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里躁动不安的分子作祟,他受不住吵闹的环境,才说了这么一句。
这小姑娘在银笙公司作曲的事,他听助手说过。
好像是个作曲人。
作曲人么,他母亲曾也算一个。
极高的天赋,很有名气。
楼下那间工作室就是父亲送给母亲的礼物。
他的母亲感动到热泪盈眶的礼物。
傅野自嘲地笑笑。
真的是礼物么?
只是一个蒙蔽妻子好方便自己在外面为所欲为的精致鸟笼。
她对丈夫爱意满满的歌曲问世的时候,丈夫正彻夜不归。
不得到也就不会失去。
不投入就不会失望。
是他从那段荒诞的往事里,唯一的获得。
晏姝回身,看到傅野垂着眼揉捏着手里的芦柑。
她无意识地用右手试了几个音,软软地说:“我重新送你礼物呀。”
“没必要。”
他把还未吃的芦柑扔进垃圾桶。
忽然想起刚刚孟沂念的简介里,贺珠的喜好是吃,特别是水果。
晏姝撇撇嘴,眼巴巴地看着他。
刚刚不是还拐着弯夸她弹得好,怎么突然不高兴?
“那我不弹了,下回送CD给你,”她耷拉着脑袋,朝他走过来,安安静静地坐回他旁边:“你是不是又头疼啊,哥……”
“闭嘴!”
半晌,身边确实安静下来。
傅野觉得诧异,扫她一眼。
晏姝安安静静的坐他左边,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糕,然后蹑手蹑脚地去抽餐巾纸。
动作像极了那只猫。
那只猫儿在吃完罐头还要舔舔自己的爪。
擦完嘴角的晏姝感觉到黏在身上的目光,她下意识偏过头去,撞到一双黑潭似的眼里。
“哥哥,我又吵到你了?”晏姝小声问,还有点不知所措。
认识这两天,晏姝好像摸到了规律。
像傅野这么温柔的人发火,可能性极大地是他头疼的毛病发作了。
想起老管家说他头疼时不喜欢吵闹的话,尽量放轻动作,生怕吵到他。
真的是只傻猫。
只知道吃东西。
傅野想,他转回头。
这点小动作落在孙芋菲的眼里。
她不知道这小姑娘什么来历,问了一圈人,没一个认识她。
她随手抓了个傅家的佣人问,这才知道晏姝已经在傅野家三次了。
今天更是住在这里。
这还了得?
认识傅野十几年,偶尔能摸清他什么语气下的话是真话。
比如刚刚那句。
意识到再让晏姝弹下去,丢脸的可能会是她,孙芋菲没再强迫她。
不想再让这个小姑娘出风头。
一点也不。
更不想让她和傅野坐在一块,搞这些鬼鬼祟祟的小动作。
好在她留有后手。
“还以为能再听一首呢,嗐。”
“可不是,这么多年他可真一点没变。”
“谁说没变,读小学那会他还帮我……”
孙芋菲越听越气,不自觉地掐着食指的肉。
她深吸一口气,换上笑容,在电子琴上连按了几下白键。
“弹琴没意思。咱们玩点有趣的。”
“什么有趣的啊?”玩牌的手都放下来,视线再次集中在电子琴那块地。
有趣?!
她最喜欢好玩的事了。
晏姝很感兴趣。
“池泽市老辈过生日有个传统,你们听说过吗?”孙芋菲卖了个关子。
“切,老辈不就是吃蛋糕许愿,没什么意思。”
“对,还是那种多层的、土了吧唧的奶油蛋糕。”有人补充一句。
“当然不是这个,”孙芋菲说。
“那是什么?开香槟?”
“哦哦,我知道了,送贺卡!一打开就能放出音的。哈哈哈哈!”几个人开始笑。
“该不是抹蛋糕吧?”一个娇滴滴的女人说:“我可不玩。都给我花妆了。还伤皮肤。”
“……”
大家七嘴八舌的起哄,在嘈杂的人声里,晏姝小声问傅野:“你吃蛋糕了吗?”
没动静。
“今天你吃蛋糕了吗?”晏姝提高点声音,又问。
傅野还是没说话。
“林嫂做得可好吃了。明天请她给你补一个吧,再许个愿。毕竟今年你就要进入新的人生阶段了,这种仪式感还是要有的。”晏姝顿了下,又说:“明年估计就变成我给你过了。”
她盘算着:“但是等明天林嫂蛋糕做好了,你可别忘了叫我,我还要帮你庆祝。”
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好事,她偷偷笑了下,然后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是想顺便再吃一小块呀。”
“……”
电子琴边,聚焦着大家目光的那块地,终于说到了重点:“池泽老一辈生日都要登高,寓意来年生活越来越好。不如我们约去看日出吧?现在出发,在山顶上住!”
都是些公子哥,普通的东西早玩腻了。
开车爬山道这种事倒是刺激。
尤其是半夜开过去。
“行啊,我同意!”有人附和。
“我也要去!”
“去去去!现在就走!”
玩心大的几个摩拳擦掌地恨不得立刻出发。
但是毕竟是半夜,也有不愿意出门的。
“大晚上的,我可哪都不去。外面又黑又冷,我受不了这个罪。”
“就是,日出我在手机上看看不就得了。我也不去。”
“你们大晚上走山路,也不怕车子掉下悬崖啊?很危险的!我听说那个盛威公司老总的小儿子,才17岁,一个人开车自驾游,摔死啦!”
