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澄走下考场教学楼时,就看到老岑坐在学校一棵大槐树底下。
他年纪大了,新陈代谢慢,成天不是待在办公室就是待在教室里,人不免有些发福,一热就更容易出汗。
陈澄看着他不停地抬手拿袖子抹汗,里头的衬衫几乎兜不住肚子上的肥肉,绷紧的纽扣简直是正在接受酷刑,坐在花坛边低矮的石砖上,远看像个滑稽的福娃,衣服紧巴巴地皱在一起。
“哎。”
陈澄叹了口气,走上前,从包里拿出刚才出门时被塞到手里的宣传小册子,“老师,你拿这个扇扇风吧。”
“谢谢你啊,小同学。”
老岑从他手里接过册子,捋起袖子,才拉起一寸的高度,就被肉给箍紧了。
陈澄眨了眨眼,直觉他这个“小同学”的称呼奇怪。
她在老岑旁边坐下:“我都高中毕业好几年了,您就别叫我小同学了。”
老岑笑眯眯地瞅了她一眼:“你应该还在读大学吧,我当了二十多年的老师,习惯了这么称呼你这样年纪的孩子。”
“行吧,您习惯怎么叫就怎么叫。”陈澄又问,“您怎么不去办公室等着啊,这会儿才刚开始考,要两个半小时呢。”
“嗨,我怕他们谁中途出点什么问题,而且坐这,他们一考完出来就能见着我,也安心些。”
陈澄笑了笑,她很喜欢和这样平易近人的人聊天,觉得整个人都会心平气和下来。
老岑身上就有这样一股魔力。
娱乐圈里,只有邓希能给她这种感觉,不过那只是因为邓希这人脾气实在不好,陈澄如果做不到心平气和,大概会容易跟她吵起来。
老岑余光瞥见陈澄低头浅笑,又扭头看了她一眼。
慢悠悠地开了口:“你和骆佑潜,倒还挺适合的。”
“嗯。”
陈澄习惯性的先附和了声,而后又猛地察觉出不对劲,飞快地拧过脑袋看过去。
老岑笑得一脸高深莫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年纪还小呢,等再大点就知道了,这些小孩儿的那些心思其实明显得很,还没到会藏心思的年纪呢。”
“啊。”陈澄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高中毕业三年,还会经历这样类似于被抓早恋的事儿。
“您什么时候发现的。”她沉默了会儿,又问。
“第一回见你就觉着了,骆佑潜这人吧,我还真没见他对谁这样过,那眼神就看得出。”
“是么。”陈澄垂眸,“那你同意他早恋啊。”
“早恋我当然是不同意的,可骆佑潜不一样,他以前成绩在前十那就是考脑子灵活,真没怎么认真学,我也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情况,找他谈话也问不出什么。”
老岑顿了顿,继续说,“后来突然拼了命地开始学了,我估计是你的原因,哪还能不让他谈恋爱,有时候嘛,能提供动力也是好的,只不过大多数学生没那个控制力。”
陈澄觉得骆佑潜这个班主任还真是挺好的。
两人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阵,时间过得倒也快,第一门语文考试结束,嘹亮的考试结束铃响彻整个校园。
老岑和陈澄站起来,挤到教学楼的楼梯口,巴巴地望着。
很快就有很多同学上前笑着跟老岑打招呼,也有几个面色沉重的,老岑一个个安慰过来,让大家放松心态,准备剩下的考试。
骆佑潜跟在人群后头,单肩挎着个书包,懒洋洋的。
陈澄看着他面上的表情,顿时松了口气,应该是考得没问题。
“怎么样!怎么样!”老岑抢在她前边问,“考得怎么样?作文写得感觉好吗?”
“老岑你搁别人那都不提考试,怎么到我这就一通问。”骆佑潜说。
“这不是相信你没问题吗!”老岑朝他肩上打了一拳。
骆佑潜摸了摸鼻子笑起来:“那你继续相信吧,我感觉挺好的。”
“欸!好!真好!”老岑笑出一脸褶,“我就知道你小子争气!”
