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照进房间半晌,晏姝才缓缓转醒。
她看着暗蓝色窗帘反应了会,才想起昨晚的事。
捞起枕侧手机看了眼,已经八点!
晏姝懊恼地叫了声:“呜,晚了晚了。”
妈妈教育过,一家人要尽量一起吃早餐。
因为接下来会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两个人是分开的状态。
所以早上的时间对于家庭非常地珍贵。
她明明定了闹钟的,六点的闹钟。
这都八点,他肯定不在了。
“怎么了?”
“!!!”身边竟然还有人。
晏姝下意识朝右侧转身。
“你怎么还没起呀?”她惊讶地说。
傅野伸出胳膊,指了指自己的腿。
晏姝发现自己的腿担在他的腿上。
明明是朝左侧左侧躺着,有点振翅飞翔的样子。
这样的睡姿,也算是独一份。
她有点羞馁地咬唇:“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我舍友确实说我睡相有一点点不好。”
再看看傅野眼下挂着的一点点淤青,她自责地不得了,一看就是一夜没能睡好。
大概是因为她晚上睡觉不老实,总打扰他。
可下一瞬,她清清晰晰看到他笑了。
仿佛在说,哪里是一点点。
是了是了,她愧对妈妈含辛茹苦的名媛教导。
睡着的样子实在太失体统。
可请来的老师再厉害也没法大晚上跑来盯着她,摆正她睡姿这一条。
再者说他的腿明明可以抽出来的,她又不是多沉。
看着忽然牵起的嘴角,晏姝张口辩解:“早上,你可以抽出来的,或者把我的腿挪开。”
“怕你醒。”
“还好,我再次入睡也很快的。下次,下次你可以挪开我。”一句话,她的气势败下来,老夫老妻似的和他讲理。
“做不到。”
“怎么就做不到啦?”她问了两遍,他却不回答。
晏姝品了品这话里的意味,越想越觉得做不到等于舍不得。
又觉得自己是过分脑补,她笑了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整颗脑袋钻进被子里。
“你怎么了?不怕闷死?”
他伸手去被子里刨她。
晏姝探出脑袋,闷闷地蹬了他一脚,跑去洗漱。
院子里,池铮在车里破天荒等了2个小时,才看到老板缓缓来迟。
上一次他记得老板发烧近40°也没影响按时工作。
今天可真有趣。
他从车窗好奇地朝房子里望了望,透过餐厅的窗,看到一个眼熟的女孩子。
哦,是了,是那个问他离家出走的女朋友怎么样了的姑娘。
他还记得上一次他朝窗外喊的那句话。
啧,娇滴滴的。
看到上车的傅野时,池铮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看他的表情,出于一颗八卦的灵魂。
然后对于头天晚上的问题,他想他有了适宜的答案。
“傅总。”
“嗯?”傅野把视线从窗户处收回。
“昨天您问我那个,我想到答案了。”池铮笑眯眯地说:“一见钟情嘛,我信,我太信了。被特定人吸引,产生感情,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如果这个姑娘还很合眼缘,那再正常不过。”
“比如那个著名典故司马相如与卓文君,”池铮意犹未尽地朝别墅里又忘了眼:“一眼就喜欢贺小姐,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毕竟人长得美,性子也好,当然啦……”
“管好自己的嘴。”
他问的自然不是这些。
池铮闻言立即从后视镜看了眼傅野,却见他变了脸色,早上的温和气息不再。
是他失言,被晨曦的氛围惹得忘记他的老板是怎样严苛慎行的人。
“是,是,”他收敛神色,握紧方向盘,正色着谈了谈进展并不顺畅的并购案。
没一会,池铮想起件更要紧事,能升职加薪的要紧事:“老板,昨天晚上,我们的人听见贺南初和妹妹打电话。他俩好像是吵架了。”
瞧见傅野抬眼看过来,池铮看出他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接着说:“听说是因为那个未婚夫的事,他妹妹好像很喜欢,贺总那边当然还是不松口。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女方有点非君不嫁的意思。”
这也都是他听说来的,再加上艺术加工,出口便成了这个样子。
“唉,小姑娘嘛,就是喜欢好看的。那个谁人虽然差劲,可命好基因不差,脸么长得和您五分像。虽然五分像,但是咱们老夫人长得好看,自然您也比他好看的……”
说完这句,池铮自觉舌头打结,从后视镜瞄了眼,果然看到傅野的脸色极差,他确实失言,“啪啪”打了两下自己的脸:“我这嘴,今天怎么老打瓢!该打该打!”
