的过路栈桥也还有着一些距离,就算是瓢泼大雨接连不断,下至六月三伏也不一定会漫过栈道。
然而长生山曾有超凡入圣的天人当着一众香客的面举霞飞升,自此香火鼎盛,往来磕头祈福之人终日不断,若眼前的道士真是长生山而来,那必不可能会因为香火钱而在此“行骗”,旋即从怀里掏出几块散碎银子递了上去,想打发那个道士离去。
张清源看了一眼银子,明知道不应该收但还是收了下来,嘴上说:“道不轻传,缘不结空,无论是一个铜板还是一锭金子,照单全收就对了。”
他接过银子后看了看李楚二人的神态,然后从桌上捏了一块乳猪精肉塞进嘴里,然后说道:“两位小友,其余的我就不多说了,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天机不可泄露,日后倘若真的横遭大难,还请来长生山找我,我吃你们一块猪肉,算我欠下的,日后若是有难长生山上管定会成为你们的容身之所,就暂且如此吧,贫道去也。”
只见长生山掌教真人张清源将背后的宝剑放置在面前,一股无形的力量从道人身上散发出来维持着宝剑悬空而不掉落,老道士一个飞身跳上宝剑,旋即盘腿坐下,风也似的沿着李唐身后大开的窗户飞了出去,李唐连忙回头看向道士飞走的方向,倏忽间就已经看他不见了,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唐哥儿,他说的是真的吗?什么头顶五彩,脚踏紫薇,那都是些什么东西啊。”楚天问重新抓起那块没吃完的肘子吞咽了起来。
李唐则是看着道士远去的背影微微发愣,说出了那日在杏林学院黄宗羲说出的那句话:“这世上当真有仙人?”
长生山的后山上,一个道人悠悠的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正是那刚刚给李楚二人算卦的长生山掌教真人张清源,一旁的两位童子连忙跑上前去迎接,张真人收起宝剑朝着那两人走了过去。
“玄青,玄月,为师下山这两日你们有没有听从为师的话把后山那几只白鹤好生喂养啊。”还未到青月而童子面前,张清源就有些迫不及待的询问。
两位童子急匆匆地跑至自家掌教面前,闻言后说道:“师父,徒儿一向听从师父的安排给那两只白鹤好吃好喝,那两只白鹤也不曾出什么差池,可是就在今早上,那两只白鹤不知怎的突然朝着南方飞去,徒儿们连忙去追,但是怎么也追不上去,最后被那两只白鹤跑脱了,还请师父责罚。”
张清源笑了笑,抚摸着青月两位童子的脑袋语重心长的说道:“那白鹤本就是一对,一直长相厮守不曾离开,如今向南飞去肯定是朝着永平城去了,白鹤又有仙鹤的叫法,传说是仙人坐骑,自是通灵,想必我那个小师妹也该回来了。”
“是师姑要回来了吗?”
张清源点点头,小师妹早在多年前就出门游历去了,那两只仙鹤便是自己年少时跟小师妹一起饲养的,师父当年还在,自己和小师妹也曾驾鹤在山川大河之间游历,后来师父准备跨过天门障碍举霞飞升,便将掌教职位传给了自己,然而自己在接手掌教印信的时候心中充满了纠结。
师父他老人家当年修习长生山的昆仑十决业已大乘,距离举霞飞升羽化登天不过一步之遥,天上负责接引的神仙一只手已经朝他伸了过来,师父在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候屈身折返回来,下来之后拽着自己的发髻一顿臭骂,最终在自己身上耽误了大事,没有跨过天门,而那天上的接引仙人一赌气竟然回去了,师父从此境界大跌,心神不济,对着众弟子安排好最后一番事宜后便起身下山,孤身一人消失在茫茫人海当中去了。
有人传言师父已经陨落了,一众徒子徒孙们也曾下山多方打听却怎么也寻不到,这也就成了长生山一大憾事,自己的小师妹也在师父离开后不久紧接着就下了山。
自己本是长生山同辈人当中修为最差的一个,师父青眼有加独独看中了自己的秉性纯良,临行之际特意嘱咐几位师兄不要多生事端,修行之人最忌讳争强好胜,倘若凡心不死,历经天门的时候也会有天劫降下,轻则跌境,重则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然而谁都知道那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危言耸听罢了,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几位师兄们安心修道,不要跟自己争夺掌教的权力,说到底,若非是师父当年当着外来人的面前举霞飞升,如今的长生山也不过就是一个小门小户,甚至连衣食住行还得下山去化缘,那还会有如今敢跟京城皇家的青云观以及武当山并列的第三大道观长生观呢。
玄青玄月两位道童看着自家师父发愣,摇晃着张清源的胳膊问道:“师父,师父,到底是不是师姑啊。”
张清源缓过神来,转念一想自己这两位徒儿好像并没有见过自己这位小师妹,只是每年三月三真武大帝诞辰祭祀之时会在一旁给小师妹留下一个空座,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面的几位师兄也会难得的在这天闲聊片刻,可能就是那时候,自己的两个徒儿听他们讲到了小师妹吧。
“玄青玄月,安排一下,准备迎接你师姑回山门。”
“啊!真的是师姑啊,太好了,山门里不光有我自己一个女道人了,太好了!”玄月跳着脚的跑了出去,玄青在后面紧紧地跟随,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年跟随师父修道的场景,当年也是这般情景,师父在一众弟子当中也只是收了小师妹唯一一个女儿身,这好像是长生观的传统,每一代掌教真人都会收一个女徒弟代传衣钵,自己也曾问过师父其中缘由,师傅却说:“世间万物,独阳不生,独阴不长,唯有阴阳协调才能成就大统,咱们这山上去清净之地,要是都是男徒弟,那还有什么意思。”
起初张清源也不明白,后来自己去青云观拜访做客,发现他们也有收女弟子,这才将生怕违背道统而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张清源望着远去两个道童的背影开始回想刚才在八仙居里遇到的李楚二人,他刚才所说的话里头并不明确,只是闪烁其词的说了一些自己通过望气所望出来的结果,当年师父下山前曾传给自己这一套功夫说是等长生观没钱的时候可以去给香客解签玩,师父说的轻描淡写,自己却不能做那江湖骗子所干的事,偶尔有需要自己指点迷津的香客问到一些事情,自己也会根据这些年所积累的道家经典来予以解读,最后也能让那人的心境就此安定下来,从中获得真情妙理。
此次下山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自己独到的望气功夫所致,自己的本事虽然不如师父纯澈,但也能看出西北隐约有水气腾腾,有水患的模样朝着灵犀镇而来,长生山位置就在灵犀镇西北处,倘若洪水过境必然祸及长生山,唯一奇怪的是那水气隐约泛红,充满了杀伐之气,这让张真人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下山去看上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惊天大能引来这般灾祸。
一时间琢磨不透的张真人不再执着于这个问题,就此拂袖朝着三清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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