学生接二连三地出来,老岑也不能只顾着骆佑潜一人,又忙着去给其他学生做心理建设去了。
大热天的,一身的红红火火,脸颊都晒红了,看着都闷。
***
陈澄跟着骆佑潜和贺铭一起,在学校对面的快餐店吃了点清淡的。
“我操下午是数学,我觉得我完了。”贺铭飞快地吃完,把筷子一撂,摸着肚子瘫倒在椅子上。
“你把嘴里东西咽了再说话。”骆佑潜看他一眼,“不会完,你的数学一直还是很稳定的。”
“靠。”贺铭乐了,“稳定在你数学成绩的三分之一是吧。”
“是啊。”骆佑潜也笑了。
“算了,重在参与吧。”
贺铭十分心大地说。
陈澄没有久待,学校给他们安排了中午午休以及自习的地方。
下午的数学考试一结束,网上关于本市数学高考的话题就彻底爆了,听说是创了十几年来考试难度的新高度。
考试结束铃响起的时候,整个学校都是安静的,不同于语文考完的时候,过了好几分钟才有人陆陆续续出来。
几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女生还没走出考场就已经开始哭了。
陈澄看着骆佑潜从楼梯道走下来,眉头还微微蹙着,似乎是还在算方才考试的题,她顿时紧张起来。
“怎么样?是不是很难?”陈澄迎上前来抓着他的手问。
“挺难的。”骆佑潜说,“不过还好,我就选择题有一题不确定,压轴题没做完,其他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旁边经过的一个戴眼镜的小男生闻言,抽泣地更厉害了。
陈澄看了他一眼,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那没事儿,我觉得理科难一点对你来说是优势。”
骆佑潜笑着“嗯”了一声。
后面一天的考试也被陈澄这句话给说对了,英语跟最简单的第三次模考难度差不多,而理综又一次难哭了好多人。
***
下午四点,校门口被家长堵得水泄不通,气温骤然升高,酡红的霞光印在脑际。
尽管最后一门理综还是要了大部分同学的半条命,可好歹这已经是最后一门考试,也是这12年来的最后一场考试,所以大部分人走出校园时还是笑着的。
同学们三三两两谈天说地地走出校门,外面是笑着等候着的家长们。
陈澄看到骆佑潜在人群中走出来。
金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宽肩窄腰的隐约轮廓,他抬眼看到陈澄,脚步就带上点期盼和喜悦,小跑向她时发梢都跳跃着,飞起的衣角被暖风吹向身后。
陈澄站在马路对面,长发散开在肩头,笑得眼尾弯弯,微微张开双臂迎接他。
骆佑潜几乎是整个扑过去抱住了她,撞得陈澄往后跌了几步。
她微抬着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双手虚拢着他的腰拍了拍,轻笑出声:“干嘛呢,周围这么多同学呢。”
“我都毕业了,还不能抱我女朋友吗。”骆佑潜紧紧抱着她,头也不抬地说。
陈澄往后靠在路边的横栏上,任由他像个黏人的大型犬似的整个圈住自己,周围不少同学和家长朝他们看过来,带着或惊奇或八卦的眼神,陈澄一概没理,笑着摸了摸怀里少年的头发。
“毕业快乐啊。”陈澄轻声说,语气温温柔柔的,不自觉就夹杂了些自己也没发觉的宠溺。
“总算毕业了。”
骆佑潜呼出一口气,喷在陈澄的颈侧,痒痒的。
突然,教学楼边上爆发出一阵的哄笑,抬眼望去,是一个刚考完试的学生把高三做过的试卷全数从三楼一洒而下。
洋洋洒洒,瞬间铺满整个地面。
当真是千树万树梨花开。
随即,学部主任的穿透力十足的怒骂声直接穿过人群,传到了马路对面。
陈澄看着那些纷扬的试卷,就想起这几个月来骆佑潜每天熬夜做出的题写下的字,顿时心一抽得发酸,转念一想都已经结束了,这样拳击和学习两头没着落的日子总算是过完了。
她从来没见过在骆佑潜这个年纪能坚定成这样的人,输了比赛,差点失明,最后一步一个脚印,安排得不急不躁,生活得如此有拼劲。
傍晚微风缱绻,裹挟着夏日未未散尽的余热拂在人身上,周围闹哄哄的,因为高考结束重新解禁的街道又恢复了平日的拥堵,喇叭声欢笑声杂糅成一片。
骆佑潜始终笑着,跟以往的笑都不同。
这次的笑,是很放松的,带着终于长大的喜悦。
除了在拳台上,他很少有情绪如此外放的时候。
他这么高兴,不只是因为终于毕业了,而是他终于不再是高中生,也终于有了保护陈澄的足够理由。
他就这么站着,也能看到属于他们俩未来的前路,或许荆棘丛生、坎坷密布,但那终点却始终是非常明晰的。
这种光明的前路,让他有信息,可以和陈澄在一起很久很久。
就他们俩。
在通往演员和拳手的路上。
***
原本他们打算高考完要好好去吃一顿,结果被俱乐部经理一通电话打过来,叫去聊未来一个月内出道赛的事了。
于是只好随便吃了碗面就赶去了俱乐部。
陈澄和他一起去。
俱乐部要比拳馆大得多,里边的设施也更加完善,除了拳台还有不少房间,日常健身房、训练室、休息厅,还有好几个俱乐部高层的办公室。
经理人估摸着他们快到了,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一见他们就迎上前,跟陈澄握了个手,礼貌性地夸了几句。
骆佑潜微微蹙眉,打断:“经理,你们安排的出道赛在上面时候?”