“咳咳,”池铮掩饰地清了清嗓子:“我的意思是,贺总最不喜欢小白脸了。他这后半辈子估计要被贺南初整个半死不活,命也不好嘛……”
傅野的脸色没有好半分,手指轻叩着膝盖。
虽然别人看不出,可他知道,他这是有心事。
他自然有心事。
早就担心晏家那小姑娘拎不清,一心扑在男人身上。
毕竟,那家伙皮囊确实不差。
陈老爷子也一直想着靠婚事让外孙打个漂亮翻身仗,所以非常注重造人设。
弄了个翩翩贵公子的示外形象,打算凭借着婚姻彻底翻身。
他以前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用。
可现在,一切正朝着他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这婚,能不能他们订得成,他还要再考虑。
毕竟他手里有他的把柄,话语权自然还在。
驾驶位,池铮看着老板凝重的神色,心里别扭成麻花,主动地慷慨赴义以求宽大处理:“唉,老板,是我说错话。不然您还是扣我奖金吧。”
下午时分,睡醒回笼觉的晏姝跟着导航开着红色超跑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傅氏集团楼下。
车牌号明晃晃地挂在前面,引导员一看就直接恭敬地引到专用车库。
瞧见车上下来一个香芋紫荷叶裙姑娘的时候一愣,但还是引到电梯处送了上去,同时很有眼色地给池铮的助手播了内线。
助手急匆匆地把电话递给池铮,一副见鬼的样子小声做着唇语:“停车场引导说,傅总的跑车上下来个女的……不不不,他的意思是傅总的车被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开了过来,这可怎么办啊?”
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助手一时分辨不出来人是敌是友。
这是偷了傅总的车、借了傅总的车、蹭了傅总的车?
还是……
“呆子!”
池铮一听有人开傅野的车过来,心里就明白了□□分。
撂下助手直接朝下楼下跑,这是他弥补年终奖的好机会。
气喘吁吁到一楼的时候,果不其然碰到大厅的接待正拦着晏姝要预约。
晏姝正咬着唇看着无人接听的电话发愁。
“在开会呢,我们傅总。”池铮迎上去自报家门:“是我呀,小池!”
果然,晏姝认出了他:“傅野开会还有多久呀?你方便带我上去吗?”
“唔,应该快了快了,”池铮在前面带路:“您跟我这边来。”
坐着电梯到十三楼走廊的时候,晏姝才真切感受到未婚夫的生意做得是有多大,完全不亚于她聪明的哥哥。
市中心耸立的高楼已成为池泽市的地标建筑,楼里的员工忙碌却有序。
其实她去银笙交作品的时候,有听过那里员工的闲聊。
他们都非常羡慕能进傅氏集团的人,那里最底层的员工收入也抵得上银笙的高管。
员工福利健全,企业文化浓厚。
那如果这样,以后有傅野帮衬的话,董事会的老顽固们一定没现在这么多事。
池铮指了指一间会议室的门口小声说:“这呢,我们傅总。”
晏姝透过玻璃门看到他在开会,她点点头:“我等会他。”
透过会议室的玻璃门,她瞧见了工作时的傅野。
认真是真的,可怕也是真的。
他明明是笑的模样,却一眼不瞧面前的人,只是看着面前的一张纸不紧不慢地说话。
一个衬衫熨帖的人站在他面前,唯唯诺诺,频频点头。
他忽地站起来,站在那个穿白衬衫的人面前。
白衬衫上别着的胸牌在阳光下泛着光,他伸出手去替他正了正。
明明看起来是示好的样子,晏姝却看到被训话的人攥紧的双手在微微颤抖,仿佛已经站立不住,两腿抖成筛糠。
那人低低垂着头,刘海挡住了眼睛。
傅野挪了挪步子,白衬衫的男人赶忙追上去。
露出一个被汗水浸湿一片的背影,衬衫紧贴在身上。
“他这么可怕的吗?”晏姝小声地问站在她旁边的池铮。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池铮觉得自己的奖金又要飞了。