“我是我弟弟同学,我作证,头上好大一窟窿。可恐怖了!”
“我靠……你们不去就不去,用不着这样吧?”
“你快别说了!我胆小,光听着就不敢睡觉了。”
“那就想去的去,想留的留呗。这吃的玩的住的都有,你们自己在这嗨,反正我要去的。”陈冉替姐妹说话。
“嗯,想去的去,想留的留。”
一行七个人就这么集结在楼下。
傅野让人从车库开出三辆越野,自己进了打头那辆。
他是对池泽的野山最熟悉的人,大家让他当头车。
孙芋菲站在两辆车中间纠结。
傅野以前是赛车手。
出道即巅峰,第一次比赛就拿了冠军,然后再不上赛道。
别人开车烧钱,他开车玩命。
又急又狠,完全不顾自己的性命。
多危险的路段都敢旋转漂移。
就算是日常开车,摸到方向盘就开始飚。
当然,他现在几乎从不开车。
可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担心他摸到方向盘的反应。
她坐过一次傅野的车,吐得七荤八素倒没什么,差点没吓出心脏病。
那次她坐后排,眼看着一辆辆车擦着尾身被甩过去,真觉得自己大限将至。
孙芋菲的手攥开、握紧,又攥开、又握紧。
这个独处机会是她策划来的,可现在却下不了狠心。
那次的体验给她带来的恐惧体验实在太深刻。
孙芋菲站在原地给自己鼓劲的功夫,就看见一个衣角飘过去,当着她的面敲敲车窗,把副驾驶门拉开,钻了进去。
过程流畅,不过几秒钟。
“靠!”
就算是受过再多教育和约束的名媛,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她还在这纠结呢,又被那个莫名其妙的小姑娘抢先!
刚刚聊着聊着出行计划,孙芋菲就发现一直碍眼的小姑娘不见了踪影,还暗喜她这次不敢去了。
没成想,晏姝只是去换件运动服。
刚刚她还只是穿着件睡裙,一眨眼功夫换上运动服。
内搭是红色系脖的设计,看起来很青春和俏皮,把年龄的优势发挥到极致,看不出来她很会穿搭。
不对,哪来的衣服?!
还把家安在傅野这了?!
孙芋菲咽不下这口气,赌气地拉开后车门也坐进去。
她暗暗地想,她上次坐在后排都吓得没命,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坐前排一会绝对被吓死。
关车门动静不小,晏姝回头看了眼是谁钻进来。
原来刚弹琴的那个人。
她不知道怎的,下意识就不喜欢这个人。
所以刚刚才起了那么强的胜负心。
她平时不是那样子的。
妈妈一直教导她做一个包容、谦逊的人。
她刚刚一点都不谦逊。
要是妈妈知道,一定会不高兴。
晏姝觉得自己很没有礼貌。
不应该这样对待自己的同僚。
晏姝朝后面招招手:“姐姐,你也来了呀。”
孙芋菲把眼神撇开,从鼻腔里闷哼一声。
她不想和晏姝说话,热络地趴在前排的座椅后面问:“汀楚,我们去哪儿啊?我给大家发个定位。”
“淮秋山。”
晏姝低头百度了下这个地方。
淮秋山,池泽市郊的一座野山,离市区不远。
虽然山高,但是路并不险峻。
山上都是花草树木,景色很美,是看日出的好地方。
“好啊,我喜欢淮秋山!”晏姝低头把安全带系上,眼睛亮闪闪地说。
行!看你待会怎么吐的!
可车子没开出多远,孙芋菲就喊了停车。
晏姝看着孙芋菲发白的脸色,体贴地说:“你怎么了?晕车吗?要不要坐在前面?”
孙芋菲死命地推开出门冲出去,抱着树开始吐。
这小姑娘惯会扮猪吃老虎!
让她坐前面?她不仅吐死还会吓死。
听朋友说坐在傅野的副驾驶,迎面开过来的车就像3D电影一样,车轱辘往脸上压。
不对,这是4D。
晏姝从车里拿了瓶水,也跟着下车。
她递过纸巾和水:“你漱漱口吧。”
孙芋菲打量了晏姝两眼,没说话,但还是接过。
但是这个举动让孙芋菲对晏姝的成见去掉不少,她别别扭扭地说:“你不难受吗?”
“难受?”晏姝睁大眼睛:“不啊。”
眼看着孙芋菲又皱起眉,晏姝解释:“是不是刚刚车太快了,所以你晕车?”
孙芋菲苍白着脸点头,她已经很努力在车上睡觉了。
可是车速又快,山路又陡,弯道又多。
每个弯道都被傅野飘移过去,她觉得自己的魂也要飘了。
“我哥是赛车手,我经常坐他的车,所以习惯了也就还好。”晏姝从包里翻出一颗糖递过去:“薄荷糖要不要含一下,可能会好一点。”
靠!
怪不得她坐在前面一点事情都没,还一个劲对着窗户外看来看去。
她难受的都要昏死过去的时候,小姑娘甚至还掏出手机美滋滋回别人微信。
她哪敢在傅野开车的时候看手机?!
晏姝看她脸色不好,指了指她身后:“要不我们去服务区坐一会吧。”
远远地有两辆车开过来,车前灯晃了晃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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