“咱们去里面聊,我慢慢跟你讲。”经理人搭上他的肩膀往里面的办公室走,又各自给两人一杯橙汁。。
“先润润口。”
他从办公桌上翻出一叠综合分析报告放到骆佑潜面前,俱乐部比一般拳馆更加专业,对各个拳击手都有综合能力的考评报告。
宋齐不属于这个俱乐部,但作为目前国内拔尖的选手,每个俱乐部都会对他的比赛进行分析。
陈澄凑上前去看报告。
里面根据骆佑潜和宋齐在体能、速度、爆发力、灵活度、实战性等方面都做出了测评。
在体能与速度方面两人都是近乎满分的高分,爆发力骆佑潜略高于宋齐,灵活度宋齐偏高,只是实战性明显低于宋齐。
最后的总评成绩也因为这一栏而使得骆佑潜低于宋齐不少分。
经理人:“你的评分是我们俱乐部专业人员去拳馆看了你的比赛做出来的,我不清楚你过去实力到底怎么样,但也知道两年前宋齐远不是你的对手。”
“这些年宋齐那个俱乐部把他包装成了明星拳手,的确训练减少了,所以评分也没有一年前他的巅峰时期那么漂亮,你和他现在主要就差在实战性上。”
“嗯。”骆佑潜点点头,对这份测评报告没有异议。
“其实我们内部是不赞成你把他作为你出道赛的对手的,风险太大,也会影响后续我们准备让你参加的那个少年拳击大赛。”
陈澄坐在一边,捧着玻璃杯,小口地喝着橙汁,始终没说话。
她也担心和宋齐对抗会再次出现上次那样的结果,但她不愿意去干涉骆佑潜。
“我知道这件事我可能有不理智的成分,不过第一场比赛,我真的想和宋齐打一场。”
这是他心中的执念。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当年死在拳台上的阿珩。
好在一切有足够实力的人都有资格拥有额外的妥协。
“好吧,你坚持的话我们也只能同意。”经理人顿了顿,从底下抽出一张表,“我们俱乐部可以向他们俱乐部发起挑战,这是宋齐最近三个月的时间安排。”
“不过美国的那个比赛在七月末就开始了。”经理人又补充
陈澄这才蹙起眉,插了句话:“那不是只有一个月了?”
“是,所以任务实在是很艰巨。”
骆佑潜宽慰似的拍了拍陈澄的手背,沉声道:“那就一个月后吧。”
“行,明天正式训练?”经理人问,“我们会给你配备专门的营养师和训练员。”
“好。”骆佑潜点头,“今天我能去训练室看看吗?”
“当然可以,对俱乐部成员都是24小时开放的。”
***
俱乐部里有好几个训练室,骆佑潜挑了一间没人的,用经理人给他的手牌开了门禁。
“我先练一会儿。”他偏头对陈澄说。
陈澄点头:“嗯。”
等骆佑潜戴上拳击手套,翻身跨上拳台,她才深觉,男人在认真的时候最帅这句话果然是至理名言。
他没换衣服,身上是一件白色衬衫,底下是黑裤,穿得很随意,衬衫一侧被裤腰系进去一圈,反而更加惹眼,腰线走势在他抬腿间陡然收拢,彰显底下力量贲张的窄腰。
挺拔的像一棵树。
陈澄坐在一旁的软垫上,打开手机相机,重操旧业。
夕阳正好洋洋洒洒地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骆佑潜的脸颊上投影下一道又一道深浅分明的光影与轮廓。
“啧。”
陈澄勾起唇角。
她按下拍摄键。
咔擦——
照片定格在骆佑潜飞跃踢腿的瞬间。
暖黄的光线自上而下破开黑暗,这一踢,大概真是踢开通向未来的前路了。
陈澄越看这张照片越是喜欢,以前小透明时还能当作是自己的摄影作品放在微博上,可现在微博上关注人数渐渐增长,多是看了那综艺后才关注她的,并不是因为她以前在上面发着的照片。
她想了想,发上朋友圈。
配字是:我的小少年,毕业快乐,万事顺意。
***
一回家,骆佑潜先去洗澡了。
考试时就闷热,打拳更是打出了一身汗。
陈澄去那个她原本的房间简单地冲了个澡,出来时骆佑潜还在浴室。
陈澄捞起桌上的手机,跌进卧室的懒人椅,点开朋友圈,一大片的点赞与几条评论。
洗完澡后她只穿了件白色背心,外头套了件宽大的格子衬衫,底下是到大腿的大裤衩,盘腿坐着时露出大腿内测大片的还湿漉漉的光滑皮肤。
轻而易举地将人的目光吸引在那。
骆佑潜带着一头未吹干的湿发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陈澄无知无觉,还在看朋友圈,又挑出几个有趣的回复。
叶子: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能看到你秀恩爱,你这个没有原则的女人。
邓希:……………………
赵涂涂:我操操操操操操,好帅啊!!!
……
还有之前住地下出租屋时隔壁屋的那个陈姨,当初也加过微信。
隔壁陈姨:就是当初那个跟你住一个屋的那个男孩子吧,小两口可真配。[呲牙][呲牙]
陈澄笑起来,点开回复框刚打了几个字。
手腕就被另一双湿漉漉的手给捏住了。
她抬眼。
骆佑潜眉眼低垂,眼底黑沉,仿佛翻滚着无数不可言说的情绪,连带着赤.裸的**也被压进了深海之下。
“陈澄,我想。”
他嗓音喑哑,像是在火上炙烤的砂纸,坠在发梢上的水淌下来,滴在陈澄的手指上,烧灼出一片难耐的热度。
“嗯?”陈澄看着他,没反应过来。
“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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