他不敢冲进去打断傅野的讲话,也无法引开执意要在这站等的晏姝。
更担心傅野怪罪他带小姑娘过来。
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站在玻璃门外看。
平心而论,今天的老板并不可怕。
他简直是和蔼可亲。
最近几日,他整个人都镀着一层温和的光。
“呵呵,偶尔偶尔。那个今天并购案很不顺利,就……不太常发生的。”池铮打着圆场。
可晏姝低垂着头若有所思。
房间里,傅野也终于训到火候。
“行了,这事到此为止。你先回去吧。”
“唉!”白衬衫的男人如临大赦又保证两句,才敢转身离开。
底下的人犯过的错一模一样再犯二遍,还是一整个团体共同做出的愚蠢决策。
傅野窝着火气,打算再叫下一个人进来。
“池铮,喊刘涵过来。”他拿起电话拨出,说完这句便不耐烦地立即撂下话筒。
池铮握着手机在门外尴尬一会,七窍玲珑心的他觉得这会子该进去的肯定不是刘涵。
再加上刘涵和他还算交好,他想了下凑近晏姝小声说:“要么您趁这会进去吧?”
“他会开完了吗?我怎么听着……”晏姝疑惑地看着池铮。
手机的收音并不好,他们两个离得又近,她也听到傅野对池铮说再喊个人进去。
“这……中场休息呢,您进去吧,不碍事,绝不碍事!”池铮指着里面说:“我打包票。”
晏姝想着综艺都要开始录制了,再不去便没有位置。
她便小心地推开玻璃门进去。
可迎接她的是“啪”地一声巨响和傅野从桌上拎起狠狠甩在面前的一沓材料。
那材料坠地的声音很大,像裹挟着极大的怒气。
晏姝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
他的声音冷淡却有威信:“上次不是说,不会再犯了吗?”
半晌没听到答话,傅野耐心耗尽。
他想问问刘涵每天脑袋里装得都是什么,这样低级的错误竟能犯两次。
拧着眉回头的时候,看到了眼前呆若木鸡的晏姝。
她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鞋子前面摊着一沓材料。
她小小声地说:“是我呀。”
“我……”
这瞬间,他觉得有些绷不住。
他不知道他在这训了多久。
老实说,他刚刚和温柔没有一点点关系。
他一直试图维持着的人.皮.面.具此刻被陈列在光下,而她就在现场。
她会发现他精心维持的一切都是假象,他只是一个可怜又虚伪的骗子。
所有恶与罪会被她发现,用忽视与逃离做惩罚。
他张张口,想问问她在这多久。
她说过,他是她最温柔的为未婚夫。
单单看她一眼的瞬间,他的心里已经闪过无数方案。
将大门永远的关上,只怕是一只雀也插翅难飞。
想只和她锁在这一处房子里,任由时光斗转星移。
而晏姝在他之前开口,清脆地问了句:“你这套,能教教我吗?”
她没有半点鄙夷或嫌弃,声音甚至带着些雀跃。
心里的想法像万千蝴蝶扑棱棱飞起地找到它注定的花蕊。
“我这套?”他镇定下来,轻声问她:“你想要学什么?”
晏姝弯腰把一沓子纸拾起来,边递到他手里边说:“他们都说我性子软,总欺负我。我也想学学你这套,我想欺负回去。”
爷爷病倒后,董事会的老头儿对她和母亲真的很坏,想方设法地想要分走她们的股权,想要自立门户。
她见过妈妈在黑暗里低声的叹息,听到过ICU里爷爷极力的呼吸。
她不会哭的,她是大人了,她会想办法解决这些。
她一定能解决这些。
只是她不明白,那些曾经和颜悦色喊他珠珠的叔叔大伯怎么一夕之间换了嘴脸。
其实,她又太明白。
她低垂着头,咬着唇。
他顺手摸摸她的脑袋:“不用学,有我在。”
没人会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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